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一夜隨風
陰風慘慘愁雲卷,漫天鬼影飄無定,聲聲嚎哭如低訴,夜半更深入夢來,華燈初上,萬家燈火,一個個亮起燈的窗口就是一戶又一戶人家,每一扇窗都有一個故事,每一家人都有各自的過往,有人缺錢,有人缺房,有人缺車,有人缺德。
此時此刻的杜康就靠在二號老宿舍樓的牆根下,腦袋枕著雙手,遙望遠處,心頭一陣波浪起伏,他莫名想起了那個女人,那個他愛過、恨過,要記住一輩子,又要徹底忘記,卻又忘不了,不願忘的女人-王雯雯。
「你現在過得怎麼樣?那個女人說的王雯雯到底是不是你?」自從那隻女鬼提起王雯雯三個字的時候,杜康好不容易才按壓下去的心緒就又被撥亂,總是不經意間擔心起那個原本應該恨的女人來。
「小胖,你在想什麼?」微微蹲在一邊,手裡握著一根隨手撿來的樹枝勾畫著什麼,亂七八糟的,杜康看不明白也就不看了,微微感覺杜康半天沒動靜,這才扭頭問他。
杜康手指摸摸鼻尖,哎呦一聲,舒展下雙臂,也蹲在微微身邊,說道,「沒什麼,只是剛才想起來一些過去的事,過去的人。」
「你在想王雯雯?」微微看似不經意的問了出來。
杜康點點頭,語氣有些落寞,「是啊,雖然分手了,可畢竟愛過。」
聽杜康說出,微微手裡的樹枝,不經意地頓了頓,隨即又開始勾畫,嘴角勾動,勸解杜康,「小胖,想開點兒吧,你們是典型的有緣無分,這麼多年,我見過太多,多少海誓山盟面臨物質的時候,就好像烈日下的泡沫,脆弱不堪。」
「呵呵。」杜康沒有說什麼,也是實在不想說什麼,從腳邊撿了塊小石頭,隨手在地上勾畫起來,漫無目的,雜亂無章,一如他此時的心情。
一旁的冉靜只是在低頭認真看著微微所勾勒出的圖案,很入神,也不知道是沒注意還是不願意,總之平常嘰嘰喳喳的丫頭少有的選擇了沉默。
「不好!」冉靜手指在微微勾勒出的圖案上抹過,突然一聲尖叫,長身而起,扭頭看向二號老宿舍樓前門。
微微眉頭皺起,雙眼微眯,認真感受著周圍氣機流轉,也猛然站起,城隍神印不自覺自頭頂衝出,懸挂半空中,灑落道道神華將自己還有杜康兩個護在當中。
「該死的廢物!」冉靜又急又氣,狠狠一跺腳,抬手小翻天托在掌心,右手橫青萍劍,健步而去,直撲二號老宿舍樓前門,微微拉著杜康緊隨其後。
「楚姐,出什麼…我靠!」杜康一句話還沒問完,就已經看到了從出生到如今,最最可怖的一幕。
二號老宿舍樓原本的大門已經不復存在,一圈白骨、骷髏混雜堆疊而成的拱門佇立在前,一道道水泥台階上都是黑色的蛆蟲,還有腐爛如泥的血肉,一團團翻滾涌動,不時從上階跌落下來,摔散開,露出裡面一枚鮮血淋漓的眼珠子或者半截手指。
「姥姥的,我想吐!」杜康只覺得心頭翻騰,胃裡一陣抽搐,連忙用手捂住嘴,深深呼吸兩口才總算硬壓下去。
「羅剎門開,萬靈同悲,屍山骨海,踏血而歸!」微微輕聲念出了當初在前清縣誌上看到的十六字碣語,神情凜然,轉身抓住杜康肩膀,十分嚴肅說道,「小胖,你聽我說,你現在馬上離開,去找趙立偉,讓他立刻疏散周圍百里內的所有人,馬上,不然…」微微說著突然停頓,扭頭看向那道如同地獄深淵中才有的白骨骷髏門,沉聲說道,「不然就什麼都完了。」
杜康聽了微微的話不由得楞在原地,痴痴說道,「楚…楚姐,你別這麼說啊,你這麼說…我…我聽著害怕啊我。」
「別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到了下面又不是沒有熟人,快去,再晚了可就來不及了。」微微推了杜康一把,催促他趕緊離開去送信。
「哈哈哈,已經來不及了。」一個冷冷女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一陣陰風吹過,杜康錯愕發覺自己竟然不知道怎麼弄得,就莫名其妙的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好在回頭一看,微微和冉靜也都在。
