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了斷
其實回憶起來蔡小三似乎沒有參加過葬禮，每一次都是站的遠遠地看上一兩眼。雖然長大以後才知道這種事情其實沒什麽好看的，不過兒時那會兒懂什麽，遇見熱鬧就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然而並不是他的身邊沒有人去世，而是因為從小被姑姑養大，但是參加葬禮要交錢，少帶一個人就可以少給一分錢。所以姑姑為了省錢，無論是婚禮還是葬禮都不會帶他去，隻是讓他留在家裏看家。
??幹爹膝下沒有子女，葬禮的錢據說是他生前就給自己準備好的。蔡小三原本是想出錢辦的更好一些，但提供葬禮物品的人說幹爹生前料到了他會這麽說，所以幹爹特地吩咐不用麻煩了， 自己的安排已經很滿意了。故此，蔡小三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起床之後，蔡快速地用酒店裏的洗漱用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換上了特地準備好的黑色西裝。下樓的時候，網約車就已經在門口等候了。奇怪的是，按照道理來說馨雅這個點也應該是醒了，怎麽沒見她人。大概是睡過頭了吧，蔡小三想上樓去提醒她一下。但門口車子的司機已經在催了，況且現在這樣的情況上去催她也不太合適。
??最後還是了轉身上車，並且上車之後把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了司機。其實蔡小三也是聽優小優說的，如果要讓計程車帶自己去墓地這樣晦氣的地方，是要準備一個紅包的。如果不準備，司機就有可能在離目的地有一定距離的時候就讓你下車。
??大概十分鍾左右的時間，蔡小三就到達了位置。下車之後，身後的計程車果然一刻都沒有停留地就離開了。這個墓園的規模不大，但墓碑卻不少。不過他也不需要挨個找過去，因為不遠處就有人說話和幹活的動靜。蔡小三聞聲走了過去，發現除了兩個穿著汗衫正在挖坑的工人之外，在還沒有完成的墓坑前還站著一個身穿黑色短裙的女人。不難辨認，馨雅沒有睡過頭，而是很早就來了。
??“我很後悔，其實咱們和幹爹認識完全就是緣分不是麽。但就是因為這個緣分，他把他認為珍貴的東西無償給了我們。也正因為如此，四辛味才能發展到現在。其實，我們算是站在了他的肩膀上。其實三哥我比你幸運多了，從小到大的對我好的人其實不少。我的父母，哥哥，你，我也有過很多很好的朋友。當然幹爹也算，我還記得當初他為了幫我守住你，還隻把配方交給了我一個人。你說幹爹要是知道了咱們倆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怪我們？”馨雅感覺到了蔡小三的到來，沒有看向他就自顧自地開了口。
??蔡則是背對著幕坑看著門外的方向，就像是在等候幹爹的棺槨被送達：“我覺得不會吧，都說上了年紀的人看待事物的直覺都很準。幹爹經曆了那麽多的人間煙火，所以我認為其實他早就料到我們可能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把配方交給你我覺得不是為了讓你鎖住我，而是擔心你有一天如果離開了我也有辦法可以讓自己過得很好。”
??蔡小三又不是算命先生，這些話其實都是他自己瞎編出來的。為的，隻不過是為了她和自己在對待這件事情上可以好受一些。
??馨雅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上，以前蔡小三是不允許她學抽煙的，但現在似乎也無所謂了：“那你說，幹爹的配方肯定有無數人向他討過。可偏偏，他最後卻選擇了交給我們。你覺得，這是為什麽呢？”
??蔡注意到了身後傳來的煙味，但是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對她發出任何的勸誡了：“幹爹這一生沒有成家沒有兒女，我覺得他應該不是沒有遇到過深愛的人，大概率應該錯過了自己值得珍惜的人。或許當初的幹爹也是一個雄心壯誌的人吧，看到了我們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但他最後沒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之所以選擇了我們也算是他對我們的一種期望和寄托吧。”
