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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給喊魂

  讓我驚呆的不是別的,是川貝的介紹。


  原來,這個院子裡面住了四五家人,全部都是寡婦遺孀——也就是說丈夫全死了,留下個女人帶一個甚至一窩孩子。


  川貝也不例外。


  他才幾個月時爸爸就死了,他媽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


  此時還早,院子里沒什麼人。


  川貝麻溜領著我往他家鑽,進了堂屋穿過小門,就看見一個女的躺在涼床上。


  奇怪的是,大夏天,女人還穿一件厚棉襖,冬天用來發糟糟酒的那種厚度。即使在早上,也能把人熱死——啊不,太誇張了。


  不過熱出一頭汗沒問題,這屋子也不涼快,一大早讓太陽給曬的。但女人去一點汗都沒有,反而臉上的毛孔還緊縮著,似乎很冷。


  「媽媽!」


  川貝忙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涼床上的女人一聲也沒答應,川貝就上去,將原本背對著我們的女人扳過來,正面朝上。


  誰知,那女人的眼睛是睜著的。


  眼珠卻一動不動,跟死了一樣。只有胸口微弱的一起一伏,還在告訴我們她還活著。


  我忙湊過去看。


  川貝拉了我一下:「大哥哥,我媽是不是中邪了。」


  我一聽,伸出兩根手指扒拉開女人的眼皮。


  《天地人三才相書》上說過:人中了邪,有四種特徵。


  一,人中有黑線。


  人中為溝溢,血脈之渠道,陰靈喜棲息。


  二,腋下有鼓包。


  腋下常年不見陽光屬陰,且藏於腋下不易被發現。


  三,瞳孔一條線。


  人的瞳孔無論在什麼時候,都呈一種圓圓的狀態。而邪物附身的話,有時瞳孔會呈一個尖尖的棗核形,和貓的眼睛一樣。


  四,神宮發黑。


  神宮即準頭。


  人的精神棲息在此,當有陰靈入侵鳩佔鵲巢時,神宮就會發黑。


  前兩種屬於輕微的附體撞客,鬼附在人身上不會要命,或許只想借用人的肉體辦什麼事情可后兩種不同了,一旦出現便是深入的附體,非要了此人老命不可。


  之前在鍾靈家,那個裝成她媽媽的女人的女人,不就神宮發黑了么?因為小朵將她當成了鍾靈的家人索命,所以會有那種特徵。


  我先看了一下川貝她媽媽的眼睛神宮和人中,都沒有特徵。


  又叫川貝看看她腋下有沒有鼓包,他也說沒有。


  「大哥哥,」


  川貝問:「我媽媽是中邪了嗎?她見鬼了,鬼會害死她嗎?我叫她她都聽不到,嗚嗚嗚,我不要媽媽死嗚嗚嗚。」


  我忙告訴他:「你媽媽不是撞邪,是丟了魂了。」


  聽川貝的描述,興許是她昨天見到了不幹凈的東西。而她自己體制又弱,嚇的魂出離體了。是小事,叫個魂就行了。」


  人丟魂,那魂兒一定在她平時最常去的地方徘徊。


  我就問川貝:「你媽媽最常去什麼地方?」


  川貝指了一下院前不遠處的一塊大田,說那是他們家唯一的莊稼地,他媽媽經常在田裡侍弄莊稼。


  田前還有口井,媽媽經常去井邊洗衣服什麼的。


  我一聽就說:「好,事不宜遲。現在才五點多鐘,天都還沒亮。趁這時候去叫魂最好,否則要等到今天晚上了。」


  就讓川貝去找一桿稱,一件他媽媽平時穿的衣服。


  再拿三個扣碗裝上水飯,並一把香兩根燭,一打黃紙交給我。


  川貝在家翻箱倒櫃,不一會就找齊了這些東西。看來平時他們家也信神信鬼的,東西都備著呢。


  我就先在川貝的家的右邊的屋檐下,找了個土地濕潤的地方,將水飯扣在地上,又點了香燭插上。最後燒了黃紙。


  這一步的香味燭紙錢,是燒給川貝家外的那些孤魂野鬼的。


  凡人的房子,屋檐下屬陰。


  有孤魂野鬼沒墳地棲息的,便喜歡蹲在別人屋檐下,特別是后屋檐,人去的少的地方。


  他們吃了房子里的煙火,也算房子的主人對他們有恩。


  現在房子的主人有事,我燒紙錢給他們的目的是為了請他們幫幫忙,找到川貝他媽媽丟的魂兒帶回來。


  又從紙錢里分出一堆,灑在路上。


  這個是分給附近孤魂野鬼的,開路費。希望他們收了錢之後,能大開方便之門。不要在川貝他媽媽回來的路上拉她。


  昨晚這些之後,我向站在井邊的川貝揮了一下手。


  川貝會意。


  一手執一桿秤,一手拿著他媽媽的衣服,開口用問喊的方式,問:「李賢淑,回來了么?」


