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
二○一四年九月一日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像往常一樣,我又開始慌亂。像我這種放蕩不羈愛自由的野馬,學校簡直是我的噩夢。轉學後已經過了半個學期我改掉了方言說普通話,好像這樣我以後見到二中的同學就可以顯得逼格高一點。
我總天真的以為,離開了二中這個噩夢般的存在我會好過一點,沒想到,隻是換了個地點、換了種方式受折磨。
早六點鍾的班車總是有淡淡泥土清香,可能是車窗敞開的緣故,一路駛來一直吸吮著不同的氣息。我還是喜歡經常把頭探出窗外看著來往的車輛沿途的美景,不管司機劈頭蓋臉罵我幾次。窗縫的灰塵是每個旅人給家鄉最後的念想。
在前往六中的路上有一座山,山上有座古老的城堡,我每次都會看它好久,感覺它好像跟我有種聯係。總想找一個下雨天撐著傘去看看裏麵有沒有老婆婆住。但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去過。
初到教學樓就被迎接的班主任嚇了一跳:啤酒肚幾乎把粉紅襯衫撐開,掉色的牛仔褲搭配上蓬亂的頭發,看上去像是發福的朱元璋。總以為,老師嘛……教書育人,起碼得有為人師表的樣子,沒想到一直到現在他是待我最好的老師也是最寬容我的老師。
找到班級隨後就開始大小包擠上樓梯找到宿舍。本來想找一個安靜的靠窗陰暗的地方,作為一個自卑的人我喜歡自己縮在角落享受自己的天地。終於送走了爸媽,好的位置都被同宿挑了去。我隻有最顯眼靠門的床位。我半跪在床上俯視整個宿舍:一個也不認識,這種感覺像被全世界隔離開來。剩下的那幾個在一起聊天,感覺是一個班被分過來的。我習慣把床單反窩進褥子下。那樣我就可以比別人晚起兩分鍾節省了鋪床單的時間。
而且每當你把被子壓在身下,就會覺得好像有人環抱你十分溫暖,並且很有安全感。
簡簡單單收拾好了,他們陸陸續續離開了,我也順了上去。
之前搶的一個座位竟然還在空著。班級人開始齊全最後進來的男生隻能挨著我座。他把書包扔給我,連個句話也沒有。我其實很在意第一印象的,你的一舉一動我會判別是不是值得以後發展關係。從一開始就對他有點失望。他又開始跟我以前同班的張瑋聊的熱火朝天。談話中我聽見張瑋喊趙念。好吧這個亂扔我書包的家夥叫趙念。朱元璋進來了又是褥雜的自我介紹。所有的開學都是這樣不厭其煩的重複,沒有新意。
介紹一會朱元璋出去接電話了。我開始借著餘光打量趙念。卷頭發讓我一直以為是少數民族,後來趙念解釋說卷發的人腎都好。鼻子是那種我不喜歡的挺,眉毛很濃密,但是我最喜歡是他深邃的眼睛,雖然他一直戴眼鏡。我還喜歡他的嘴唇,上半片包著下半片小小的總是濕潤著。他長得有點黑有點微胖,帶著屌絲眼鏡。整個臉龐至少是幹淨的少年樣,下巴已經冒了幾根小胡子。對了!他後來給我表演過動耳神功惹得我哈哈笑。黑色牛仔褲帆布鞋幹幹淨淨的沒有一絲皺。
從開始相識一直到鬧掰他一直這麽穿。多年以後我在也沒見過能把帆布鞋穿出感覺的第二人。直到現在我喜歡的高幫鞋卡其褲都是他的衍生品。
那時我想我跟全班最醜的男生同桌了,因為放眼望過去好想他最醜了。一個上午就這麽尷尬的過去了,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就像每個開學應有的狀態那樣。
中午回到宿舍,他們聚在一起討論班主任說什麽點背又被他教一年,我這才確定他們是同班生分過來的。我的臨床走路腿飄飄的姑且叫麵條腿吧。麵條腿妖嬈盤坐在床上安靜的揪腿毛,似乎他跟我一樣是插班過來,百無聊賴找不到插進來的話題隻能自娛自樂。
九月份下午在我們這還是悶熱的,況且我們一班擠了70人。我趴在桌子上準備打盹:反正今天也沒有課程,犒勞一下自己吧。
不一會一個溫暖的手按在了我的後背上,一回頭又是那個趙念。“嘛呀?”“我去上廁所你去嗎?”“奧,不去!”我強忍不爽:幹嘛按我!我又不認識你,你就開始約我上廁所?好想打人。但我還是隻能心裏意淫。實際上老老實實把屁股收起來讓他過去。
可能是感覺到無聊他開始主動跟我聊天。“我叫趙念,你呢?”“我叫良曉溪,叫我曉溪就好。”“奧,你有沒有櫥子?”媽的,突然想起來我沒搶櫥子,書放在哪裏?!我開始淩亂。“我沒有,我不知道……”“我也沒搶,要不現在去?”他又按在我的腰上擠了出去。我的小蠻腰豈能爾等亂碰,我再忍!他最終還是給我搶了一個位子。安頓好該死得課本之後,像往常那樣又開始沉默。我記憶中好像那天下午也沒有說多少話。
晚自習是我們最難熬的時刻,三個小時根本不可能不說話。好吧,是我先說話了,我開始給他說我住的地方,慢慢就說到了我的轉學之類。他認真的聽,嘻嘻哈哈插上幾句。突然發現他笑起來挺好看的,他的牙很白,真的白,沒有酒窩,嘴唇卻很好看一直濕潤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他也開始向我介紹他的一切。原來也是一個插班生,他說他從來不寫作業,考的也不好。他是撿空來的:有個學生沒有上學他正好插過來,不過和我不同他是有學籍的那種。像我們這種借讀生是沒有學籍的,而且你能深切感受到人微言輕。高一轉過來,因為我在後麵,我主動去找老師要求調到前一點,老師淡淡說了一句:你以為你是誰?你才來幾天。我深切記得那幾句話。後來我一直努力從入班的48名衝到第9名實力打了老師的臉。
扯遠了繼續說他吧,他那時候不學習整天玩,他媽拿掃帚追他滿學校跑,他那些沒寫作業的理由把原始人拉來也不會相信。他總是告訴小學老師他作業讓羊吃了。老師終於忍無可忍讓叫家長,然後這個大哥又告訴老師他媽媽去吃麵了。(在我們這,親戚家有人生小孩要去聚聚叫做吃麵)老師一通電話打給她“吃麵”的老媽,換來揍一頓爆揍。
我和他似乎過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我一直都是老師眼中的希望,每次都是按時交作業,學習上也挺好的。我有點後怕,我那時候隻是覺得我媽花了好多錢費了好大勁把我轉學過來。脫離以前的苦海,我應該好好學習的,我也有點害怕他會拖累到我。
那晚我們聊了很多,聊著聊著,我就開始忘了按我腰扔我書包的破事。我開始意識到我跟這個小黑孩故事似乎沒有那麽簡單,以至於現在我和他分開兩年了,當有人突然冒出一句你最愛的人是誰,我還是一個想到他。我覺對想不到,這個比我矮比我黑又不聰明的胖子,竟然是我愛的死去活來,傷我遍體鱗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