杜康眼看周圍場景,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什麼叫人間地獄,哪個是修羅獄場,眼前的就是。
滿地白骨堆積如山,殘肢斷臂橫陳,各種各樣怪異的爬蟲在骷髏嘴裡、眼裡鑽進鑽出,沙沙聲聽著就讓人頭皮發炸,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頭頂心。
周圍一片血紅,四面看不出究竟是血肉還是泥漿抹出來的牆壁,一個個扭曲的人體不斷在其中掙扎,想要出來,卻始終只是徒勞,一隻只竭力伸出的手臂,一張張嘶吼長嚎的面孔,一切都是一片血紅,如同沒了皮膚的人肉一般。
這一切都在眼前,可偏偏沒有一點聲音,寂靜,如同一切都已經死了。
「姥姥的,這是什麼鬼地方!」杜康顫抖著右手抹了把臉上冷汗,低低聲音問著身邊的微微。
「這是二號老宿舍樓。」微微壓低聲音說道。
「什麼!」杜康差點兒一嗓子叫出來,用力揉揉自己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不可能啊?這裡是二號老宿舍樓?!」
「你看看那個。」微微說著伸手向前指去。
杜康順著微微手指方向看過去,只見一片如林白骨中,有一尊半截人像發出暗淡的幽光。
「孔子石像!這裡真是二號老宿舍樓,這怎麼可能,剛剛還…」杜康心頭猛震,這裡剛剛還是一片破敗荒棄的廢樓,怎麼幾分鐘不到的功夫,就成了如此模樣?
杜康不是傻子,眼看孔子石像只剩半截,上半身已經不知所蹤,也就猜了出來,十有八九是倪文溪、葉子龍三人,不知道發生了事情,無意中毀了孔子石像,破開了這裡的禁制,把紅袍鬼王放了出來,甚至連那個什麼勞什子的羅剎門也有可能已經被打開了。
「啪啪啪…」輕輕拍掌的聲音響起,一襲紅衣從樓梯上款款走來,瑩白的腳掌踩在同樣瑩白的骷髏頭頂,一步一步。
「紅袍鬼王!」眼看那張美麗的近乎妖邪的面孔,杜康一顆砰砰亂跳的小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兒。
「破!」與此同時,一聲斷喝如驚雷,一道如岳身形從一旁一面血肉之牆中沖了出來,渾身浴血,頭髮都被染成暗紅色,一綹一綹貼在頭皮上。
「什麼東西!」微微一聲冷斥,揚手龍舌蘭化作一道青光電轉刺去。
「砰!」
那人揚手一條軟鞭甩出,正中龍舌蘭,兩下碰撞,青光倒轉飛回,軟鞭則脫手飛出那人掌握,一聲悶哼,那人連退三步,右掌按住胸口,張嘴一口鮮血噴在面前,用很是沙啞的嗓音吼道:「楚!楚姐,是我,倪文溪!」
「泥鰍!?」微微掌攝龍舌蘭,也是一愣,隨即看到從那個血洞中踉蹌衝出的葉子龍和張鷺兩個,這才確認那人的確就是倪文溪。
倪文溪一身鮮血,滿臉碎肉,手提軟鞭,很是難以辨認,葉子龍也好不到哪裡去,上身衣服不知道怎麼就沒了,赤裸著肌肉輪廓爆滿的上身,雙手拎著兩根一尺多長的白森森腿骨,眼神凌厲。
最讓人詫異的是張鷺,這位大美女一身風衣穿在身上,白皙的皮膚上鮮血斑駁,雙手上各有一副暗紅手甲,雙腳上的細跟高跟鞋此時竟成了兩隻造型酷炫的金屬長靴,長可過膝,閃爍質感的冰冷光澤。
「這個張鷺應該是國安六組的骨幹,你看看她身上的裝備都是黑科技,絕對的恐怖。」微微壓低聲音對冉靜和杜康解釋道,「還有那個倪文溪,剛剛我可是全力出手,這傢伙竟然能硬接下來,恐怕也在先天境界,不簡單,很不簡單。」
「沒想到你們還活著,著實是讓我感到詫異。」紅袍鬼王素手抬起輕掩小嘴,一陣咯咯輕笑,一時間如百花盛開,美艷的不可方物。
人很美,聲很甜,可話卻很冷,美目挑起,細長睫毛顫抖,兩道冷光射出,神情倏然變冷,緩緩說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們的周年!」
「停!」杜康突然揚手打斷了紅袍鬼王的話,輕輕推開微微,低垂著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每一步落下都是如此沉穩有力,踩在滿是白骨的地上,發出踩斷骨頭的喀嚓聲,二十三步,停下。
