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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還沒來得及將消息告訴父母,我媽已經急吼吼地打電話問我在哪。


  我剛好到家的樓下,正準備上樓,就看到我爸滿臉緊張地從樓上衝了下來,後麵跟著我媽,倆個人像著了火一樣的催我上車。


  我好奇地問:“去哪?”


  我父母同時看我一眼,道:“來不及解釋了,先上車再說。”


  上了車我才知道,我父母要帶我回一趟鄉下老家。


  我老家還有個堂伯,他家的兒媳婦從昨天開始生產,到現在還沒生下來。送去鎮裏衛生院,衛生院也束手無策。


  我哭笑不得地說:“爸媽,我又不是婦產科醫生,你叫我去又能幫到什麽忙?再說,鎮裏不行,趕緊送縣裏或者市裏醫院來啊。”


  我爸臉色鐵青,吼道:“如果行,還要麻煩你李大夫嗎?”


  我媽小聲告訴我說,我的這個堂嫂已經快不行了,怕送去醫院的路上斷氣,我堂伯哭哭滴滴將電話打到我爸手機上時,我爸二話不說,表示馬上帶著我過去看看。


  開車的也是我們的一個親戚,在嶽城做小生意。


  他像開飛機一樣,我提醒著他,注意安全,別出事。他回頭看我一眼,安慰我說,老弟,你放一萬個心,我開拖拉機出身的,這麽好的路,我閉著眼睛都能開得比飛機快。


  我的老家在嶽城一個比較閉塞的鄉下,過去連路都沒有。我一家能在嶽城安家,得益於我沒謀過麵的爺爺,據說我爺爺當年是個不小的幹部,到了我爸這一代,他就萎縮成了一個下崗職工。


  老家我去過幾回,我爺爺就埋在老家的後麵的墳山裏。我爸帶我去掃墓的時候說過,以後他老了,也要葉落歸根,吩咐我將他埋葬在爺爺的墳邊。


  我對父親的這個要求從來沒重視過,人一輩子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人死如燈滅,倘若我爸走了,回不回老家,他還能知道?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家從未與老家斷過聯係。我記得小時候鄉下總有人來我家吃飯住宿,我爸媽每次都熱情得就像見到了親人。其實我知道,很多老家來的人與我們沒一毛錢的關係,但在我父母的心裏,隻要是來自於老家的人,就是他們的親人。


  從高速下去,還有一段路要走。


  這段路正在修理過程當中,路麵坑坑窪窪,我們的車像行駛在波峰浪穀裏的一條船,顛簸得我媽幾乎要癱軟在我懷裏了。


  開車的大哥一路罵罵咧咧,使勁按著喇叭,偶爾還將頭探出車窗外,衝著讓路不及時的鄉親一頓猛吼。


  我爸忙著與堂伯聯係,告訴他我們已經快要到了。


  堂伯在電話裏哭,說人已經不行了,他們將她帶回去了家裏,就等著她咽下最後一口氣了。


  我爸掛了電話,從前排將半個身子轉過來,盯著我一字一頓地說:“李喬,你要救不了你嫂子,你就是我們李家的罪人,一條白眼狼。”


  我被父親的話弄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他的話就像一把沉重的枷鎖將我套住了。在沒見到病人之前,誰也沒把握說話。何況,我這個堂嫂是因為難產,我又不是婦產科醫生,更關鍵我手邊既沒手術設備,也沒任何輔助藥物。


  我低聲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神仙。”

  開車的大哥嘿嘿笑道:“李喬,你現在可是我們嶽城附一的大夫了,你就是半個神仙啊。”


  我哭笑不得,我不知要如何對他們解釋。


  同時,我心裏隱隱漫上來一絲擔憂,如果我沒能讓我的這個堂嫂從鬼門關上撞過來,我就成了我父親眼裏的一條白眼狼,成了他們李家最大的罪人。


  實話說,我心裏一點把握都沒有,以前我也沒處理過任何關於婦產的病例。在我導師看來,婦產再複雜,也是小手術,隻需接受最低級的培訓就能上手。不像我們,接觸的都是高端的疑難雜症,很多病在國際上都未能有成功的病例。


  就好像戰場上打仗一樣,婦科手術,就是拿著最原始的鐮刀鋤頭就敢衝鋒陷陣,而我們接觸和研究的病,好比飛機大炮一樣的雄勇威猛。


  車到堂伯門口,我看到屋外站著一堆驚慌失措的人。我的堂嬸跌坐在地上哀哀的苦,我的堂哥就像被人掐去了腦袋一樣,茫然地四處亂竄。


  看到我們來了,堂伯似乎連路都不會走了,緊張得差點摔倒,見到我父親,第一句話就問,“我侄子回來了麽?”


  堂伯我熟,我每次隨我爸來鄉下掃墓,都在他家吃飯休息。


  我叫了一聲,“伯伯。”


  他湊近我,小聲責怪自己說道:“侄兒,你來了我就放心了,伯對不起你,讓你辛苦了。”


  我小心地問:“情況怎麽樣了?”


  我堂伯便扒開一堆圍著我的人,帶著我去屋裏看病人。


  一群人簇擁著我,就連我父母,也緊張得一個字都不敢出聲。


  屋裏燈光很暗淡,靠牆的床上,躺著一個麵如白紙的女人。


  我囑咐不讓其他人跟進來,因為我知道人越多,感染的機會越大。我媽自告奮勇堵在門口,不讓一個閑雜人員隨我進屋。


  我俯下去身子,試著翻看她的眼睛。


  我的堂嫂眼珠子已經不會動了,她嘴唇微張,似乎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人到了這個階段,一條命已經走了一半。


  我小心翼翼揭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頓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差點叫出聲來。


  她光著的下身中間,一條小兒的腿伸出來了一半。小兒腿已經變成了烏黑色,不用想,這條小生命已經失去了。


  我是當醫生的人,見慣了生死。生死在我們麵前,就像抽煙喝酒一樣的稀鬆平常。


  但現在躺在床上的是我堂嫂,他們一家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倘若我不能將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不但我會被人質疑,就連我的父母,從此以後也不能在鄉親們麵前抬起他們的頭。


  說我不慌亂那是假的,我定了定神,回過頭對站在門邊的我媽喊:“端一盆熱水進來,再拿一把剪刀。”


  熱水和剪刀很快就送了進來。


  我讓我堂哥上床,跨開雙腿站在堂嫂的身邊,從臉盆裏拿起毛巾,將她身上的汙血擦去,就看到兩條白生生的大腿,像剛剝去殼子的筍一樣潔白。


  我示意我堂哥蹲下去身子,將他的雙手按壓在她妻子的肚皮上,然後我拿起剪刀,毫不猶豫就剪開了生命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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