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南柯一夢（4）

  這之後，謝茯靈的生活並沒有什麼變化，照舊倒騰倒騰藥草、看看病、開開方什麼的，估摸著誰也不會將蒼天啟越獄一事和他聯繫起來，自然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來。


  「茯靈？茯靈？」


  謝茯靈回過神，看向叫著自己名字的嘉仁帝，自然的放開了把脈的手，說道：「皇上，您的身體無恙。」


  嘉仁帝每月例行的診脈，在他自己的吩咐之下，已經幾乎成了謝茯靈的專屬工作，且還被特許不用跪著號脈，光這一項，就足夠太醫院其他御醫眼紅不已了。


  嘉仁帝收回手，隨後問道：「茯靈剛剛在想些什麼，朕叫你許久都沒有反應。」


  若是換了其他些個人，估計聽著皇帝講這話就得嚇個半死的跪下請罪了，可謝茯靈就不為所動，彷彿面對的不是九五之尊，而只是一個尋常好友一般的回答道：「昨日在書中看到一獵奇藥方，有些藥材配比十分奇特，是以想得久了一些。」


  「好你個茯靈啊，合著一張藥方都比給朕把脈重要些，就不怕朕治你罪么？！」嘉仁帝雖然說著嚴厲的話語，但嘴角卻噙著笑容。


  「微臣研究藥方也是為了能夠更好的為皇上效力，要是皇上您這麼說，可就委屈微臣了。」謝茯靈雖然說著委屈的話語，但神色卻十分淡然。


  嘉仁帝無奈搖頭：「你說你，究竟什麼事情才能讓你大驚失色，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


  「皇上過獎了。」謝茯靈十分不謙虛的應了一聲。


  「哈哈哈，行了，既然朕的身體無恙，茯靈你就陪我去御花園轉轉吧。」嘉仁帝說著便欲站起。


  「皇上，這怕是不妥的。」謝茯靈的話阻止了嘉仁帝的動作，在對方不滿的眼神下，他絲毫不退縮的說，「皇上別忘了上次御花園碰見太后時，被叮囑的話。」


  嘉仁帝一聽「太后」兩字，頓時撇撇嘴，終於是顯出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一絲少年氣來：「母后就是管的太寬，跟你去個御花園都被說不合規矩，難不成那御花園就只能帶嬪妃去逛不成，那還叫什麼御花園，乾脆改叫嬪妃園算了。」


  謝茯靈微微低頭，道：「皇上，這話微臣可就當沒聽到了。」


  「哎，沒勁，你也開始滑頭起來了。」嘉仁帝假裝不高興的斜睨著謝茯靈。


  謝茯靈不置可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事實上，在皇宮，不滑頭又怎麼生存下去，雖然離了一段日子，但一旦回到這皇宮，那種緊繃的情緒就自然而然的回來了，這種戰戰兢兢的感覺著實不能算好。


  「哎，罷了，沒心情了，不去就是了，那你就陪我聊聊天總可以了吧。」嘉仁帝重重的仰倒在椅子上，在謝茯靈面前顯得格外放鬆。


  「自然是可以的，微臣豎耳傾聽。」


  話音落下之後，久久都沒有聽到嘉仁帝開口，謝茯靈也不急，靜靜的等著。


  許久之後，嘉仁帝才緩緩開口，語氣已經沒了之前的隨意，頗為沉重的說：「茯靈，你覺得朕是個好皇帝么？」


  「皇上何出此言？」謝茯靈低垂著眼帘，淡淡的回問。這個問題其實嘉仁帝問過他很多次，本質上，他還是一個17歲的孩子，身邊都是一些只會說奉承話的下人和一些只會批評他的長輩，確實難為他了。


  嘉仁帝抿了抿嘴，彷彿是說給謝茯靈聽，又彷彿是自言自語的呢喃道：「朕自問勤於問政、關心社稷，這幾年雖不能說有大造化，但好歹也保了百姓一方平安，如今卻是連這點都可能做不到了。」


  謝茯靈頗為意外的抬了抬頭，聽出了嘉仁帝話里的潛在意思，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嘉仁帝似乎也不是很想得到回應的樣子，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后才苦笑著說：「可能馬上要和蒼鷹國打仗了。」


  「……皇上為何有此想法。」謝茯靈心跳頓時加快了一些。


  嘉仁帝聽到到謝茯靈這麼問，似乎愣神了一會，最終還是搖頭道：「算了，和你不相干的事情，說了也只是徒增多一人的煩惱罷了。」


  見嘉仁帝不想說，謝茯靈也沒追問。


  「打仗嗎？」回程的時候，謝茯靈將這兩個字在心裡轉悠了一圈，最終消弭於無形。


  不知道為什麼，謝茯靈還是想要選擇相信蒼天啟的，雖然他並沒有做出任何的承諾。


  時間又不緊不慢的過了幾個月，不僅嘉仁帝擔憂的事情沒有發生，清國和蒼鷹國的關係照舊維持在一條緊張卻無礙的底線上，甚至有了十分耐人尋味的發展。


  「和親？！」謝茯靈搗葯的手頓了一下，難得驚訝的看向一臉興奮的元夕。


  「是啊，我送葯去宣儀宮的時候，聽幾個宮女姐姐親口說的，聽說宣妃娘娘為此還砸壞了好幾個貴重的花瓶呢~」


  嘉仁帝現在的後宮人數並不算多，除了當年的太子妃也就是現在的皇后外，只有一妃三美人而已，如今皇后不受寵，美人地位低不足為懼，宣妃可謂是卯足勁的討好皇上，目前效果還是不錯的，雖然嘉仁帝的表現沒有特別明顯，顯然夜宿宣儀宮的次數還是最多的，所以在聽說和親一事之後，宣妃才會勃然大怒，畢竟和親的一般都是他國公主，註定是要上妃位的，這不就是平白多了個競爭對手的意思么。


