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挑釁
董貴妃小鳥依人地躺在皇帝的懷裡,視線卻直視著元祈,眼神中充滿挑釁。
讓他不信任自己,瞧瞧,她這一招想得多好。
都說江詞和紀楚含這兩個人不清不楚的,召她進宮,一來是借江詞之手照看自己的身孕,讓外界相信她是真的懷了身孕,她是懷玉郡主,皇帝不會疑心她。
二來則是留了一個把柄在手上,紀楚含知道江詞在她宮中,勢必不會輕舉妄動,她一個『假胎』必定能安安穩穩地生出來。若是出了什麼變故生不出來,那也可以嫁禍給江詞,把責任都推到她身上。
三來,懷胎十月,若是能藉機會讓他二人見上一面,那就更好了,堂兄堂妹罔顧禮法的名聲若是傳了出去,再一通添油加醋,朝中大臣紛紛上奏彈劾他,皇帝抵不過文武百官的施壓,紀楚含的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一舉三得,董貴妃望著元祈的神情不免有些得意,但元祈卻面色沉沉,盯著她時眸中冷冽,那眼神像是墜入了萬丈冰川之中,寒氣逼人,讓她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
她承受不住壓力,移開眼,卻聽得元祈說道:「父皇,懷玉不日就要和薛太傅的長子完婚,臨近婚期再來為貴妃娘娘照看身孕,兒臣以為實在不妥。」
皇帝不由蹙眉,這話說的也有道理,雖說秦王這些年來忠於他,但女兒可是他的底限,總不能強求人家女兒不成親,偏要來皇宮裡為他的妃子照看身孕吧。
一直不開口的紀楚含卻突然說道:「父皇,兒臣以為,郡主此人醫術精湛,兒臣就曾承蒙過她的醫治得以痊癒,若是叫郡主過來照看貴妃自是最好不過。這婚期還可以商議,薛太傅的長子若是連這些時日也等不了,怕也不是真心對待郡主,正好可以讓王叔檢驗一番他的誠意,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元祗這話說的在理。」皇帝聞言便笑了笑,「也沒有多難為懷玉,明日我就和秦王提一提,愛妃儘管放心,安心養胎。」
董貴妃嗯了一聲,心思卻不在這裡,放下元祈的冷眼讓她忽而懷疑自己的決定,若是搞砸了怎麼辦,而且,她叫江詞過來,本來是為了牽制紀楚含。可誰料紀楚含卻主動提出要江詞進宮,這是在向她證明,江詞對於他來說,不重要嗎?
元祈便也看向紀楚含,真不知道他這個腦子在想些什麼。紀楚含明明知道董雲煙的目的,他口口聲聲說是深愛著江詞,卻讓她進宮送羊入虎口,他就要眼睜睜地看著江詞在皇宮裡如履薄冰才開心么。
他盯著紀楚含,紀楚含卻毫不示弱地轉而看向他,眸中淡漠而又疏離,言語淡淡:「四弟何故一直盯著為兄,莫非為兄的臉上沾了什麼東西?」
元祈便似笑非笑,「臣弟瞧見長兄的眼睛上飛過一隻飛蟲,長兄可要小心些,免得飛蟲進了眼裡,蒙蔽了雙眼。」
紀楚含聞言便淡淡一笑:「四弟的教誨為兄謹記於心。」
這場家宴一結束,紀楚含回到東宮中,今日宮宴上董貴妃的提議他知道是針對他而言,但說起來,他和江詞也已經好久沒見了。上次在窗子外得以窺見她一眼,卻不知一別許久,她最近過的是怎麼樣了。
他向皇上提議讓江詞入宮,一來是知道除了他,元祈也會想法子保護好她。二來,他確實也是十分想見上她一面了。
皇宮和王府的距離,向來不是半個時辰的車程那麼簡單。
紀楚含上次出宮還是憑藉腰牌偽裝成辦事的小太監出去的,在宮門打開時才回去。否則皇宮裡守衛森嚴,他若是施展輕功,只怕不消片刻,就被角落裡的暗衛給當成刺客包圍起來了。紀楚含倒是能打得過他們,但是把宮中搞得人心惶惶不是他本願。他也可以直接暴露自己是太子的事實,只是夜半三更地穿一身夜行衣在宮內鬼鬼祟祟,若是傳出去了,任是誰都要多想,不可謂不麻煩。
所以若是江詞能進宮來,縱然是能夠遠遠地看上她一眼,倒也是好的。
元祈回到王府時,卻沒準備將這件事提前告訴江詞。
他先是在去了江詞的書房,她正在案台前練字,見他進來,倒有些興緻勃勃。當即放下手中的筆,拿起一側疊在一起的宣紙,面上不免自豪,「瞧,我這回寫的是不是好多了?銘宇來的時候就這樣覺得,說我得力道比以往更紮實了,以前寫的梅花小楷太過娟秀,現在好多了,帶了幾分英氣。對不對?」
