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即是沉淪
聞言,坐在一旁喝茶看戲的三人更是趣意盎然。
“還好那神棍走了,不然……”蘇冶話剛說到一半,就被種離辰瞪了眼。
蘇冶兀地住了嘴,悻悻地端起放在一旁的茶盞連著飲了幾口。
“王府中有貴客到來,不宜接見。讓她先回去。”秦煜甚是頭疼地揮手遣退侍女。
若不是為了這具身體被種下的所謂蠱毒,他用的著犯引蘇冶等人惱怒的風險和那女人委屈求全嗎?
秦煜當下心裏輾轉緋側,泛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前世,他曾許諾給蘇陌一份幹幹靜靜,不夾仍和雜質的感情。而現在,為了這具軀殼,他竟是要和其他女人訂下婚姻。雖說是假的,但總歸還是留下了隔閡。
“可……可是。”那侍女掙紮著張嘴還欲說些什麽,卻在觸及秦煜那道不含一絲感情的冰冷視線後。木木地住了嘴。“奴婢這就去回退了蕭小姐。”
西邊主殿
“額……”紅衣女子捂著發疼的太陽穴緩緩坐起,側目,打量起周遭的環境布置。
她方才好似又喝多了……
噝,這腦門還真是鑽心的疼。
她該不會是喝醉了磕門版上了吧?
思量間,蘇陌套上鞋襪,剛要倒杯茶醒醒腦之際。
房間的大門被有外向內推開。
一道白色身影率先邁步,進入其中。
千年不化的冰山臉,標誌性的麵癱,還有那雙與她神似的眸子。
錯不了……
“哥!”蘇陌眨了眨晶亮的眼,三步化作兩步地撲了上去,直直地扒在司陵凡身上不放,就像一隻巨型四腳壁虎。
嗯,很貼切的比喻。
“咳……咳……妹妹?”司陵凡被蘇陌這猛地一撲,撞的晃了晃神。條件反射地想揪住蘇陌的衣領剛要甩出去,卻在聽見蘇陌那聲哥哥後突兀地住了手。
蘇陌揚著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燦爛笑容,賊笑著湊了上去。
“幾日不見,哥你的皮膚又細膩了不少呢。”
“……”司陵凡。
妹,你這樣做,讓為兄很慌啊。
抑製住臉上細微的顫抖,司陵凡平穩地伸出兩指,搭在蘇陌的脈上。
脈相平穩,吐氣均勻……
“我沒病。”看著司陵凡時而迷惑,時而了然的表情切換。蘇陌鬆開了扒在其身上的狼爪,翻著白眼道。
司陵凡將信將疑地收了手“那你怎會住在這?”
還不待蘇陌回話,司陵凡再次接到“是不是他逼迫你的?”
霎時,司陵凡眸色一狠,煞氣騰騰。
蘇陌趕忙拽緊了司陵凡的衣擺,生怕這哥們一個衝動,就去屠了人家滿門。
“秦煜他……待我很好。”醞釀了許久,方才吐出句話。
司陵凡當下更是震驚,前幾日他家妹子才說此後與秦煜毫無瓜葛,再無羈絆。現在怎地……
微顫著手搭上蘇陌的發頂。
歎了口氣“如果你喜歡,就留在這……”
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掙紮,司陵凡收回了放在蘇陌發頂的手。
“最近雲瑤也有些事務需要我回去處理。”
“什麽時候回來?”聞言,蘇陌扳下司陵凡的手,一臉正色地問到。
搖了搖頭,司陵凡勾起輕淺的弧度。“半年內,我會回來。”
說話間,司陵凡看了眼北方,神情恍惚。
“那是雲瑤嗎?”蘇陌輕聲問到。
“嗯。”
白色的身影騙然離去,一如她望見他的第一眼。
烈火焚燒中的那抹白色,輕靈恍若一隻白蝶。
孑然一身地來,孑然一身地離去……
最後看了眼北方的天際,蘇陌懷遄著滿腹情思向著前廳走去。
畢竟,司陵凡都來了,蘇冶他們幾個定然也不會缺席。
“哎呦呦,美人垂淚這幅景象可真是動人啊。你說是不是呐?秦王爺?”大老遠的,蘇陌就見前廳的台階人頭攢動,一襲熟悉的紫色衣袍在人前晃動。
挑了挑眉,正要出聲喚到。卻聽的蘇冶的嗓音傳來。
“可不是嘛,這蕭小姐也當真幸運,丫鬟車夫都死了,自己卻能豪發無傷地逃了出來……”
蕭小姐?蕭雨煙?
蘇陌的嘴角一勾,邁著步子不輕不重地走了過去。
人群的正中央,赫然站立著一衣衫襤褸的女子,正低垂著腦袋,伸手拭淚。
“王、王爺,煙兒我……”蕭雨煙雖說發髻淩亂,衣衫不整,有礙觀瞻。但她那演技,也不是憑空得來的。
輕輕地擦拭著眼角的淚水,時不時地輕聲抽噎一兩聲。
聽的圍觀人群好不動容。
“嘖”鍾離辰輕嘖了聲,定定地站在蕭雨煙前“敢問蕭小姐是如何逃出那歹徒的控製的呢?”