  不過，謝茯靈的關注點並不在這，他看了元夕一眼，涼涼的問：「你去宣儀宮送葯？」


  宣儀宮屬於後宮範疇，除了負責例行把脈的御醫可以進入之外是基本不讓外男進入的，當然，藥房的葯童聽了命令去送葯也是允許的，但元夕現在已經不是葯童，且謝茯靈自己也沒有負責任何一位後宮嬪妃的例行診脈，因此照理而言，元夕是不能也沒必要進入宣儀宮的。


  元夕一聽自己說漏嘴了，就摸了摸頭，心虛的嘿嘿兩聲沒說話。


  「這回是哪個？」


  「蕭醫生。」元夕吐吐舌頭。


  「又是他，你怎麼老是被他撞見，下次他再隨意指使你，就直接拒絕掉，知道么？」謝茯靈點點元夕的腦袋，說。


  「哦。」元夕嘴上乖乖應了，不知道為什麼，太醫院的人貌似都知道他是葯童出生，那些當助手的醫生們經常會看見他就指使他去幫忙送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再說說，和親是怎麼回事？」教訓完元夕后，謝茯靈復又開始手上的動作，隨意的又問了起來之前的話題。


  元夕一聽謝茯靈有興趣，頓時又記吃不記打的興奮了起來：「聽說是蒼鷹國的小公主，長得很漂亮呢~」


  「蒼鷹國怎麼會突然選擇和親？」謝茯靈皺眉，這在上一世可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果然歷史軌跡還是被他改變了么？


  「額，這個就不清楚了，朝堂的那些個彎彎道道的我可看不懂。」元夕摸著腦袋聳肩道。


  謝茯靈自然不可能指望元夕說出個一二三來，他只是覺得奇怪，嘉仁帝居然會同意這件事，這不太符合他的個性。


  不久后，當謝茯靈再次見到嘉仁帝的時候，終於知道了這其中的緣由。


  「蒼鷹國的四皇子？」謝茯靈眼皮一跳，臉上不動聲色的重複了一下嘉仁帝的話。


  「沒錯，前段時間天牢出了點問題的事情你可知曉？」嘉仁帝顯得有些疲憊。


  謝茯靈起身，默默走到嘉仁帝身後，伸手給他按揉起來，順口回答：「聽到騷動了。」


  「哎，我就知道依你的個性肯定不會去關心究竟出了什麼事，這麼說吧，那次天牢逃了個犯人。」


  「哦？居然有人能從天牢里逃走。」謝茯靈用不是很有興趣的口吻隨意的說著。


  「的確，這人很是厲害，據說還是帶傷跑的，你猜他是誰？」嘉仁帝因為謝茯靈的動作顯得十分舒適，不自覺的就放鬆了許多。


  「皇上難倒微臣了。」


  「就是那蒼鷹國的四皇子蒼天啟。」嘉仁帝微微睜眼，語氣帶著一絲憤懣。


  「這，他怎麼會進了天牢。」謝茯靈適時的表現了一下驚訝之情。


  隨後，嘉仁帝便將事情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似乎完全沒有覺得這些事情不應該跟一個無關緊要的御醫說一般。


  原來蒼天啟逃走之後並沒有馬上回國，反而用這件事情威脅了一把嘉仁帝。


  如果蒼天啟被關入清國天牢並遭受到嚴刑拷打的事情曝光，那麼不管原因是什麼，都會讓清國陷入一個被動局面，對於本就蠢蠢欲動的蒼鷹國的新帝來說，就如同得到了一個絕妙的正當理由來和清國展開正面衝突，這是清國最不想要看到的局面。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蒼天啟便利用了嘉仁帝不想開戰的心理，跟他私下進行了一次交易。


  蒼天啟很聰明，也有自己的野心，他想要的是蒼鷹國的帝王之位，但是明顯他的父皇更中意的是他的大哥，所以他才會被單獨派到清國來執行一個人人都覺得不可能成功的任務，換句話說他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棄子罷了，在這種情況下，蒼天啟知道自己想要皇位只能靠自己爭取。


  「他想讓你幫他坐上皇位？」謝茯靈這回是真的驚訝了，他不知道原來蒼天啟的目的竟然這麼驚人。


  「沒錯，他承諾，只要他坐上皇位，他在位期間絕對保證兩國之間的相安無事。」


  「那……和皇上這次的和親又有什麼關係？」


  被問到這個問題的嘉仁帝突然臉色就難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他說他這個妹妹是他目前唯一的弱點，不能留在蒼鷹國，讓我務必幫忙解除他的後顧之憂。」


  謝茯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