??馨雅抽了口煙，點了點頭：“如果這麽說的話，確實可以解釋的通。其實我們應該多來看看他的，偶爾打兩個電話噓寒問暖，咱們這做幹兒子幹女兒真是沒盡到咱們的責任。幹爹把最好的都給了我們，結果我們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蔡小三也覺得有些愧疚，紅潤著眼眶深吸了一口氣：“你放心吧，以後每年幹爹的忌日我都會來這裏祭拜他。我沒能參加自己親生父母的葬禮，也無法祭奠他們。幹爹的事情我會記在心上的，無論有多忙都不會忘。”
??馨雅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注意到靈柩車開了進來，主持葬禮和負責葬禮安排的人緩緩走來。小時候蔡小三見到的葬禮都是熱熱鬧鬧的，整個大隊的人都會去參加。但幹爹的葬禮卻顯得格外冷清，沒有樂隊人也就隻有寥寥幾個。或許，他是想自己走的安靜一些吧。
??兩人對於葬禮的進程都不太了解，於是就隻能按照旁人的知識來進行。一番禱告過後，棺材到了要入土的環節。蔡小三接過了工人遞來的鏟子，往棺材上潑上了第一撥土。隨後身後的人就再次拿起了工具，往棺材上快速填土。
??“馨雅，這樣會不會太簡單了一點。我看別人家有長輩去世了都弄的很熱鬧，幹爹這樣會不會走的太冷清了。”蔡小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總覺得葬禮就這麽結束了有些對不起幹爹。
??而對方則是微笑著搖了搖頭：“幹爹習慣了一個人，他不喜歡熱鬧。既然這是他自己生前的意思，我們就不要破壞他享受安靜了。他辛苦了一輩子，每天都開店開到很晚，也是時候給他好好休息休息了。好了，我們走吧。”
??蔡小三和馨雅離開了墓園之後摘掉了胸前的白花，否則的話他們除了紙紮店以外哪裏也去不了。因為事先都知道葬禮的簡單程度，所以知道自己不會在這裏久留，都沒有選擇租車。蔡再次叫了一輛網約車，不過應該是因為定位地點有些尷尬，沒有車子願意過來接單。兩人隻能相伴走到了大馬路上共同攔了一輛出租車，一起返回酒店。
??既然都已經坐在同一輛車了，蔡小三也就不再不好意思了：“馨雅，要不然一起吃個午飯吧。我晚上的飛機回常州，你呢？”
??其實馨雅原本是想在潮汕多留兩天的，但是因為杭州分公司那邊剛剛交接沒多久，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做，所以她今天晚上也得離開。所幸就答應了蔡小三，就當是好好做個了結：“好。”
??這裏是廣東，很少能找到川菜館，即使是有也不正宗。四辛味的火鍋潮汕分店也還沒開始建，於是就隻能找了家評價上還不錯的館子。正好離酒店也不遠，馨雅主動提出兩人慢慢走過去。就當是，回味一下曾經的感覺。不同的是，這會兩人都刻意地保持著距離。而上一次，他們親密無間，手拉著手，有時還會嬉戲逗鬧。
??“對了三哥，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星起集團開出了陳君，並且已經正式聘用我為杭州分公司的總代理，不過你放心，總裁說過不會讓我和你作對的。往後，咱們說不定還能做生意場上的夥伴。”馨雅很輕鬆地說完了這句話，但當她說出“夥伴”二字的時候心裏卻是像被刀紮了一眼的疼痛。
??蔡小三暗暗驚訝，但也佯裝平靜：“哦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我聽說星起集團把杭州分公司的總經理調來常州代替陳君位置。恭喜你啊，馨雅，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的能力不在小優之下，我想你可以做的很好。”
??馨雅卻低頭苦笑：“三哥你就別抬舉我了，我知道我和小優是比之不及的。我隻是想看看，如果我離開了你，我到底能做到什麽程度。以前我總是為了別人而活，我現在隻想把自己活的精彩一些。”
??說著說著，兩人已經走到了飯店的門外，進去入座後快速地就點好了餐。蔡了解馨雅的口味，幾乎不用給她看菜單就已經點好了。看到蔡小三的這個細節，其實她心裏還是挺感動的：“我一直以為隻有我會記得你愛吃的東西，沒想到我愛吃的你也都記得。”
