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楠端起茶盞押了一口,尋思道:“不知陳舉人可有婚配?”
“未有。”陳袁答道。
心裏卻跳得越發厲害了,問到婚配這種事了,十有八九,真的就被他猜中了!
這雲丞相,果真要把他的女兒嫁給自己嗎!
陳袁心裏狂喜,要知道,像雲楠這樣的大官,他平常要攀附還找不到機會呢,這下就要把女兒嫁給他,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他幾乎能看到自己一片光明的前途了!
“那可有意中人呢?”雲楠問。
“下官一心報國,還不曾有意中人…”陳袁朗朗道。
心裏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
雲楠滿意的點點頭,側首對前廳喊了一聲:“柔兒,過來吧。”
正是激動之時,陳袁說著雲楠喊的那個方向看去,之間一抹鵝黃色的窈窕身形緩緩從紗帳中走出來,柳眉杏眼,眉間溫順可人,倒是個標誌的美人兒,可…
陳袁心裏一涼,有種不好的預感湧出來。
這女子無論怎麽看,都不是剛才給他端茶那個姑娘,剛才那個給他端茶的姑娘,模樣靈巧,雖然隻出現了那麽一會兒,與他對話也不過隻字片語,可他能看出那略顯稚嫩的外表下,是一種與身俱來的大家閨秀氣質,而這個鵝黃色衣衫的女子,模樣雖然溫順可人,別有一股我見猶憐的姿態,可分明沒有絲毫給他端茶那女子的大家氣質!
“陳舉人安好。”柳柔兒衝他柔柔的行了一禮。
“陳舉人,這是本相的義女柳柔兒。”雲楠介紹道:“柔兒今年十八了,正是該尋夫家的年紀,不知陳舉人意下如何?”
原來是義女…
陳袁心裏失落道。
但聽雲楠問起,他麵上卻不敢露出絲毫反應,隻是對雲楠拱拱手道:“丞相厚愛,下官怎有異言,柳小姐天姿國色,倒是下官高攀了。”
柳柔兒麵色一紅,悄悄看了行禮的陳袁一眼,暗道這男子是個知進退動禮節的人,心裏對他更加滿意。
雲楠“哈哈”一笑,欣慰的道:“陳舉人多禮,如此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了。”
“雲兒在此恭喜柔兒姐姐,恭喜陳舉人了。”這時,雲瓷走出來,巧笑嫣然。
陳袁看向她,暗道這女子果然是大家千金,小小年紀便這般識得進退,舉手投足都不失大家風範,且那雙眼睛更是靈動可人。
一時間,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按理說,柳柔兒雖然是義女,那也是丞相的義女,娶了她,日後對自己的官途也是有幫助的,可陳袁更加明白,義女的地位哪裏比得了真正的女兒?!若是他能娶到這正兒八經的丞相千金,那才是真正的前途似錦,更何況這丞相千金還有“長寧郡主”這麽個頭銜加身,背後更有鎮國將軍府坐鎮,這才是真正的大餡餅!
柳柔兒嬌羞的顛了她一眼,道:“你這小妮子,也該許人家了。”
雲瓷笑,“雲兒才十五歲,不急呢。”
此番,聽得陳袁更加心癢癢。
原來這丞相千金還沒有許配人家…
他心思活絡起來,若是他能想辦法娶了這丞相千金,日後還擔心不能升官加爵?!
至於柳柔兒,且先拖著。
他這般想著,便站了起來,對大廳裏的幾人行了一個抱手禮,道:“即是定了親事,下官便先回去準備準備,不日這彩禮錢便抬進雲府。”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哪有攔的道理,各懷心思的把他送了出去。
“小姐。”連大廳裏的人都散去了,王伯忽然走過來,道:“南方來信了。”
南方?
