第三百六十七章 風雨欲來(3)
寶川。
蔡太後一身明黃色宮裝在身,領口和袖口上是黑色的蜀錦打底,一簇簇高貴的牡丹環繞著象征身份的鳳凰,頭上斜插著的金鑲東珠鳳釵流蘇叮當碰撞,不怒自威的高貴氣質呼之欲出。
然而此刻的蔡太後卻是一臉倦容依靠在窗邊小憩。
蔡羨一身絳紫色錦袍,劍眉緊緊的皺著,看著這樣勞累的蔡太後卻是不忍心打擾她,放輕了腳步打算離開,稍後再來探望蔡太後。
“阿羨。”
似是察覺蔡羨的到來,蔡太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玉樹臨風的少年,愁容滿麵的臉上微微露出笑容,“來了。”
蔡羨腳步頓住,悶聲嗯了一聲,“姑母。”
“你長大了。”
蔡太後看著蔡羨的眼神有些憧憬,那樣迷茫的眼神就像是透過蔡羨在看另外一個人一樣。
人人都知道寶川掌權的蔡太後最疼愛的便是她的娘家侄子蔡羨,隻因為蔡羨是蔡家這一代中天賦最高,前途最好的,卻不知道還有另外個原因。
那便是蔡羨和已故的先皇,有著幾分相似。
先皇諸多皇子,卻哪個都沒有想象的,便是蔡太後想要找找先皇的影子都不成,可偏偏蔡羨這個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侄子,反倒是像了幾分。
隻是因為相似的這幾分,便足以讓蔡太後將蔡羨當做親生兒子一般樣子,蔡家的無論什麽資源,都是先挑著蔡羨,就連族長之位,也是眾所周知的不言而喻。
更有甚者,已經在心裏將蔡羨當成蔡太後仙逝之後寶川國的未來掌舵人了。
“姑母。”看著雙眸氳了一層水霧的蔡太後,蔡羨表情不由得有幾分動容,他知道,蔡太後這是又在想念先皇了,“侄兒不是他。”
“姑父已經故去多年了。”
故去多年了。
是啊,已經故去多年了。
蔡太後身體微微僵硬,“一晃都這麽多年了。”
“阿羨,你說,姑母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這樣守著周氏江山,真的值得嗎?”
這個問題從蔡羨懂事的時候起,就不隻是一次的問過蔡太後,守著周氏江山,盯著寶川百姓的唾罵,到底值不值得。
究竟是該順勢而起,徹底改朝換代,還是將權利放手,早日歸還周氏後人,免得被人唾罵。
可蔡太後不肯,她始終努力的維持現狀,既不讓蔡氏一族做大,也不讓周氏後人繼位,別人都猜不透蔡太後的意圖,但是蔡羨跟在蔡太後的身邊多年,還是能略微摸清楚蔡太後的心思的。
姑母這是……不願意接受現實。
不願意接受先皇已經去世的現實。
她抓著權利,不退不進,就像先皇病重的時候她垂簾聽政一般,她或許想的是,隻要一日沒有新帝繼位,她的丈夫便還活著一日,還在她的身邊。
都說執念太深便成了魔。
蔡太後這是入了自己的魔障之中不願麵對現實,還想強行拉著別人也跟著她一起緬懷先帝活著的時候的樣子。
從前問的時候,是蔡羨很不理解蔡太後的所作所為,那時候的他還不太懂什麽叫做感情,直到他去參加了百花宴,去參加了九天宮大選,認識了凰新月之後,他便能理解蔡太後的感情了。
他開始懂了多少個日夜蔡太後附在窗前,目光呆滯的看著窗外栽著的海棠花獨自落淚的感覺。
可是現在,不懂的竟然是蔡太後了。
這麽多年,她守著先帝的江山,殫精竭慮,可是最後得到了什麽呢?
周氏一族怨她恨她,巴不得她立刻包庇,自己的族人蔡家也在埋怨,埋怨她心偏頗,不曉得被蔡家謀劃更多也就罷了,竟然還壓製著蔡家弟子的行動,替外人守著江山。
她這幾十年來,到底是值得還是不值得,她自己不清楚,但是她知道的是,先帝永遠也回不來了。
再魏貴妃死的時候,先帝的心就已經死了,往後兩年不過是行屍走肉一般的活著,而她,也已經滿鬢花白,她把這輩子的大好青春,都浪費在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人身上。
真的值得嗎?
