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愁眉不展
紀楚含在回東宮的時候,遇見了薛銘宇。行色匆匆,面色寫滿了焦急,愁眉不展,他本想上前寒暄一兩句,薛銘宇卻是沒瞧見他,手上提著幾袋子藥材,就緊隨著太監的指引而去。
這方向,他們是剛從太醫院出來的。
紀楚含便也沒放在心上,薛銘宇偶爾也會來宮裡一趟,他多少也知道,是要去關雎宮看江詞的。
這次這麼焦急,不知是因為什麼事。紀楚含便派了隨行的一個太監跟上去看看,不多時,那個太監回來了,說是薛銘宇是直奔著關雎宮的方向去的。
關雎宮住著董貴妃,莫非是董貴妃的胎象出了什麼問題,他略一思忖,但太醫院那麼多太醫,江詞也住在關雎宮,怎麼會突然召薛銘宇前去為董貴妃醫治呢。
倏地,紀楚含心頭忽然升騰一股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讓他心頭一慌,薛銘宇那樣焦急的神色,不可能是因為董貴妃才會如此。難道江詞出了什麼問題,可是今早他看見她時她還是好端端得,看不出一點問題。
他一時心中猶疑,猶疑著就已經到了東宮的殿門外,紅瑤笑意淺淺地在他落轎以後就上前迎著他,「殿下辛苦了,紅瑤為殿下沏了一壺茶,正是西湖龍井,殿下可要——」
紀楚含卻忽然推開她,讓紅瑤一時措手不及,她牽強地笑著,忙問:「殿下這是怎麼了?」然而還沒等到回答,紀楚含卻已經拋下了轎攆,輕功一躍,直奔關雎宮而去。
紀楚含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但是若是江詞真的有了什麼意外,他卻還毫不知情的話,他心中只會更加悔不當初,所以他冒著風險來了。關雎宮殿門外一切如常,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他走進殿門內,宮人們立即朗聲通傳,「太子殿下駕到。」
宮內的宮人們頓時整齊劃一地跪在地上,他卻一個都懶得管,三步並作兩步,快步地朝著偏殿走去,他知道江詞的住處是在哪裡。
才走到大殿外頭,卻見董貴妃從裡頭出來了,一襲華服華貴萬千,面上帶著三分訝異,蛾眉一挑,「太子殿下來本宮這關雎宮是何意?可是皇上有什麼事要你前來?」
紀楚含腳步一頓,看董貴妃這副樣子也不像是出了什麼事,但心中存了不確定,他思忖片刻,便道:「父皇並無要事,我來此處是想知道,懷玉郡主現在何處。」
卻見薛銘宇此時從大殿出來,神色一切如常,見著紀楚含時拱了拱手,「太子殿下,小詞正在裡間梳洗打扮,本打算與薛某待會兒去香山出遊,不知太子殿下,找小詞何事?」
董貴妃斜睨了一眼紀楚含,語氣不善,「太子既然無事,就別來本宮這關雎宮礙眼了,本宮還以為怎麼回事呢,肚子的孩子鬧騰了半天,原來是太子過來了,腹中的胎兒也不想看見太子,太子還是快些離開罷。」
原來是他想得太多了,江詞本來就好端端的,他未免疑心太重了。紀楚含面色未有絲毫不悅,再向薛銘宇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了。
但見紀楚含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薛銘宇的面色登時變得沉重起來,他快步走至偏殿,那裡躺著還昏迷不醒的江詞。桌上還擺放著冒著熱氣的葯湯,那是方才就熬好的葯,只是因為紀楚含突然過來,薛銘宇才叫董貴妃配合自己演了這一齣戲。
他知道江詞不想讓紀楚含知道她的傷勢,那番話半真半假,他確實是特意進宮來找江詞外出郊遊的。薛銘宇想著,江詞這樣喜好玩鬧的人,在宮中被悶了這麼久,必定是會想出去走走,但他推開門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卻是倒地昏迷的江詞,額上還帶著新生的傷口。
他心中焦急萬分,猜想她是突然發了病了,便急匆匆地前去太醫院抓藥,不曾想卻會被偶遇的紀楚含給撞上。
薛銘宇坐在床頭,將葯湯一勺一勺地喂進江詞口中,喂一勺就要灑出來半勺,為此他特意多熬了一碗,也不嫌麻煩,就這樣慢慢地將葯湯送進江詞口中。
董貴妃就坐在一旁看著,直到薛銘宇將這葯湯喂完了,又擦拭好江詞的嘴角,才說:「懷玉幾時才會好起來?」
「大約半個時辰。」還好他來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薛銘宇思及此還是一陣心悸,早知當初,他就不該讓江詞進宮,可惜皇命難違,他說什麼又有什麼用呢。