雲瓷接過他遞過來的信,上麵沒有署名。
但是能從南方送來信的人,無非也就兩個,柳柔兒在雲府,這封信肯定不是她寫的,那麽,就隻剩一個人了。
顧諶。
她不動聲色的回了院子,再將門窗關好,這才撕開了那被火漆封住的信封。
上麵是兩排剛勁有力的小字,正是顧諶寫來的。
大意是說,雲門已經基本成型,人馬都已召集得差不多了,隻是大多數是刀口舔血放蕩不羈的江湖人,雖然表麵上寄居於雲門,但是真正忠心的沒有幾個,就怕做起事情來陽奉陰違,想要真正動用雲門,恐怕還得花費一番功夫。
看完,雲瓷將信紙放在燭台上燃燼,隨後提筆寥寥幾句,塞入信封。
離她讓顧諶幫她建立雲門,到如今不過三四個月,顧諶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籌集到足以穩定雲門的人,已經很不容易了,剩餘的,終究是要靠她自己解決,畢竟建立雲門的人雖然是顧諶,日後接掌雲門的人,卻是她雲瓷,有些事情,必須要她出麵,才合情合理。
這封信上沒有多餘的話,隻有兩句:
“召集所有成員,京城,速歸。”
她將信拿給王伯,讓他派人送回南方。
對於刀口舔血之人,要怎麽做,她很清楚。
無外乎就是威逼利誘,該打該殺,還獎該誇,都不能吝嗇,那些都是江湖上的老油條了,第一次若是不立下足夠的威嚴,日後再想讓他們信服,那就難上加難。
若是逼不得已,難免要死兩個人來殺雞儆猴。
想到這裏,她換了身衣服,匆匆出門,去了離雲府不遠的一家藥鋪。
這家藥鋪是雲瓷娘親的嫁妝,也是現下京城最大的藥鋪,與其說是藥鋪,不如說是藥樓,京城許多達官貴人,富家子弟都喜歡來這裏買藥。
而且這裏保密性也強,官富家的子弟,難免有那麽幾個生活糜爛的,一不小心就得了一些不能傳出去的毛病,這種時候,他們便會到這裏來。
她在這家藥鋪裏有一間單獨的小屋,平日裏閑來無事也愛來這裏嗅一嗅藥草,方便自己識別味道,也就順手在這裏當了幾本醫書。
其中有一本,叫做《域外奇雜》的書裏,她記得曾經看過一個藥方。
當然,那不是什麽好藥方。
那是一種,可以讓人生不如死的藥方。
如果可以,她並不想動用這種東西,可是很多事情沒有辦法,她得讓雲門的人死心塌地,但是顯然,一切沒有那麽容易。
那就隻能用最保守的辦法了。
雲瓷翻了翻這本書,很快翻到自己想找的那一頁。
“斷魂丹”
真是個駭人的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雲瓷看了看下麵陳列的藥方,皺眉。
因為這本書是域外的孤本,上麵很多藥草是非常珍稀的,甚至有一大半,她連聽都沒聽說過。
“來人。”她喚道。
“小姐。”藥童走進來。
雲瓷將書遞給他,“三天之內把這上麵的藥材全部給我找齊,另外,請最好的製藥大夫來。”
藥童看了看藥方,為難道:“小姐,這上麵一大半都是域外的藥草,珍稀著呢,恐怕沒那麽好找…”
“那就給你五天。”雲瓷麵色冷下來,“告訴你家掌櫃,想辦法籌集,五天之內差一樣,他就卷鋪蓋走人!”
“是!”藥童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道。
這時,門外傳來了熟悉的對話聲:
“陳舉人,您要的東西已經裝好了。”聲音諂媚,這是藥童的聲音。
“嗯。”那人淡淡的道。
“陳舉人,這藥效可猛得很,您用的時候注意藥量啊…”藥童提醒道。
那方沒有回答,聲音漸漸遠去。
雲瓷將門稍稍打開了一條縫隙,卻見那匆匆揣著一小包藥離去的人,正是剛剛才從雲府出來的陳袁。
還真是巧,雲瓷心裏道。
也不知道他來買什麽藥,看起來神色很避諱的樣子,莫不是來買治他不能人道的藥?
她皺眉,前世陳袁可沒有治好過這病。
“你過來一下。”她招招手,將剛才和陳袁對話的那個藥童招過來。
“小姐。”藥童應聲過來。
“剛才那人買的什麽藥?”她問。
豈知這一問,那藥童神色有些怪異,頗為不好意思的道:“回小姐,是…是人婦散。”
“人婦散是什麽東西?”雲瓷皺眉。
那藥童更不好意思,悄聲道:“就是一種專給女子服用的媚。藥,若是黃花閨女服下了,便在一夜之間淪為人婦了。”
媚。藥…
雲瓷眉頭更深。
這陳袁買這東西做什麽?他又不能行房事,此番剛定親,因是沒有這麽迫不及待才對啊…
除非…
雲瓷麵色忽然變得很不好,她想起了陳袁在雲府臨走時看了她一眼,那神色太過複雜,她一時沒有深思,現在回想,竟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怎麽忘了陳袁是個怎樣的人,這是個貪心不足的人,明擺著兩樣利益不一樣的東西上麵,他當然會選擇利益更大的一方。
而很顯然,陳袁盯上她了。
或者說,是盯上了她的背景。
雲瓷隻覺得背脊一涼,還好她在這裏碰見了陳袁,要不然,猝不及防之下,可能真的會把自己搭進去!
這個混賬。
雲瓷陰鬱的眯眼,隨即冷笑起來。
也好,既然知道了,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她何不將計就計,把這件事情的進度推得快一些呢。
想必,這件事情若是讓柳柔兒知道了,那表情定是十分精彩,都不用雲瓷動手,柳柔兒會很利落的幫她解決掉這個麻煩。
誰讓她這個“義姐”,千挑萬選這麽多年,才好不容易找到這麽一個好夫君呢,若是感受到了這門親事的危機,就不怕柳柔兒穩得住。
一場好戲,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