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留下遺言
顧遙知飛身隔進中間,再打下去就是兩敗俱傷。
夜青時擦了下手背上的血,藏起眼底的吃力感,說:「你可以殺了我的兒子,我就可以殺了你視如女兒的娉然,如果我兒子的死是意外,那娉然的死也是。」
「你兒子的死你該好生問問瀾若衣,附在沁心身上的瀾若衣!」梵生吼著回,槃魂劍在手裡又握緊了幾分。
「瀾若衣那麼愛你,怎麼可能陷害你?要陷害也該是陷害遙知。」
「瀾若衣故意挑起大戰,為了逼遙知出征,夜青時,你蠢嗎?這點伎倆都識不破,還是你不願識破,新仇舊恨,你一心想與我玉石俱焚?那你我今天日便徹底了斷!」
「我恨你,不假,但我要九重天為夜凌陪葬,我憑什麼姑息你守護蒼生?憑什麼輕易給你一個痛快,梵生,我就是要看著你痛苦,看著你痛不欲生!」
「所以,」梵生並指掠過槃魂紅光灼灼的劍身:「你派人尾隨娉然,在蠻荒將娉然殺害,為了讓我疼痛,不惜對娉然施暴!」
「不錯,你一個字都沒有說錯!」
槃魂應聲鳴響出錚錚劍音,梵生拂開顧遙知,提劍殺了上去。
顧遙知急得跺腳,夜青時剛才的回答分明就是故意激梵生的,可是劍氣凜烈,她靠不近梵生,夜青時也織了護身光罩,越來越疾利的風聲里,聽不見她的呼喊。
瀾若衣?
崇宮中央的殿頂子上,依稀站著一道人影。
隔得遠,光線也不好,但顧遙知確定就是瀾若衣,那膠在她身上的怨恨目光,刀子般恨不能把她戳死。
她不擔心瀾若衣在這個節骨眼上耍花招,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瀾若衣不會對她動手,用沁心來偽裝是瀾若衣最後的希望,若被識破,夜青時第一個不饒她。
可惜夜青時被仇恨遮了眼睛。 連灼在外面越等越焦急,老鳳凰沒有多少修為,跟夜青時硬拼,能夠依仗的只有劍術,而夜青時相當清楚老鳳凰的劍術有多麼爐火純青,做了那麼多年的冥府之君,
連這都不曉得就白做了。
那麼,夜青時單憑劍術贏不老鳳凰,又急於取勝,必然就會跟老鳳凰鬥法。
當著小徒弟的面,一但鬥法,老鳳凰百分百強撐,可是就算斗贏了夜青時,老鳳凰也再次過度消耗,等待老鳳凰的便是涅槃臨近。
不能讓他們倆打下去,小徒弟如果化解不了,那就讓他來。
連灼一共抓了兩隻妖怪,特意留下一隻打開九重城的入口,而等了半晌,入口始終不見開啟。
那妖怪弱弱打的哆嗦說:「尊主不答應,入口就打不開。」
「可有別的法子?」
「沒有。」
「確定?」
連灼喚出誅邪劍,嚇得手裡提離了地面的妖怪直縮脖子「真真真沒有,上神饒命。」
據他所知,九重城的入口的確要有統治者的應允才能打開,夜青時這正在跟老鳳凰較勁,壓根不會這些事分心。
上回老鳳凰施法讓他悄悄進了九重城,不止消耗了大量修為,還得畫一道符,而他不會。
怎麼辦?
急死他了。
顧遙知也急,不得已織起光罩護住自己,再一次強行隔進中間,夜青時收不住地一道光刃劈來,她抬手一擋,手腕上清脆一響,夜青時送她的驗毒神器斷成兩截。
梵生驚出一身汗,慌忙把她拽到身後:「傷著哪了嗎?」
「沒有,就手鐲碎了。」
「不要再像這樣隔進來,很危險的。」
當年她就這般隔進他和連灼中間,他像夜時般殺紅了眼,沒能及時收手,把她傷得不輕。
夜青時看見手鐲碎落,不想再打下去,他還沒有完全練成煉元心法,還能念在昔年的朋友之誼,顧及她一二。
但是,他與梵生勢不兩立,她護著梵生,相信著梵生,這便是最後一次對她顧及。
「你們走吧,」夜青時說,轉身飛落進崇宮。
梵生想要追上去,顧遙知抱住梵生打死也不鬆手,說:「娉然還在等你回去,送她此生的最後一程。」
梵生胸口一疼,被她的話揪痛,這才收起了槃魂劍,今天暫且作罷。
夜青時去了地牢,強。暴娉然和婢子的傢伙們,回九重城就來他面前洋洋得意的邀功,他當即下令全部收押。
現下,他更不想留這些傢伙,還幾十隻分了一杯羹的妖邪之徒:「殺,一個不留。」
「尊主!」一罪神不服:「我等替尊主出了口惡氣,誰不曉得娉然公主是九霄琉璃的心頭肉,尊主為何還要殺我們?」
「我讓你們出去,只是打探消息,何曾讓你動娉然?既然不把我話刻進腦子裡,那我就用你們的命,教會你們什麼叫長記性。」