杜康緩緩抬頭,看著嘴角掛著冰冷微笑的紅袍鬼王,咧嘴露出個討好的笑容,討好道,「小姐姐,不是說好三十六天嗎?做鬼也要有鬼品啊,說話要算數,我們這就回去給你找人啊,你就放了我們幾個唄,不然誰幫你找人呢?你說是不是?」
「額…」
眾人雷倒,就連紅袍鬼王也是眼角抽搐,不知道是被杜康逗得還是氣的,反正是樂了,點點頭,笑道,「好好好,三十六天,沒錯,是我說的,既然你提出來了,我就讓你走,三十六…」
紅袍鬼王話還沒有說完,杜康已經一躍而起,雙手抓住佛手,如泰山壓頂一般用盡全身力氣拍了下去,口中大喊觀音菩薩尊號,一時間周身佛光橫空,璀璨若金身。
「滾!」紅袍鬼王臉色一僵,抬手一巴掌抽在杜康腮幫子上,一個完美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旋轉后,杜康慘嚎著飛了出去,周身佛光轟然炸開,佛手也被拍的脫手扔了出去。
而就在杜康動手的同時,兩道浩瀚磅礴如大岳的氣息砸落下來,一尊縹緲如靈鷲仙峰,一尊宏偉似山中王帝,齊齊鎮壓而下,砸落紅袍鬼王雙肩,赫然是微微的城隍神印和冉靜的小翻天。
「你們!」紅袍鬼王事出突然根本來不及反應,雙掌托起兩尊大印,嘴角滲出一絲鬼血,鳳眼圓睜,俏臉寒霜,看著手持龍舌蘭和青萍劍刺到身前的微微同冉靜兩個丫頭,一字一頓吼道。
「卑鄙!」
「我為蒼生,卑鄙也是壯偉!」倪文溪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紅袍鬼王身後,掌中軟鞭甩動,牢牢纏住鬼王白皙纖嫩的脖頸,猛力向後拉扯,寒聲道,眼中殺機畢露。
「哈哈,哈哈,好,好一個你為蒼生,一樣的冠冕堂皇,一樣的口是心非,你們都一樣,都一樣!」紅袍鬼王的雙掌抓起兩尊大印,狠狠擲向衝到咫尺之遙的冉靜和微微,霸絕的力道撞得兩個丫頭向後倒退三步。
而紅袍鬼王的頭顱竟然就那麼直接生生轉了一百八十度,面孔扭到背後,七竅流血,一口濃黑血漿從口中湧出,噴在地上,清晰有聲。
「咯咯咯,你們都一樣,一樣!」紅袍鬼王雙手翻轉背後抓住軟鞭,一下一下向懷裡扯著。
「威盟天道,誅邪斬妖,敕!」倪文溪一個根本無法和紅袍鬼王相抗衡,一手抓住軟鞭,被拉扯的不斷靠近,腳下竟是生生在地上留下兩道腳印。
眼看力不可抗,倪文溪斷然鬆手扔了兵刃,手掐法訣,一口咬破左手中指,一點鮮血甩飛出來,抓在掌心,化作一點血青蓮,猛力向紅袍鬼王眉心鬼穴拍了下來。
「陰五雷!」冉靜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輕呼出聲,同樣身出道門正宗,冉靜很清楚陰五雷的可怕,莫說是陰靈鬼體,就算你修成了鬼屍仙身,也能一巴掌把你的陰靈炸開,讓你魂飛魄散,身死道消,端的是一門陰狠霸道的術法,而且有違天和,是要損陰德的,所以如今已經很少有人修行陰五雷了。
今天看見倪文溪突然使出,難免有些吃驚錯愕,心裡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胖子更加了三分戒備。
「砰!」一掌橫空而來,擋在紅袍鬼王面前,接下了倪文溪的陰五雷。
陰五雷不同於陽五雷,只有雷聲而無雷霆,只聽兩隻手掌撞在一處,轟隆隆一陣爆鳴,就連整個空間都隱隱抖動,可說是好大的威勢。
倪文溪一掌拍落,卻感覺如同一掌轟在山上,手掌疼痛欲裂,更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撞來,高大肥胖的身子向後拋飛出去,人在半空,張嘴一口血水如血箭噴出足有三尺,重重摔在地上,掙扎著竟是沒能爬起來,只能胳膊肘撐著半邊身子,勉強挺起上半身。
一個高大消瘦的年輕人緩緩收回手掌,冷冷目光掃向倪文溪,淡然說道,「太胖了,吃了會膩,留著耗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