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子墨
清俊的少年垂眸看著她,莫清有種極其怪異的感覺,有一瞬間她看到了風法的影子。
骨子裏的強勢和驕傲。
來自於神的不可違抗與尊貴。
“風澈,我不會回去的。”莫清站起身來,她的聲音有些發冷,淡淡道:“這裏許多事情尚未解決,我必須弄清楚。”
風澈沉默地看著她,好像是要看她是不是認真的,過了半晌才收回了威壓,悶悶地別過了頭。
一副寶寶不開心寶寶有小情緒的模樣。
莫清哭笑不得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風澈頓時渾身一僵,仰起頭來直愣愣地望著她,簡直呆萌呆萌地……正戳紅心!!
秒變畫風什麽的就不要去在意了。
“好了,我現在得去找你後爹,你,要不要一起?”莫清衝著他笑了笑。
風澈聞言蹙了蹙眉,雖然他對那人沒什麽好感,但是終歸是父親,於是悶悶地點了點頭。
如果實在不行,勉為其難地將他帶回去……也是可以的。
“你先在這裏等著,我去收拾一下。”莫清說完便進了屋子,結果剛收拾完,就聽到外麵有說話聲。
“你是誰啊?”
“……”
“你怎麽會在這裏?”
“……”
“喂,我跟你說話呢!”
“……”
莫清默默捂臉,有時候沉默的小石頭也是具備氣死人的本領的。但是接著又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師妹,我估計這小子就是個啞巴,你跟他費什麽話!”
那男聲帶著濃濃的鄙夷和不屑,順帶著諷刺道:“長得這麽白白淨淨的,一看就知道是個隻知道享樂的公子哥。”
“師兄。”藍顏清不悅地打斷了他,她和顏悅色地對風澈道:“我師兄口不擇言,我代他向你道歉,你真的不會說話嗎?”
風澈有些疑惑地發現這個女子身上居然有母親的氣息,像是借由母親的魂魄衍生而來,頓時很是不悅地皺起了眉。“走開。”
“哈哈,原來會說話啊。”藍顏清笑得燦爛,轉頭對身後的人說:“你看,我就說他會說話的吧。”
剛出門口的莫清:……
姑娘哎您可長點心吧!
“小清。”莫清慢悠悠地朝著幾人走了過來,順帶著對那名男子點了點頭。
風澈垂下眸子,母親叫她小清。母親叫自己風澈。
藍顏清很是親昵地挽住了莫清的胳膊,她從第一眼看到莫清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和親近感,這種親近甚至超過了娘親。
所以她很喜歡到莫清這邊來。
風澈站起身來,悶悶地看向莫清,眼神中有點……幽怨的感覺?莫清挑挑眉,這是又不開心了?
“你感覺好點兒沒有?”藍顏清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她,莫清點了點頭,然後道:“我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便準備離開。”
“多謝藍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必銘記於心。”
藍顏清一張臉瞬間垮了下來,嘟囔道:“銘記於心什麽用……”
莫清瞬間樂了,這姑娘太實誠了。她輕咳一聲:“我今日便要啟程,多謝你們的招待。”
她自然知道這恩得報,萬事皆有因果,但是不是現在。
“外麵一片戰亂,姑娘獨自一人怕是會遇到危險。”藍顏清身後的男子向前幾步道,那雙眼睛像是黏在了莫清身上,肆意地上下打量。
莫清:“……”大哥你能不能矜持一點!!
說好的謙謙君子彬彬有禮呢!?
“娘親。”風澈適時地站到了莫清身前,擋住了那人的目光,莫清打賭她感受了一瞬間的殺意。
“風澈,你這位小哥哥想的真是周到。”莫清麵上一片慈祥?和藹?瞬間將自己的輩分提高了一截,她打賭那男子的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既如此,那便祝……”那人頓了頓,似乎是不知該如何稱呼,“一路順風。”
“多謝。”莫清點點頭,就看到風澈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
兒砸居然會笑啊……
——
“她醒過來了。”
“終於,肯醒過了麽?”低低的笑聲回響在空曠的房間裏,“她可有什麽異常?”
“一切正常,甚至之前的心魔都被破除了。”
“看來是記起來了。”男子笑意盈盈地抬眸看著下麵的人,“我們終於,可以進行最後一步了。”
“嚴子墨,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究竟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嚴子墨笑得肆意,卻是滿臉的悲傷瘋狂,“我隻是想,讓她回來。”
哪怕,他永生永世都隻能遠遠地望著她,虔誠地,悲傷地,注視著她高高在上的身影。
“她用生命換來這個世界,那這個世界應當將生命還給她。”嚴子墨伸出手,指著下麵的人,又緩緩地指向窗外的風景。“我想,結束這一切。”
“嚴子墨你這個瘋子!”