窗外黑沉沉的,天際邊滾來了團團烏雲。
嘩嘩——
起初隻是小雨,隨後越來越大,雨滴低落在地麵上隨後炸裂成水花,砸在院子裏開滿的海棠花的樹上。
原本開的正豔的花朵就這樣衰敗零落在地上。
抬頭間,蔡太後已經淚流滿麵,“可能我真的是錯了。”
“從一開始就不該有這麽深的執念。”
蔡羨抬頭,隻覺得心中憋悶的厲害。
成王敗寇。
自古權利爭端便是會有輸有贏,哪怕會不甘心,可是卻不會心疼。
蔡太後這是因為看穿了感情,失落的後悔。
從九天山下來的時候,凰新月重傷昏迷,蔡羨接到了寶川政變的消息不得不回來的時候,便是被蔡太後嚇了一跳。
被壓抑著太久的周氏一族終於按耐不住,趁著蔡太後神傷重病的時候發動起政變,而蔡家族長則是因為蔡太後始終壓製蔡家不滿,不願意施以援手,他們都想要寶川的皇位,都想要蔡太後死。
如今兵臨城下,皇城中守護的隻有蔡太後的三萬死士,周氏一族二十萬大軍破城而入的日子不遠了。
蔡羨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蔡太後最狼狽的時候。
其實從前他對蔡太後的心中也是有怨恨的,可是現在有的隻是心疼,“您的本意也是好的,隻是……”
隻是用錯了時機。
蔡羨也不知道該怎麽樣安慰蔡太後了。
“罷了。”蔡太後自嘲的笑了笑,不經意間抹掉自己眼角劃出的淚痕,眼神中又重新恢複了太後的威嚴,“城外的情況如何了?”
這才是蔡羨前來覲見的原因,而不是在這聽她的後悔……
她是寶川國最尊貴的女人,即便落魄也依舊威嚴高貴,決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權利和愛情,始終是要抓一個在手中的。
“廣平王兵臨城下,卻並未發起進攻,似乎……是在等著什麽?”
蔡羨有些不解,周浩既然有心要奪回皇位,並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那便應該是速戰速決越快越好才對。
周氏一族才是寶川的皇族,寶川成立這麽多年,底蘊還是有的,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就能被顛覆的,這十幾年蔡太後掌權的時候,周氏皇族子弟皆是被派遣到了個封地,周浩卻是個唯一養在皇宮中的王爺。
他忍辱負重,私下聯絡了周氏忠臣,籌謀了那麽久,等的便是今日。
事到臨頭卻是突然停住,蔡羨猜不透這個周浩的心思,隻知道周浩並非那麽平庸無能就對了。
周浩反蔡太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從前在皇宮中的時候,即便麵對刁難,這個人也能笑嗬嗬的應對的時候起,蔡羨就有一種錯覺,將來的皇位,會是周浩穩坐的。
蔡太後掌控的周氏江山,遲早都是要還的。
“二十萬兵馬駐紮在城外,其他家族皆是袖手旁觀,就連父親……”
就連父親蔡坤也不願意出手幫忙了。
蔡坤心係皇位多年,卻一直被蔡太後打壓,心中早有不滿。
這個時候到是能看出些許真心的,真心對待誰都是不會白付出的,兵臨城下的時候,蔡羨還願意待在蔡太後的身旁,這便是真心的回報了。
蔡羨沉聲說道,“我總覺得,周浩好像有些不對勁。”
蔡太後到底掌管寶川國這麽多年,她手下的防護這布防也不應該是太差,親信能人更是不在少數,何故會失敗的如此迅速,更是和周浩分庭抗衡的能力都沒有。
簡單來說,便是周浩的勢力提高的太快了。
快的讓人猝不及防。
“哀家知道了。”蔡太後眉心擰作一團,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般,“你派人將東邊守衛盡數撤去。”
蔡羨目光一沉,“姑母……”
寶川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皇城四周更是有著天然的地勢,這才是為何僅僅三萬親信便能將二十萬大軍阻擋在外的原因,而東邊則是唯一薄弱的地方,公然將東邊的守衛盡數撤去,那二十萬大軍可就真的是猶如無人之境了。
“你以為?就算你不撤走東邊守衛,他周浩就打不進來了嗎?”蔡太後冷笑,“就算是盡數撤去,也要看他周浩有沒有那個膽量進來!”
蔡羨無奈歎氣,“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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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襲人,夕陽的餘溫還未散去,知了在樹上懶懶的叫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寶川得天獨厚的地勢險峻,讓四周皇城的景色也格外美麗。
周浩坐在駐紮的營帳前,吹著涼風,目光瞥著那亮如白晝的皇宮。
白日剛下過雨,此時空氣中還混著淡淡的泥土清香。
也倒是奇怪了。
旁人起兵造反,打的不是血流成河也便是屍骨蓋地了。
可是蔡太後和周浩之間的戰爭,卻格外的平靜,就好像雙方隻不過是在開玩笑罷了,兩人誰都在靜等對方先出手。
一道黑影緩緩的從營帳內出現,走到了周浩的麵前,借著月光能看清薑怨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龐,沒由來的背後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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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川也蠻有故事的,可惜這篇文是沒機會詳細寫了,超級稀飯蔡羨,比稀飯無邪還稀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