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
“蕭小姐還真不愧涼都第一才女之名，知進退，懂分寸。”蘇陌輕笑著開口，任由蕭雨煙一拜到底，也不伸手去扶。
“這本就是煙兒的過錯，這位小姐無需在意。”蕭雨煙深吸了口氣，攥緊了手中的絲帕。溫文爾雅的臉上始終不改初笑。
蘇陌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卻被秦煜一把拉到了身後。“你若是沒事現在可以離開了。”
至始至終，秦煜從未拿正眼看過蕭雨煙，反倒是時時刻刻護著蘇陌。
這讓站在一旁的準未婚妻蕭雨煙硬生生地咽了口氣。
“王爺，煙兒隻是相見王爺一麵，並無他意……”蕭雨煙雙眸含淚，低垂著精細打扮過的臉蛋，那張塗著紅脂的唇瓣也輕抿著，越發地顯得嬌弱惹人憐愛。
“說完了嗎？”麵對美人垂淚，秦煜依然熟視無睹，反而更加嫌惡地顰起了眉。
蕭雨煙聞言，臉色愈加地蒼白，眼淚也不要命似地撲嗍著往下掉。
“秦王爺，我家小姐好歹也是您未過門的妻子，您怎能！”小蝶見自家主子受辱，竟是義憤填膺地指責起秦煜來。隻是，那話還沒說完，就有一雙手掐在了她細嫩的脖頸上，勒出一道紫青的痕跡。
“咳、咳！”小蝶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黑衣人，眼底盛滿了驚恐。
“絕影，扔出去。”秦煜淡淡地睨了眼費力掙紮的小蝶，回過頭去，不再看這一方。
絕影點了點頭，單手扣住小蝶的脖子，正待出門。
“王爺，煙兒可是奉族長之命與王爺聯姻的。”聽著耳畔秦煜對小蝶的下定的判決，蕭雨煙忽地抬起頭，咧嘴笑道。
那張本是塗滿了胭脂水粉的精致小臉因著方才的那些眼淚，早已被衝刷的斑駁不堪，哪還能見原先的楚楚動人，滿目猙獰這個詞倒還說的過去。
秦煜不語，一雙鷹眸定定地注視著蕭雨煙，直看的她後脊生涼。
“回去告訴他，識相的話，就把那些本該屬於我的東西雙手奉回，本王或許心情好，還能給他留個全屍。不然，休怪我血洗他滿門。”秦煜踏著方步，一步一步地走進蕭雨煙，在她驚恐目光的注視下，附於其耳邊，悄聲說道。
他秦煜，何時輪到別人來威脅他。
“管家，送客。”話落，那道黑色身影已是不見了蹤跡，相攜而去的，還有那輪緋色衣袍。
清泉翠影，雲霧彌漫。
一高挑人影靠在假山邊上，其肩上還搭著某個男人的爪子。
“那蕭小姐看起來和你淵源不淺嘛。”蘇陌斜了身側閉著眼假寐的某人，意味深長地開口說到。
“她與我的身世有關。”秦煜頗為頭疼地伸出隻手揉了揉太陽穴，順道著將蘇陌也一把攬了過來。
溫濕的氣流吹在頸間，麻酥酥的，惹地蘇陌一陣戰栗。
“給我好好說話，少動手動腳的。”蘇陌不滿地瞪了眼秦煜，甩開了那隻攬在她腰上大吃豆腐的賊手。
“小陌兒想聽什麽，我就說什麽。”秦煜滿不在乎地收起了那隻被蘇陌拍開的手，嘻笑著答道。
“不正經。”蘇陌低低地罵了句。
卻在想起方才在大廳裏，他驚變的臉色和散發著的寒氣時，心下多了抹難以言喻的酸楚。
暗自歎了口氣，道“當日在醉紅塵中，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秦煜眨了眨眼睛，無辜道“因為小陌兒身上的香氣早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裏。”
“說實話！”蘇陌騰起一腳就踹了過去。
這家夥整日裏沒個正經，哄女人慣有一套的，想來平時沒多練。
秦煜見蘇陌惱羞成怒地朝他踹來，當即不躲不閃，任由衣服上染上了一個灰撲撲的鞋印。
“小陌兒可曾聽我的話，好好保存著當日我送你的那塊石頭？”
“石頭？”蘇陌有一瞬的錯愕。
“就知道小陌兒不曾好好記得我的話。”秦煜笑著從衣袖中掏出一用細繩串了的玉石，在蘇陌眼前晃了晃。
“你當日就是憑著這塊玉石辨出我的。”蘇陌虛眯鳳眸，麵色不定地盯著麵前晃悠著的玉石。
秦煜但笑不語，若不是先前因著蘇陌那日在涼峰上弄丟了這塊石頭，又碰巧被他撿了回來。恐怕他當初也沒那麽容易尋回她。
“掛好了，下次可不準再丟了。”趁著蘇陌怔神間，秦煜一把將那玉石掛在了蘇陌的脖子上，不容抗拒地命令道。
蘇陌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伸手就要扯下那條鏈子。