??“都在一起這麽久了，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呢。”蔡拿起服務員送上來的橙汁，給馨雅倒上了一杯。因為不用開車，所以他喝的是白酒。
??“我記得你很少喝酒的，怎麽現在吃飯的時候都要來兩杯了麽？”其實不難看出，蔡小三的精神狀態有些差，應該就是最近喝酒次數頻繁的緣故。
??蔡小三則不以為然，喝掉了半杯白酒後夾了一口菜到嘴裏：“嗐，以前我對自己太拘束了，但我現在覺得做人有的時候還是要灑脫一些。男人嘛，難過的時候喝點酒很正常。就像你，你現在不也開始抽煙了麽。”
??馨雅沒有回答他這句話，隻是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了一個本子。這個本子蔡小三記得，上麵記著的是幹爹交給她的配方：“我之前聽你和老楊還有小優姐說要做量產，沒有配方你怎麽做。聽了你幾天上午在幹爹墳前給我的解釋，我也覺得這個本子是時候該交給你了。我在星起集團工作，這個我已經不需要了。”
??“不不不，這怎麽行呢。當初幹爹說過，這個配方隻交給你一個人。你現在交給我，她在天之靈肯定會怪罪我們的。”蔡伸手把本子推了回去，雖然他現在的確需要這個配方，但尊重幹爹的遺願比什麽都重要。
??馨雅給了蔡小三一個微笑，再次把本子放在了他的麵前：“你也說過，幹爹把配方給我是為了在我離開你以後可以過得好一些。可是很明顯，我現在不需要了。而且其實，當時你在外麵，幹爹在裏麵教我的時候還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說，你是一個事業型的男人，我要做的其實就是陪在你身邊做你的賢內助就好了嗎，讓我相信你。所以這麽長時間了，我一直按照他的要求成為了那樣一個女人。
??他還告訴我，這個配方遲早是要交到你手中的。隻不過，需要在合適的時候。我相信現在，適合的時候到了。隻不過我需要向你們兩個人都倒一個歉，我沒有相信你。沒有相信你和劉小雲的關係，也沒有相信你有能力可以渡過難關。所以，我們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正好有些酒意，蔡小三的眼淚劃過了麵頰，他一把抓住了馨雅的手：“其實你真的不用這樣，我們可以繼續，或者重新來過的。我愛你，你知道。我也知道，你還是愛著我的。為什麽我們不能繼續好好在一起呢，非要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和劉小雲絕對沒什麽，以後你就會明白的。你回來好不好，大家都希望你可以回來。我會對你比以前更好的，相信我好嗎？”
??久違的真誠的，因為感動而出現的，眼含著熱淚的笑容再次在蔡小三的麵前出現，馨雅掙開了蔡小三的手：“那天晚上我去見陳君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做好了我們永遠不可能繼續的準備，一個和你仇人睡過的女人，怎麽還能和你在一起。就算你能夠原諒我，我也無法原諒我自己你明白嗎三哥。你會遇到一個更適合你的人，她會比我對你更好，比我更相信你。
??或許我此生會和總裁一樣不會再愛上任何人，會帶著對你的愛意過完自己的餘生。但是我不會再回到你的身邊了，離開你是對你最公平的選擇。三哥，是我辜負了你，我是一個壞女人。你不用再想著我，愛著我，那是不值得的。劉小雲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你們兩個看起來也很登對。如果你們未來會有機會在一起，我會衷心地祝福你們的。”
??“其實.……”蔡小三想要開口向馨雅坦白他和劉小雲的關係，但馨雅已經站起身要離開。
??“好了，我吃飽了三哥，我就先走了。無論如何，答應我要照顧好了。我也答應你會好好過下去，我們，就到這吧。”隨後馨雅拎起包就離開了餐廳，她的碗筷自始至終就沒有動過。
??蔡小三想跑出去追，可在猶豫之後馨雅就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視線。錯過，真的在他們之間切切實實地發生了。似乎，無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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