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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傀儡

  宴席上的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董貴妃和皇帝出現就是為了弄出這樣一出鬧劇,而且皇帝現在是什麼都聽董貴妃的,絲毫不曾忤逆過她的意思,完全就是她手中的傀儡。


  再而且,今日是四殿下元祈的大喜之日,他娶得這位正妃來頭也不小,正是有蒙古國做靠山的烏蘭格格,可董貴妃卻不管不顧,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讓烏蘭格格和元祈難堪,她到底圖的是什麼?

  江詞不由長嘆了一口氣,再看向元祈,他的面色未曾表露絲毫不悅,但她心裡清楚,董貴妃已經是挑戰他的底限了。


  烏蘭格格身處在這樣不尷不尬的境地中,站在正中央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皇上的命令,元祈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違抗的,烏蘭心中清楚。她雖是不理解董貴妃為何如此古怪刁鑽,非要在此刻讓她掀開蓋頭的,但她不想讓元祈為難。


  正當大殿內屏息凝神,觀望著這一出鬧劇的時候,宮人們顧忌著元祈遲遲不肯動作,董貴妃見無人上前,面有不耐,於是又忿恨地拍了一下案台,「本宮和皇上說的話,你們都裝聾作啞假裝聽不見嗎!」


  元祈不說話,幾個宮人們便戰戰兢兢地到烏蘭格格的面前,踟躕著卻不敢動手,要知道,在這宮中,得罪了誰也不敢得罪四殿下。礙於董貴妃的眼神的逼迫,幾個宮人才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然而還未觸及到鮮紅欲滴的紅蓋頭,烏蘭格格卻驀地一抬手將它掀開了。


  那抹紅綢的紅蓋頭從烏蘭格格滑落,她將它傳遞到了元祈的方向,元祈一抬手,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蓋頭牢牢抓在了手中,烏蘭見狀不由嫣然一笑。


  她轉頭,面向高處端坐的皇上和董貴妃,屈身行了個禮。


  「貴妃娘娘,皇上,烏蘭從遙遠的蒙古趕來,一直未曾有機會與娘娘和皇上有過諸多接觸。娘娘對烏蘭有好奇也並不奇怪,既然娘娘想看,那就看吧。」


  烏蘭抬頭,眼眸中儘是無所畏懼,董貴妃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董貴妃,女人間的直覺有時候很奇怪,她輕而易舉地就看出了這個貴妃娘娘對元祈的情誼,滿是不甘心,不甘心驅使著她挺著大肚子來出席這場婚宴,還要大鬧一場。


  董貴妃手上的帕子被她捏成緊皺的一團,混亂不堪而又狼狽。年輕貌美的烏蘭格格,明眸皓齒、剪水得秋瞳似有千言萬語,朱唇輕啟明艷動人,她一襲紅色的嫁衣無疑是整場婚宴的焦點,那眼中的年輕無畏,她三年前也曾有過,那是她初次見到元祈的時候。


  她在這深宮三年,稜角還未被磨平,一顆心都被元祈牽絆著。她知道自己不過是個細作,是他眾多棋子中的一個,可是她一直抱有幻想,皇帝死後,元祈登基,她才是與元祈終身相伴的那個人。


  從前出現的江詞讓她察覺到了一絲危機,但沒想到元祈沒過多久就和這位蒙古的烏蘭格格定下了親事,今天元祈這般袒護烏蘭格格,讓她心上的氣焰更為惱火,她才會失態之下當眾讓烏蘭難堪。


  然而當烏蘭格格主動掀開蓋頭那一刻,董貴妃才恍然驚覺自己方才是太衝動了。她不該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帶著皇上一同出席這種場合,更不應該非要為難烏蘭格格,元祈一掃而過的眼神儘是冷漠,她忽地有些畏懼。還有烏蘭格格明艷動人的容貌,讓她倏地有些自卑,她已經不再年輕貌美了。


  「貴妃娘娘可滿意了?」元祈突然的發問召回了董雲煙的思緒,她一瞬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她很難保證,今日之事元祈不會和她以後清算。


  董貴妃不答,元祈面色如常,「既然貴妃娘娘看也看了,那就恕元祈失陪,送元祈的正妃回宮了。」


  元祈手中拿著那塊紅蓋頭,一步步緩緩走到烏蘭的跟前,她的心跳就從那一刻開始變得不安分,元祈輕聲說著:「把眼睛閉上。」


  烏蘭便乖巧順從地闔上了雙眸,只察覺到面上又被罩住了蓋頭,睜開眼睛,隔絕了外頭的光線。她低下頭,唇角不自覺地牽動起來,心間上像是裹了蜜一般,化不開的綿甜。


  元祈這回沒有牽著長長的紅綢,而是直接牽過她的手,當著眾人的面,烏蘭的臉頰愈發地滾燙,還好她的面容隱藏在紅蓋頭下面,沒有人能夠察覺出來。蓋著紅布,她只能依稀瞧見元祈的短靴,瞧見元祈順從著她的步伐,走得分外緩慢,牽著她一步一步走出了殿外。