抬手一揮,地牢的屠夫齊聲領令,半點不敢違抗,傾刻便是一片慘叫聲,血淌了一地。
瀾若衣在地牢門口等夜青時,見夜青時出來,裝作關心的樣子:「尊主剛與九霄琉璃交手,身上帶了傷,就讓沁心為尊主上藥。」
夜青時不覺傷口有疼,更疼的是胸口。
梵生從來不解釋為什麼,面對他的質問,輕飄飄幾句話認了便是,他便照著梵生依樣畫葫蘆,梵生質問他是不是派人強。暴並殺害娉然,他也認了便是。
可胸口為什麼疼?應該是更恨才對。
娉然委實不值,也與他跟梵生的恩恩怨怨無關,他對娉然更是沒有過多的感情,他想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難過……
梵生身上的傷不重,不及夜青時的十分之一,煉元心法能在短時間內提升夜青時的修為,但劍術是日復一日練出來的,沒有速成的捷徑。
凌雲子細細上完葯,要不了幾天就會好。
梵生留在棲渺,明早再回九重天,小妮子很擔心他,他現在走了,小妮子這一。夜都睡不著覺。
連灼靠著窗檯,假裝遙望夜空,等梵生把小徒弟支開一時半會。 多年朋友,連灼不說梵生都知道,就把帶血的衣袍給顧遙知拿去洗,連灼謹慎地探了探頭,確定小徒弟沒有折回來,才對梵生說:「娉然的死是不是夜青時的意思,此
戰都停不下來,所以,我不問你從夜青時那得到了怎樣的回答,我只問你,你還能活多久?又還要瞞遙知多久?」
梵生沉默了一會,說:「我會活到所有事情了結之後,至於還要瞞多久,能瞞就再瞞一陣子吧。」
「我反覆琢磨過了,與其等夜青時練成煉元心法來找我們開戰,不如我們佔主動,娉然的死激怒了四海八荒,我們就借這股子勁,主動發起戰爭。」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並不願意利用的娉然死。」
「我怕你撐不到最後。」
連灼把了下梵生的脈,他粗淺的醫術都把得出梵生十么虛弱,可見老鳳凰真真時日無多了。
梵生說:「我有幾句遺言,提前交待你可好?」
「說說看。」
「一,等我兒子大一些了,幫忙找位師傅;二,多去華桐宮看遙知,我知道她會為我傷心許久;三,說服遙知改嫁。」
「改嫁?前兩條我保證做到,但是第三條,老鳳凰,你太高估我了。」
「儘力而為。」
「我盡不了這個力,你覺得你能行,自己去跟遙知說。」
「我去說?你開得了口讓晨音改嫁?」
「哪天我死了,你又開不開得了讓晨音改嫁??」
「……」
「君上,」思往敲門進來:「找到公主的魂魄了,就在離棲渺不遠的了一處野林里。」
梵生翻身下榻,披上衣袍就走,一指紅光彈在窩榻上睡覺的貓兒頭上,喵兒抱著腦瓜子,疼得喵嗚直哭,人家睡得正香了啦。
「還不去叫遙知?」
梵生冷聲,貓兒一個哆嗦背毛就懾得炸了開,趕緊叫來顧遙知。
他用命輪之鏡給娉然聚過魂,但沒能成功,原因應該出在命數受了影響,現下總算找到,確定娉然沒有魂飛魄散,就還能入冥府轉世。
方俞扶著嘯風跑來,嘯風撲通跪著說:「君上,嘯風也想去。」
連灼於心不忍,不等梵生應允就做主說:「想去便去吧。」
娉然這一生,與嘯風就剩這一面了,連灼扯扯梵生的衣角,快點讓嘯風起來了啦。
梵生點了下頭,招下雲團,思往御風在前面帶路,瀚軒在林子里守著娉然,不讓娉然再躲起來。
黑漆漆的山林里,瀚軒和隨行冥差手裡的火把,微弱地驅散開一團深漆,勉強能看清娉然蜷縮在山石的狹窄角落裡,流著淚又早已哭得沒了聲音。
「娉然。」
梵生喑啞了嗓音輕喚,娉然愣了一下,淚眼斑駁地抬起頭來看清楚是梵生,越發往角落裡縮:「不……不要過來。」
「本君送你去冥府輪迴。」
「我不去,我不要喝忘川水,我不要忘了嘯風。」 瀚軒束手無策,哄也哄了,勸也勸了,小公主就是不肯乖乖聽話,略一靠近又嚇得發抖。臨死前的記憶太過扎心,喝下忘川水便是最好的選擇,但小公主捨不得把嘯
風一併忘了。
嘯風拿過一火把,把自己照得更亮些,小公主就能看得更清楚:「嘯風在這裡。」
試著朝娉然走近,娉然看著嘯風反覆確認,眼前的人是真正的嘯風,而不是君上哄她的小把戲,這才哭著爬了起來。 梵生施了個法,娉然扎進嘯風懷裡,抱住嘯風哭出所有害怕與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