她兩眼放光的神情盯著元祈,整張臉都寫著求表揚,元祈便勾唇笑了笑,「銘宇妹夫說的對,確實比以前好多了。」
「就這些?」江詞的氣焰頓時有些下沉。
元祈啞然失笑,笑了一會兒才道:「而且這筆法遒勁有力,有書法大家的風範。」
江詞白了他一眼,「行了吧,你就知道敷衍我。去去去,別在我這書房待著,礙我的眼。」
「馬上我就不礙你的眼了。」元祈便煞有其事得長嘆了一口氣,偷眼瞧江詞的表情,她卻彷彿沒聽見他說話,兀自將那一沓宣紙分好,理都不理他。
「我就要搬出府了,妹妹卻連理都不理我,唉,我這個四哥當得可真是失敗啊。」
江詞聞言才抬頭,卻見元祈神情故作受傷,不由一陣好笑,便道:「四哥怎麼要搬出去了,可是皇上終於想到你了,宮中騰出你的地方住了?」
元祈搖搖頭,「是王府有的,宮裡也有了。」
「啊??」江詞聽得他不知所云,元祈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再不開口了。
次日清晨,在早朝過後,皇帝便獨留了秦王一人,同他商議起這樁事。說是商議,語氣卻是強硬的不容商量,秦王聽完后略有遲疑,便道:「我去問問小詞的意見,只要是她同意,臣弟沒有意見。」
皇帝白了他一眼,「有什麼可問的,你是她親爹,你還做不了主嗎?」
秦王點點頭,皇帝頓覺無語,心道女兒奴真是麻煩,便擺擺手便走出了大殿。
等到江詞聽到這個消息時,是在午睡過後。
她昏昏沉沉得起了床,神情懨懨,坐在圓桌前打著盹。
這幾日是服藥的最後關鍵時期,應薛明宇的要求,江詞每天午睡時長都有嚴格限制,是以她才剛進入深度睡眠的狀態就被芍藥弄醒了,江詞本想發火來著,無奈芍藥說薛銘宇吩咐了,若是她不起來,就再多喝一碗葯。一想到那個苦的人神共憤的葯湯,她縱是滿不情願卻還是起來了。
就在此時,秦王卻是來了,江詞半眯著眼睛看著他,全然沒發現他神情小心翼翼得。
秦王說起這事兒又覺得難為江詞,她大病初癒,自己本身就是個病人,怎麼還好去照顧一個孕婦。但皇帝又說可以等上一些時日,秦王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只是在江詞面前說出這段話,著實難以啟齒啊。
「小詞,皇上和我商量讓你進宮去照顧董貴妃的身孕,你覺得如何,你放心,若是你不想去,爹就算是違抗聖旨也不讓你去。怎麼著也不能委屈了我閨女,咱可是郡主身份,不是伺候人的下人,就算是皇上和我提要求又如何……」秦王越說越沒底氣,都不敢抬眼看江詞一眼。
半晌就聽到江詞含糊地應了聲,「行了,爹您不用為難,我去。」
「真的?!」秦王聞言頓時喜笑顏開,猛地一敲桌子,「我就知道我閨女不會讓爹為難,好!等你這傷養的好了,爹再送你進宮。」
秦王說完,便轉身走了。
江詞被他方才這一拍桌子的震天響,睡意都消失殆盡,她望著秦王的背影頗為不解,方才她是答應了秦王什麼,完了完了,她怎麼都不記得了。
算了,索性不想了,秦王待她這麼好,還會坑她么。江詞這樣想著,殊不知,自己確實是被坑了……
這件事還沒解決,王府上卻傳來了另外一樁消息。
碧蓮懷胎八月,本是在別院處休息,有穩婆照顧,也少不了丫鬟服侍。本來都好好的,守在別院的小廝卻傳來消息,說是碧蓮在院中散步的時候不小心跌倒,動了胎氣。
下人們及時去找了大夫,卻不敢做主,是以馬不停蹄地趕回王府來稟報。
照那下人那意思,稍有不慎,怕是要一屍兩命了。
秦王聞言面色沉重,江詞對碧蓮雖是無感,但她知道秦王待她那張臉還是有幾分感情的,她見秦王遲遲不做決定,明白他是在顧忌自己的感受。
想了想,江詞道:「好歹是爹您的孩子,您還是去瞧瞧吧。」
秦王看著她有些遲疑,江詞便說:「我和您一起去,這樣總行了吧。」
秦王聞言點點頭,二人一同乘著馬車,前去別院的住處。
這處別院位於京城的郊外,風景宜人,倒是適合碧蓮安心養胎。走到別院的門口,卻發現門前守衛空無一人,秦王一時心下生疑,拉住正欲上前的江詞,站在門前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