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窺情心陣
一陣嗤笑聲傳來，受迷陣的影響，聲音仿佛是從四麵八方而來。
百裏桃緊繃的神經在聽到這個聲線時頓時放鬆了下來，她大聲道：
“出來，蘇焰！”。
就該想到是他，誰有那麽大能耐一口氣解決了守衛，又有誰會這麽頑劣對著她笑，引她進來。
“小笨蛋。”。
驚喜地看著從海邊踏水而來的蘇焰，百裏桃第一次那麽想看到他。這種心情與身處險境的人見到救星時大同小異。
等蘇焰到了她身邊，百裏桃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臉上是可憐巴巴的表情，她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走吧。”。
蘇焰拉下她拽住他衣袖的手握在掌心中，見百裏桃想不滿地瞥他，他道：
“這個迷陣不是小兒科，你得跟緊我。走丟了生死由命，我可不會回頭找你的。”。
“沒良心。”。
百裏桃嘟囔道，蘇焰敲了她腦袋一記，道：
“我還沒跟你算賬呢！半夜三更不休息跑來林家莊。翅膀硬了？竟然跟蹤我。”。
縮了縮脖子，百裏桃理虧，她道：
“天黑黑，人黑黑，我沒認出那人是你。”。
百裏桃見蘇焰不理他，隻是埋頭拖著她往前走，她眼珠轉了轉，道：
“你買了一堆禮物不是為了青天白日好登門造訪嗎？以你的身份提出要進劍園林莊主不可能拒絕的，你為什麽要晚上來劍園？你……”。
蘇焰停了一下，好笑地望著百裏桃道：
“原來你這麽囉嗦的，小心我把你丟下。”。
這威脅很有效！在現在很有效！
百裏桃收了聲，半響後她又不甘寂寞地小聲補充道：
“我這不是好奇你偷偷摸摸的行為嗎？好不配你的身份耶！”。
蘇焰猛地停下，收勢不及的百裏桃撞到了他後背，秀氣的鼻子直挺挺地磕在了好像鋼板一樣硬的背脊上，痛的她差點飆淚。
百裏桃沒有出聲，因為她知道蘇焰不會無緣無故停下。一盞茶的時間後，蘇焰問道：
“桃桃…你看見的是什麽？”。
“桃花。”。
“你留在這裏。”。
蘇焰簡短地丟下一句話，他自己就不見人影了。百裏桃一個人在原地“喂”了好幾聲後，終於接受了蘇焰不在身邊的事實。
她有些擔心他。
望了望右手，那是剛才被蘇焰握住的手。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曾經那麽親密無間的距離，輕易地就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心情。
蘇焰在害怕。
百裏桃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麽，但他的手在某一刻顫抖了一下，然後緊了緊。蘇焰是個霸氣的人，他手掌的溫度亦像他這個人，炎熱無比。但是剛才他的手心是涼的。
被留下了，百裏桃反而不怎麽擔心她自己。進到劍園百裏桃就明白蘇焰懂得迷陣之類的東西，他既然放心地把她給丟下，那麽代表目前她沒有危險。
看了看眼前朵朵粉桃，百裏桃歎了口氣。
這是東鳳的山穀，她和安舟子、蘇莫冷曾經的家。一個她呆了十二年的家，一個她珍視留念的地方。
如果沒猜錯，這就是安舟子和她提過心陣。此陣很玄妙，它能反映出入陣人心底最深處的東西。
如果心中藏著的東西是美好的，那麽這個陣則不會有危險。如果心中藏著恐懼或是任何負麵的情緒，都會通過陣反應出來，對陣內的人造成無可估量的傷害。
你想想，這相當於逼著人不斷地麵對自己內心最柔軟、最脆弱的感情。所以百裏桃一直覺得這個心陣挺變態的。
不料她也有進入這個陣法的一天呀。
早知道當初就好好地詢問一下安舟子破陣的方法。不過俗話說：有早知，沒乞丐。而且安舟子說了她也不一定記得住，記得住也不一定懂，到頭來還是不會。
現在唯有依靠蘇焰了，但是他的情況似乎不太好。百裏桃擔憂地朝他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清楚蘇焰什麽時候會回來，百裏桃幹脆在陣內走了起來。
因為她想家了。
在外麵漂泊了三年，她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午夜夢回勾起了多少歡樂的回憶，醒後心房裏是揮之不去的甜與酸。
可惜她還不能回去，每每路過西懸邊境以及大陸東麵時隻是遙遙地望著西城和東鳳方向，然後悄悄地勾勒她所認識的每一個人的麵孔。
蘇莫冷的、安舟子的、雲子卿的、唐僧四人的、桂老鴇的、妖店眾姐妹的，等等。
想得最多的是那人，不知道歲月的流逝是否讓他冰冷得如同天山上終年積雪的性格稍微柔化一些呢？
百裏桃和蘇莫冷並肩走在東鳳山穀中，粉白的花瓣隨著清風飛舞，在他們身邊劃出一個個不規則的弧度，緩緩地落地。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在這風景如畫中顯得和諧而溫馨。
他還是不喜歡說話，反倒是她拉著他一個勁地說。
說這三年她遇到的一切，說她很高興桃醉這麽久都沒有毒發。她問他，這些年他和他們大夥過得好麽？
蘇莫冷冰棱般冷涼的聲音響起，隻淡淡地回了百裏桃兩個字：
“都好。”。
百裏桃滿足了，她很久都沒有覺得那麽輕鬆過。笑意盈盈地和蘇莫冷隨意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小山坡。
心中一動，百裏桃在山坡上躺了下來，閉上眼睛用力呼吸著東鳳清新的空氣。蘇莫冷在她旁邊坐下，沒有說話，但是他的動作分明就有著陪伴之意。
百裏桃的嘴唇不由地往上翹。
以前在東鳳，有一次她在這個山坡上睡覺，卻做了個噩夢。睜眼時，看到了蘇莫冷的臉，她怏怏地躺著、他靜靜地坐著。
兩人看著太陽西斜，安舟子衝過來喊他們兩個回家吃飯。
那時候真好，單純、快樂、無憂亦無慮。
百裏桃回憶著從前，在清爽的桃花香中漸漸睡著了。
她想或許等下安舟子會來叫醒她，然後她會和他們兩個一起回家。吃安舟子親手做的愛心晚餐。
心陣也許沒有那麽糟糕，至少它給了她一個很好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