  這一出甜蜜恩愛得戲碼看得眾人艷羨不已,自然也包括江詞,本以為元祈待烏蘭還不是多上心,現在看來,還是有幾分情誼的吧。只是……她抬眸,不經意地瞥向了高處的董貴妃,只見她獃獃地望著兩人攜手的背影看了許久,不知在想些什麼。


  江詞不由輕嘆了一口氣,雲煙既然已經懷了皇上的骨肉,為何不能收收心呢,她是最受寵愛的貴妃娘娘,究竟有什麼不滿足的,要走這些極端……


  宴席完畢過後,天色已經不早,江詞和楊如嫣閑聊著一陣子,然後才依依不捨地送她到了大殿外。薛銘宇路過她身邊的時候,江詞忍不住逗趣他,「你這媳婦兒選的不錯。」薛銘宇只是淡笑著搖搖頭。


  夜色黑了,江詞的隨行宮女春月還在等著她,她便慢悠悠地沿著熟悉的宮路走著。今夜忽然沒有烏蘭讓她相看哪件嫁衣更好看,她倏地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在這深宮之中,她從來都是獨自一人,只等著,替董貴妃生產過後,她能早日回到秦王府。心緒忽而變得一團糟,江詞不想回到那個悶悶的房間,更何況今夜那裡是元祈和烏蘭的新房,她應該避諱避諱才是。


  她回頭,春月還在低著眉目跟著她,江詞便道:「你先回宮去吧,我想自己四處走走。」


  春月有些遲疑,「可是,天色已晚,郡主一個人——」


  「沒事,這條路我熟悉的很,你放心回去吧。」江詞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回去燒好熱水,正好我一回去就能洗上熱水澡。」


  「奴婢遵命。」春月行了個禮,便匆匆離開了。


  江詞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沒人跟著她了。她於是一個人在宮中四處閑逛,不時路過幾個成群結隊得宮女,向她行禮。江詞笑意盈盈地從她們跟前走過,留下那些宮女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她這是忽然怎麼了。


  她卻從中找到了曾經的樂趣,不需要為這些瑣事所煩憂。說起來,青雲山莊的那段時光是她最無憂無慮的時候,大山、二虎子還有巴扎黑,那段日子都是很好很好的,尤其是在沒遇見紀楚含之前。


  江詞走到了湖心亭,地面是凹凸不平地石板路,她腳踩著花盆底走在上頭明顯是種折磨,但她還是瓷牙咧嘴地走完了全程。然後坐在地上,望著波瀾不驚的湖水,在幽深得月光之下泛起幽幽的光芒。


  「郡主在此處黯然神傷,可是四弟今日成親的緣故?」


  一道清冷而低沉的男聲從身後響起,江詞心頭忽地咯噔一聲,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只是他怎麼會在這裡。


  方才紀楚含正在書房秉燭批閱公文,卻聽得侍衛前來通稟,說是那位有消息了。他放下公文,便讓前來通傳的人進來,正是春月——他安插在江詞身邊的眼線,若是江詞遭有不測或是有什麼異常,春月便會前來通報。


  春月進來時面色恭謹地說著,「郡主似乎心情不太好,不讓奴婢跟著,獨自一人說要出去走走。奴婢只看見郡主朝著湖心亭的方向去了,就趕緊過來告訴殿下。」


  紀楚含點頭,便讓身側的太監隨手賞了她一袋子碎銀子,再然後春月退下以後,他看著手上的公文卻難以靜心,腳步不由自主地就跟到湖心亭來了。


  「太子殿下哪隻眼睛看出我黯然神傷了?」


  江詞帶刺兒的疑問召回了紀楚含的思緒,她沒回頭,紀楚含只能看見她的背影,他緩慢地走上前,心中其實有幾分悔意,怎麼一時衝動就到這裡來了,他暗自搖了搖頭。


  他說道:「地上涼,起來吧。」


  江詞不耐:「實踐出真知,我覺得地上不涼,你沒坐怎麼就知道地上涼的?」


  紀楚含:「……」


  誰料紀楚含一屁股就坐在了江詞身邊,給她嚇了一大跳。她不過就是順口噎了他一句,他還真的當真了,她轉過頭,有幾分不自在,「堂堂太子殿下,還是注意注意身份吧。」


  紀楚含不答話,江詞討了個沒趣,便也不再開口,只是望著凝重的月色痴痴地發獃。不知道秦王在此刻會否也在瞧著今夜的明月,邊疆條件艱苦,他已經不再年輕了,會不會再新生出頑疾才能回來。江詞這樣想著,不覺有些悵然。


  驀地,忽瞧見身側紀楚含默然站起身,打亂了她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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