董貴妃道:「薛公子先到這邊坐坐吧,既然懷玉沒事了,那本宮也就放心了。」
薛銘宇替江詞掖好被角,才坐到圓桌面前,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熱茶,卻聽得董貴妃說道:「薛公子對懷玉當真是一往情深,連隱瞞太子都是為了懷玉,只是不知,懷玉是何時落上了這等頑疾?」
「方才多虧了貴妃娘娘解圍,至於這頑疾,恕薛某難以告知娘娘。」
董貴妃見他如此,倒也覺得體諒,便沒再追問什麼。
略坐了半晌,皇上卻是來了,董貴妃便和薛銘宇微微頷首,前去正殿陪同皇帝用午膳了。
江詞醒來之時,只覺得額頭上一陣痛楚,她想起昏迷前在木椅上實打實那一撞,摸向額頭,才發現,已經被包紮上了。而她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小腹也不疼了,再向房間四下一望,不由心頭一喜。
果然是她的救星過來了,而救星本人正坐在圓桌前斟茶,茶壺裡都空了,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杯。
「銘宇。」江詞喚了他一聲,喉嚨中卻有些嘶啞,興許是太過口渴了。
薛銘宇冷不防聽到她的聲音,端起茶杯的手一抖,頓時灑了幾滴到衣擺上,但他卻毫不在意,只是看著江詞笑了笑,笑容有如春風拂面,和煦溫暖,「你醒了啊。」
江詞點點頭,指著喉嚨,示意自己太渴了。
薛銘宇頓悟地端起空蕩蕩的茶壺,卻犯了傻,不停地向另一個茶杯里倒,怎麼也倒不出來。江詞撲哧一身笑出聲來,薛銘宇才察覺到這茶壺中早就沒水了,不由啞然,他叫來宮女再去沏一壺新茶,走向江詞面前,將她的身子扶起來靠坐在床頭上。
江詞接過薛銘宇遞過來的一杯茶,雖是有些燙了,但她太過於口渴,還是忍著燙一飲而盡,末了朝著薛銘宇,笑了笑,「多謝,銘宇你怎麼會過來的,我還在想,若是你沒趕過來,只怕我又要昏迷上三天三夜了。」
薛銘宇將空了的茶杯放回桌上,便道:「我本打算叫你一同去香山遊玩的,但現在你這幅樣子叫我實在放心不下。」
江詞的眼神一瞬間綻放出光亮,「香山?我早就想去了,不如待會兒我們一同吃過午飯後再去吧。」說著又吐了吐舌頭,「至於我這身子,不過是沒吃早飯,我也沒想到會出這麼大的事。」
薛銘宇搖著頭,也不敢再埋怨她什麼,只道:「從皇宮到香山要一個時辰的車程,吃過午飯再過去只怕天都要黑了。」
江詞便笑嘻嘻地說道:「那也好,正好去看日落。」
薛銘宇一時語塞,不多時,宮人們將午飯都呈了上來,滿滿的一桌子美味佳肴,讓人垂涎三尺。江詞便站起身坐在桌前大快朵頤,薛銘宇便一直看著她狼吞虎咽的,直到飯吃完了,宮人們送來漱口的茶水,江詞拿手帕擦拭好嘴角,剩下的飯菜都被撤了下去。
飯桌上擺放著飯後的小糕點,江詞一口喝茶,一口吃著馬蹄糕,卻聽得薛銘宇突然開口,語氣有幾分遲疑,「小詞,紀楚含來過了。」
江詞咀嚼著馬蹄糕的嘴也不自覺一頓,半晌才恢復如常,滿不在意地說道:「他來就來唄,關我什麼事。」
抹了,她卻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不由問道:「你是說,他知道我昏迷的事情了?」
薛銘宇搖搖頭,她才放下心來,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墜了下來,「那就好,那就好。」
薛銘宇便將進了關雎宮發生的種種事情悉數告訴了江詞,包括董貴妃已經知道她的病情,還替她一同隱瞞了紀楚含,江詞聞言良久不語,但自從與董貴妃的相處過後,她覺得董貴妃是可以信得過的,便叫薛銘宇不要過於憂心。
至於她的病,還需好好療養才是,這香山就暫時去不了了。江詞多多少少有些遺憾,便和薛銘宇一同話著家常。
秦王府上的斷魘這幾日臉上的傷疤似乎是好了,但卻依舊整日都戴著面具,讓江詞欣慰的是,他已經離開王府了。至於長垣,這幾日用心跟著私塾先生苦讀,四書五經都學了個大概,薛銘宇閑暇時候還會傳授給他醫術,總之這孩子博採眾長,將來必定是個棟樑之才。
為此,江詞頗有些擔憂長垣的,懂事的越早,以後的日子就越不輕鬆,她其實更希望他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而不是個年少成名的天才。
這一閑聊,就聊了整整一個下午,見天色不早了,江詞便送著薛銘宇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