“你要是拿下來了，我就趁你睡著的時候再給你帶回去。”秦煜按住蘇陌拽住鏈子的手，強硬地開口。
撇撇嘴，道“隨你。”反正我離離開王府的時間也不遠了，大不了臨走前再將這串鏈子摘下還你。
秦煜哪還曾想過蘇陌還一門心思地想著離開。隻見她滿不情願地撤了手，收了禮物，秦煜就已是滿足了。
“對了，你和小綠是什麽關係？”蘇陌曾偷偷地詢問過她和秦煜的事，奈何小綠那丫頭守口如瓶的，打死也不肯說，隻一個勁地說是為了蘇陌著想。
想到這，蘇陌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一個兩個的都有事瞞著她，真不會是和她那什麽前世有關。
她雖是懷疑秦煜是造成她前世死因的一個原因之一，但礙於小綠的關係，她一直無法得知，現下正好趁秦煜在場，問個明白。
“小陌兒……我……”秦煜本是齊著牙咧嘴大笑著，現下卻被蘇陌猛地一問，懵了神。支支吾吾半晌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蘇陌看著秦煜支吾的模樣，便料定他定是有事瞞著自己。當即大爺似的翹著腿，靠坐在假山旁，得意地問到。
叫他丫的威脅她不準摘下鏈子，現在換她來威脅威脅他。
秦煜麵部表情扭曲了半晌，無奈地歎了口氣，道“小陌兒可曾聽說過九天之上的傳說？”
蘇陌抿唇。九天之上，即是神的居所，這她曾聽小賤那隻肥貓念叨過幾次。起初她還以為那貨是小魚幹吃多了，導致腦袋不靈光了，竟連神這種東西都想出來騙她了，不過現在看來，倒像是另有回事。
“聽過。”
“那小陌兒可知神？”秦煜尋了處幹淨地方，掀了衣袍就地坐下，順帶著拉著蘇陌一同坐下了。
“嗯。”蘇陌聲調平緩地應道，神態間，不見半分錯愕。
這倒是出乎了秦煜的意料。
“百年前，神族內亂，天下戰火紛起。更是有人趁著這混亂時局放出了神族世代看守鎮壓的凶獸，導致神族生靈塗炭，多數無辜人民慘死。”秦煜將腦袋靠在蘇陌肩上，神情追憶。
“然後呢？”蘇陌推了推秦煜那紮人的下巴，難得的，沒有抽身離開。
“然後啊……一位神化解了這場災難，挽救這世間。”秦煜的唇際忽地揚起一抹極淡極淡的笑意。
“那神呢？”蘇陌瞅了眼秦煜，複又開口問到。
“死了。”秦煜眼中哀戚一閃而過，快的讓人難以捕捉。
“騙人！他說謊！”蘇陌方想出聲詢問那神的死因，卻被小綠突如其來的怒吼打斷了。
“小綠你說什麽？”蘇陌利用著精神空間聯係著小綠。
“主人，他說謊！主人根本就沒有死！”小綠的頭腦早就教秦煜的話激昏了頭腦。連著那些不該說的話也一並抖了出來。
“小綠，你方才說什麽？”蘇陌的瞳孔猛的縮緊。
小綠方才說主人……也就是她，那個拯救世間的神……
“小陌兒，怎麽了？可是嚇到了？”秦煜半晌不見蘇陌說話，回頭看時，去見著蘇陌異樣的神色，不由得出聲問到。
“小陌兒？”秦煜搖動著蘇陌的肩，有些急切地追喊了幾聲。
“嗯？”蘇陌回了神，暫時性地切斷了與小綠的溝通。
眨巴著眼睛不解地望向秦煜。
這人無事做，搖她作甚？
“小陌兒可是被我方才的話驚著了？”秦煜見蘇陌恢複正常，隨即鬆開了握著其肩膀的手，失笑著問到。
“嗯嗯。”蘇陌此時正想著剛剛秦煜嘴裏所說的那個“以死恂國”的壯誌人士是不是她，哪還顧得上理會其他事。也沒注意秦煜問了些什麽，隻隨意地附和了一兩句。
秦煜看著身側之人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再多言，隻最後歎了句“其實……這世上是有輪回的。”
青竹倩影，紅衣繚繞。
那站在遠處瞭望的絕影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動人畫麵。
紅衣女子不知何故，竟是潺潺睡去，漫頭青絲已是被人解下，隨意地灑落在黑衣男子的肩上。
月上中天，已是有了輕微的涼意。秦煜看了看身側睡熟的女子，神情莫測。
離著她蘇醒的日子，怕是不遠了。
隻是待她想起往昔舊事，也不知還否能原諒他。
“咳咳！”不知何故，秦煜猛地俯下身，趴在膝間一陣劇烈咳嗽。
許久，才緩緩地抬起頭，苦笑著拭去了嘴角那抹腥紅。
看來隨著記憶的回歸，曾經種下的詛咒也隨之複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