“是當地的一個獵戶,他湊巧打獵經過此地。”蕭雨煙抽噎著,又拿那帕子拭了拭眼角。“若不是因為他,恐怕煙兒……煙兒……”
蕭雨煙神情慘痛,已是抽噎著說不出話來。
“那,可否問一句,那歹徒可是為何故要加害與蕭小姐呢?”
“這……”蕭雨煙聞言一怔。
這音色……
“陌陌!”“妹子!”二疊音交替著在蘇陌耳畔奏響。
蘇陌掏了掏耳朵,撥開四周的丫鬟小廝,輕笑著迎上了蕭雨煙錯愕的目光。
“蕭小姐?”蘇陌挑著眉,歪著腦袋輕佻地叫到。
“小姐是王府中的貴客,這等事小姐還是不與參與為妙。”蕭雨煙迅速低下頭,悲戚地歎道。
唔,貴客。
蘇陌琢磨著這兩字,朝著秦煜的方向投去一瞥。
蹭地一下,秦煜挺直了腰板,放下原本那在手中把玩的杯盞,義正言辭道“蕭小姐出事,本王也深感悲痛。隻是蕭小姐現在還未出閣,這等事,也該是尚書府的家務事才對。”
秦煜言詞鑿鑿,字裏話外無不是透露著讓蕭雨煙回尚書府尋蕭素遠解決這事,而不是到這秦王府來討公道。
”王爺!”蕭雨煙猛地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異。
怎麽會……他不是她的未婚夫嗎?怎麽會……
“祁韓。”秦煜錯開蕭雨煙質問的目光,對著周遭的人群喚到。
“王爺,屬下已通知蕭尚書蕭小姐遇險之事。”祁韓仍舊著那件深色長褂,神情肅然。
“哦?那他怎說?”趁著旁人不注意,秦煜對著蘇陌偷偷眨了眨眼睛。
意思是:瞧,為夫還不賴吧。
蘇陌微笑著回了個白眼。
也不知是誰惹來的桃花債。
“蕭大人說他會查清此事,還他小女一個公道。”沉穩的嗓音徐徐響起。
猶如喪鍾在蕭雨煙的耳邊敲響。
讓蕭素遠那老狐狸來查清此事的話,就算查到是蕭雨襄做的,他鐵定也會護著她。這樣一來,她所有的心血不就白費了……
慌亂中,蕭雨煙朝著秦煜投去求救的目光,卻猛地發現他正與蘇陌脈脈地對視。
嗬……
這女子可是叫蘇陌……
什麽貴客!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妄想取代她位置的無知婦人罷了。
蕭雨煙眼中的妒恨愈加濃重,直直地燒向蘇陌。
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頭看向秦煜。
“既然家父說會查清此事,還我一個公道。那,煙兒也不再勞煩王爺了。”
攜著抹蒼白無力的笑容,對著秦煜盈盈一拜。“還請王爺送煙兒到家父那。”
輕挑眼尾“祁佑。”
著一身青灰色短打的少年恭順著眉眼走了進來。
“務必要護送蕭小姐回蕭府。”秦煜眯著雙眸子,意味不清地吩咐到。
少年乖巧地點了點頭,對著蕭雨煙做了個請的手勢。
蕭雨煙那本就毫無血色的臉上再次白了幾分。
他……當真叫人護送她離開……
“……煙兒告退。”不甘地咬著下唇,幾乎無聲地說完整句話。
她甚至忘了自己是怎麽離開秦王府,隻知道神思清醒時,已是到了蕭府。
那個喚作祁佑的男子正站在馬車前和她父親交談。
撩起簾子,方想踏出車門。卻在觸及自己那身染血的裝束時,收回了邁出的腳。
無力地癱坐在軟墊上,茫然睜著杏眼空洞地打量著車廂的頂部。
腦海裏盡是她和秦煜相遇時的點點滴滴。
那時,秦煜剛返回涼都,舉國歡慶。
宮裏麵也借此舉辦了一個宴會,邀請各個名門望族的世家小姐。明裏說是為了歡迎秦煜回都,實際上卻是為了替秦煜挑選合適的良人。
畢竟,二十多歲的男人了,再放任下去,恐怕就錯過適婚年齡了。
深黑色的長褂上繡著條金絲四爪王蟒。一頭墨發單用根簪子固定於腦後。
漆黑色的靴子鏗鏘有力地敲擊著白玉製的地麵。
“這就是族長讓我接近的人?”蕭雨煙揚著脖頸,驕傲的就像一隻白天鵝。
“是的。”身側的侍女垂眉低首。
蕭雨煙玩味地看向秦煜,卻不料,他似有感覺似的,側過頭,朝她淡淡地投來目光。
深色的瞳仁閃爍著鐵血一般的堅毅。
隻一眼,便是永生永世的沉淪。
馬車輕微地晃動了下,蕭雨煙木然地坐起,看向簾子。
一個小丫鬟走了進來,怯生生道“老爺讓我來伺候小姐。”
小丫鬟的聲音很輕,卻也不妨礙她的理解。
疲憊地點了點頭,道“以後,你就叫小蝶。”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