“噓!”嚴子墨忽然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沉沉地注視著某處,眼神卻是無比地空洞,他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若長生回來了,她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阿簡,如果換做是錦兒,如果讓錦兒回來你也不得不如此做,你會作何選擇?”
殷簡一愣,他麵色慘白地笑了笑,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瘋狂。“若是錦兒可以回來……那又何妨?”
“那便是了。”嚴子墨緩緩地笑了。
十萬年前,修真界還是一片荒蠻之地,修真界靈氣稀薄,彼時妖獸魔獸肆虐,人們在其中苦苦掙紮生存。
人們可以為了搶奪一點吃食而大打出手,甚至妄殺人命,更有甚者,可以同類相殘,食其骨肉。
他親眼看著父親殺了自己的母親,而後啖其骨肉。
惡心,憤怒。
但是更多是恐懼。
他不過在這個世上懵懵懂懂地活了十幾年,完全無法理解這樣一個世界,他直覺上,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但究竟該是什麽樣的他不清楚,也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
他逃開了,逃離了族人的庇護,逃離了自己可怕的父親。
但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獨自一人活下去的幾率太小,他開始四處流浪,漸漸地,也學會了搶,學會了奪。
也學會了殺人。
他第一次殺的,是一個小女孩。
嚴子墨至今記得那個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軟軟糯糯地叫著自己小哥哥。
“小哥哥叫我錦兒就好,娘親就是這麽叫我的。”
錦兒沒有嫌棄他全身散發的惡臭,也沒有嫌棄他衣衫破爛,而是將他領回了家,卻不知道自己領回了一頭惡狼。
他想要得到食物,餓的雙眼發綠,是非對錯在此刻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了。
他抓起了手邊的一塊石頭,狠狠地朝著錦兒的後頸砸了下去。
當他狼吞虎咽地填飽了自己的肚子之後,才發現錦兒的手中拿著一塊幹餅,臉上還帶著單純的笑意。
他直愣愣地望著鮮紅的血液,全身冰冷。
然後拔腿就跑。
他做了什麽啊……十幾歲的孩子,第一次感覺到了絕望。
有些事情,有了開頭,便會順理成章,自然而然。
無數次差點被人殺死,或者被妖獸魔獸咬死,卻一次次死裏逃生,死的那個,不是他。
每天盤桓在他腦海之中唯一的念頭便是——活下去。為什麽要活下去,他不知道。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在等什麽。
有時候感覺就這樣死去也是不錯的選擇。
直到那天,他狠狠地將一根長矛紮進了對手的心髒,鮮血濺在他臉上,灼熱而鹹腥,黏、膩地令人想要吐。
他掰開那人的手指,拿起了那塊獸肉,蹲在屍體旁邊,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他忍著腥臭咬了下去。
然後艱難地咽下。
“難以下咽否?”空靈淡漠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淡淡的悲憫和愛憐。
他驚愕地抬起頭來,口中還含著一塊帶著血的肉,眼前是一片揚起的素白,還有那火紅的腰帶,腰帶上纏著幾圈金色的絲線,絲線下端係著一個漂亮的鈴鐺。
那是一名女子。
女子墨色的頭發長及腳踝,被隨意地紮在一起。
她長相很普通,可是當他仔細去看的時候,卻是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她的臉。
他沒有聽明白方才女子的話語,卻淚流滿麵。
他慌亂地丟開了獸肉,使勁地想要將手上的鮮血擦去,眼中的淚卻是流的洶湧不止。
“癡兒。”女子聲音平靜,沒有一絲厭惡和嫌棄,反而是充滿了寬容和諒解。“汝心存善,善未泯。”
他聽不懂,有些焦灼地蹭了蹭臉上的淚水,結果抹得滿臉是血,刺鼻的味道讓他訕訕地退後了幾步,生怕身上的味道熏染了眼前的人。
“你是誰?”他小聲問。
女子靜默了一會,他總覺得女子想起了什麽難過的事情,正在暗自懊惱之際,卻聽女子淡淡道:“吾名長生。”
長生帶走了他。
或者說他執意要跟著長生。
“汝便名子墨可好?”
他不知道什麽意思,卻是下意識地點頭,直到許久以後他才明白,子墨,是他的名字。
許久之後,長生又帶回了一個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麵澄澈純淨。
“子墨可予她一名。”長生淡淡地看著他,仿若一眼看穿了他心底深處的魔障。
“錦兒。”他聽見了自己釋懷卻又悲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