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蠱
“汝魂之歸來，血月之將現。”飄渺虛無之聲若來自荒莽大陸，悠遠森然，如曆盡人間之滄桑，嚐盡人世之苦澀般令人心神一震。
蘇陌緩緩睜眼，入目即是一片渾沌，恍若宇宙初開，天地未分。動了動手腳，卻發現身體軟綿綿的，使不上分毫力氣。
“順其意者昌，逆其意者亡。”猶如聲音的主人在蘇陌耳邊輕聲呢喃，婉轉低沉。
隨著尾音的拖長，那蠱惑心神的音調也漸漸地虛淡了下去，似是消散在那無盡的虛空中。
蘇陌闔上眸子，任由那股神秘的力道牽製住自己。放開四肢，整個人都浸沒在這片混沌之中。
眼前的一切悄然淡去，卻憑空冒出奶白色的煙霧，蘇陌被緊緊地包裹其中。
隨著桎梏的慢慢鬆動，蘇陌掙紮了下，手指微動，緊接著是胳膊，手臂。最後整個人坐臥了起來。
入目即是灰白交加，牛奶般濃稠的白霧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淺灰色物質縈繞在周身。蘇陌忍不住伸手去觸摸，卻不想那團物質竟順著那白嫩修長的指尖流入自己的體內。
蘇陌微微一愣，屏息凝神，細細理著體內的莫名多出來的力量。
良久，緊閉著的鳳眸開了來，細長的睫毛撲閃著撲朔迷離的光彩，別樣的動人。
“白老頭，算你有心。”蘇陌緩緩起身，眼神虛無地凝視著虛無縹緲的遠方，神色不明地道了句。其聲若空穀傳響，泉水滴石般清冽動人。
剩餘的白色濃霧似是被那淺灰色雜質所吞噬了，蘇陌仿若又置身於一片混沌之中。不知何處才是其歸處。
“姐姐！姐姐……”嬌嫩軟儒的嗓音自門外傳來。
置身夢境的蘇陌忽地一震。那緊閉著的眸子掀了開來，展露傾世風情。
坐臥在床塌之上，滿頭青絲散落腦後。褻衣隨意地搭在肩頭，深青色紋身若隱若現，更為其添了難以言喻的魅惑。
“夏淺？”慵懶的調子傳至屋外，本就不耐煩於應付孩子的半夏瞬時得到了解放。“哎，小煜，你的陌姐姐出來了。”夏淺小心翼翼地撥開秦煜的手，生怕傷著他。“
“陌姐姐！陌姐姐在哪？”秦煜兩眼一亮，鬆開了半夏的袖子。尋著聲音的源頭跑去。
看著滿是褶皺的寬大冰蟬絲袖，夏淺一陣肉疼。這可是千金難求一匹的冰蟬絲啊！還是因著前些日子她的出色表現小姐賞的。這小屁孩……
“陌姐姐。”可愛的包子臉皺成一團，紫葡萄般的大眼睛地溜溜地在眼眶裏打著轉。白嫩嫩的小手指糾結地抓著衣擺，白淨的小臉上滿是忐忑和不安。
眼前之人身著紅衣廣袖，裙琚飛揚，一頭青絲束於腦後，順著窈窕身型蜿蜒而下，紅黑二色交相輝映，自成一景。
“小煜？”紅唇輕啟，蘇陌歪著腦袋，疑惑地打量著那還不及她膝蓋高的小正太。半夏呢？她不是把他交給夏淺那丫頭照顧了嗎？
“姐…姐姐。”秦煜囁喏著，白淨的包子臉上紅霞飄飛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著一雙像星辰般閃亮的眸子。肉嘟嘟的小手背在背後不住地攪動著。讓蘇陌有了蹂蹋一番的衝動。實際上她也這麽做了。
纖細修長的指節微微挑起那略顯尖瘦的下巴。秦煜貝齒輕咬櫻花唇瓣。白皙嬌嫩的肌膚之下卻透著幾分怪異的緋紅。
“蠱毒，還是可以改變中蠱之人外貌的子午蠱。”似是詢問卻更像是肯定。蘇陌嘴角微翹，邪魅的鳳眼揚起恣意的弧度。有意思，自己隨意撿來的孩子竟藏著如此大的秘密。
小正太默了，臉上的紅潮緩緩褪去，渾身氣度發生了質一般的改變。眼中澄澈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蕭冷肅殺。
“怎麽，不繼續裝了？”蘇陌饒有興趣地抱胸看著他，長而細的脖頸微微上揚，一身肌膚勝過塞北的陳雪，宛如瓷器般白膩，修長。
自她五天前撿到這孩子後，這一路上暗殺不斷。就算是個傻的也知道這問題出在這孩子身上。
“嗬嗬…”秦煜並不回答，隻低低地笑道，“我本想借鬼醫之手避過一難，順帶著解了這身毒，不曾想……”
“借我之手？”身子微向前傾，遮住了大好的陽光，青絲垂首，灑落一地。暗香縈際，究是亂了秦煜的心神。
“王爺可知弑兄殺父可是為天理所不容？”溫潤的鼻息噴在頸間，騷癢難忍。秦煜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向後退了一定距離。
“我隻知生不由命。”涼薄之感油然而生，那本可愛至極的包子臉此刻已是淡漠至極。
落葉一片接一片地往下飄落，鋪滿整整一條青石小路，那一高一低，一紅一白的身影始終對立著，兩兩相望。
“九州十二郡。”良久，蘇陌紅唇微啟。
秦煜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前方豔麗輕靡的張揚背影，唇角彎起。
紅燭微漾，燭影輕晃，落了一地的奢侈靡繁。
“清兒，明日隨我回一趟蘇府。”清冽之聲透過椎幔傳到殿外之人耳中。
話語剛落，提筆之人玉腕微動，手中的狼毫準確無誤地飛入當中的筆筒。空曠的案幾上隻餘一封墨跡未幹的字信。
“嘩啦啦……”蘇陌從未想到自己從屋頂上跳下來竟會看到這樣一副景象，早知道她還是走正門好了。
雕龍繡鳳的屏風之上映著一修長的身形，以及那瀟灑的穿衣姿勢。
“咳咳”蘇陌一手握拳抵在唇畔，尷尬地咳了聲。
“嘩啦！”屏風內的響動更加劇烈了，本慢條斯理一件件慢慢往身上套衣服的秦煜倏地扯過一旁的外袍，披上。從容鎮定地邁著正步，昂首挺胸，正氣凜然地朝蘇陌走來。然而那珠圓玉潤的耳垂微微泛紅，鼓鼓脹脹的包子臉也刻意地板起，甚至眼神忽閃著躲避蘇陌的探視。
蘇陌不自在地輕咳了聲“那什麽，你現在就一小屁孩而已。”害羞個毛線。
不提還好，一提。秦煜那雙明亮剔透的眸子瞬時緊眯了起來，紅潤的唇角也抿成了一條線，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明日隨我啟程，我自有辦法解開你身上的蠱毒。”見此，蘇陌無奈地扯扯唇角，岔開了話題。
秦煜麵無表情地頷首。
蘇陌朝著他翻了個白眼，一掀衣袍，如一團火焰般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