  李賢淑是他媽媽的名字。


  我去,怎麼這麼多人叫賢淑。


  叫賢淑的人雖然多,真正賢淑的可沒幾個。之間佘老闆的前妻,還叫郝賢淑呢。那可一點都不賢淑。


  我忙回答一句:「回來了!」


  川貝便向前走了一段路,又扯開嗓子喊:「李賢淑,回來了么?」


  「回來了!!」


  川貝又走了一段路到家門口了,又問:「李賢淑,回來了么?」


  「回來了!!」


  話音剛落,隔壁傳來一陣不耐煩地聲音:「大早上的幹什麼,叫魂吶??!」


  我心裡一驚訝,心想喊魂期間除了兩人人一問一答,是不能說任何話的,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好在川貝沒理那個聲音,走回來將那件他媽媽平時穿的衣服交到我手上,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大哥哥,可以了么?」


  「馬上。」


  我忙帶他走回屋內,將那件衣服蓋在他媽身上。


  「哎喲,可吊死我了!」


  涼床上的女人立刻出了一口氣,還一下坐了起來,雙手扒拉身上的衣服:「個死龜兒,這麼舅子熱的天,還給我穿棉襖,又給我蓋衣服,怕熱不死我啊?」


  川貝一見他媽行了,高興壞了:「媽媽媽媽你醒了?大哥哥,你真行。」


  我笑了一下。


  川貝他卻一臉懵逼,說老娘哪天睡覺不醒?又不是死了。又指了我一下,問這個高高瘦瘦的小夥子是誰。


  川貝忙把他媽昨天丟魂到今天早上的事全說了一遍。


  他媽一聽才明白過來,說:「我說怎麼這天兒一直不黑呢?昨天我一直覺得自己在田裡幹活,那太陽明晃晃的,不熱,卻照的我腦瓜仁兒疼。」


  「我一直挖地挖地,不知挖了多久,骨頭都快散架了。我就想天怎麼還沒黑呀,就聽到有人喊我李賢淑的名字,我一眼看去沒有人,左看右看整個田裡除了水稻什麼也沒有。」


  「誰知,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兩個人,架起我就走。」


  「我以為是搶劫的,就喊啊喊的,誰知一張嘴根本發不出聲音,跟個在岸上的魚似的只能張嘴。」


  「那兩個人架起我走了一段路,突然不知大從哪兒拿出一個布口袋。」川貝她媽一說,還拉了一下剛才拿出去叫魂那件衣服:「那!就這種顏色。他們把布口袋往我身上一套,我還以為人販子要把我賣了呢。誰知,一睜眼又在家裡了。原來是做夢呢。」


  「不是做夢,是你丟魂了。」


  川貝忙跟他媽解釋。


  他媽還沒醒過神來呢,以為剛才說的一切都是夢裡的事兒。


  聽川貝一說后,想起了昨晚的事,對我感謝不以:「大師啊,多謝你啦。要不是你,我現在可能還在那夢裡的太陽底下幹活呢。現在咱們村兒的兩位先生又難請,沒有你的話,我死了可怎麼辦?川貝爸爸本來去的早,我再死了……那真是.……」


  一邊說,一邊竟要起身給我下跪。


  我早看出她的意思,忙一把拉住了,說做了先生這一行,這些都是應該做的,不用行這麼大的禮。


  又打趣說先生都靠功德吃飯,您這一跪,搞不好把我飯碗給跪沒了,以後天下可少一個為民排憂解難的人呢。


  他媽一聽,嚇的連忙從地上起來,還朝地上呸呸呸了三下,說我沒跪這小夥子啊我沒跪。


  「媽媽!」


  川貝拉住他媽的手:「大哥哥人真的好,我去村長家找先生的時候,那麼多先生,就大哥哥肯跟我會來。為了感謝大哥哥,留他在咱們家吃頓飯吧。」


  「應該的應該的。」


  他媽媽連連點頭,趕忙轉身進廚房忙活去了。


  我被川貝拉著硬不讓走,只能坐下了。


  農村的早飯可不是什麼包子油條豆漿稀飯什麼的,相反,農村的早飯最豐盛,什麼臘肉香腸配白米飯之類的。


  我剛端起碗,就聽見院子里傳來一陣拍門的聲音。


  還有些哭聲。


  李賢淑問川貝怎麼回事,川貝探頭看了一眼,便說:「是枇杷,枇杷在院子裡面哭呢。他們家門關著,好像他被鎖外邊了。」


  「壞了!」


  川貝他媽似乎想起什麼,趕忙擱下筷子,對我說:「昨天我看見那些東西,就是在我們家豬圈呢。那兒和枇杷家連著的。那些花花綠綠的小人兒和沒下巴的鬼,朝那個方向去了。別是進了枇杷家。把他媽給怎麼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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