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動了胎氣
夜青時拂乾淨岩石上的灰塵,退回之前的位置,說:「等我又站著跟我說話,你該累了,坐一會吧。」
「不必了,我們沒有別的話可以再說,不把嘯風還給我,我便當從來沒有你這位朋友,嘯風若死在你手裡,這筆賬我遲早會親自來討。」 「遙知,你還不明白嗎?我並不是要嘯風的命,我是在等梵生來,直接把他殺了,或者是你來,我希望你避開這場戰亂,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夜凌一走,我就只有跟你
才聊得上幾句。」
夜青時一抬手,嘯風從黑雲里掉出來,除了手指頭被割破取了點血,沒有別的傷,見到她就跑到她跟前抹鼻子:「嘯風沒用,讓主人擔心了。」
她摸摸嘯風的犄角,吩咐嘯風化回原身等她,然後對夜青時說:「退回九重城,與九重天各安一方,我們還能是朋友,反之,你就是我用冉影劍指著的敵人。」
「我不願與你為敵才想讓你避開,我和梵生之間的種種,跟你也是沒有關係的。」
「但我還是司戰之神的徒弟,在軍中有副帥之職,無論是誰掀起狼煙,危及我九重天,我都會提劍上馬,至死不休。」
御風飛落嘯風背上,夜青時無奈看著她離開,但她突然腳下一滑,什麼人控風繞住她右腳,故意往下一拽! 嘯風慌忙化成人形,夜青時腳下一點地,飛身就去接她,剛才控風拽她那人,趁她還沒調穩重心拽住嘯風的手,夜青時也還沒有趕到,凝起無形力量往她后腰上悶重
一擊。
這一瞬間,顧遙知清晰聽到骨頭裂開的聲音,疼痛眨眼蔓延全身,她無力再拽住嘯風的手,萬幸夜青時及時接住她,抱著她落回地面。
逸歸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抬手就要推開夜青時,又僵硬地停下了動作,夜青時在給她把脈,她面色蒼白地捂著肚子,痛到說不出話來,衣裙很快就被血漬染透。
「嘯風,去谷里備來步輦,快!」夜青時吼著說,她已然胎象大動,十分兇險。 顧遙知用力拽緊夜青時的手,流著淚看著夜青時搖頭,不要與九重天為敵,更不要與梵生為敵,不是梵生要給夜凌選擇,而是在那時的情況下,梵生能夠拒絕夜凌,
但拒絕不了一個愛孩子勝過自己的母親。
「撐著些,嘯風備來步輦,我便帶你去谷里,一定能保住你們母子。」
「不……」她不去!
逸歸束手無策,想劈了夜青時,又怕傷及顧遙知,她再也經不起一丁點磕碰。 嘯風用最快的速度備來步輦,夜青時小心抱顧遙知靠著步輦半躺,她拂開夜青扶著步輦的手,用僅有的力氣對夜青時說:「我要回九重天,」然後示意逸歸和跟過來的
兵卒把步輦抬起。
「我不讓你走!」
「你若攔我,我便不客氣了。」
她喚出冉影鏘一聲垂直插在地面上,釋放出冉影的力量,把夜青時朝谷口的方向逼退,刺目的橘紅光亮堅固如屏障般堵在谷口,短時間內,一隻妖卒也別想衝出來。
「逸歸,朝元浩訣陣。」
逸歸會意,浩訣陣入口眾多,但出口只有一個,就像一個無形的漏斗,以法力織就,布在谷口最適合不過。
但是這樣遠遠不夠。
夜青時一揮黑色衣袖,谷里傳出九重城各部族的呼吼聲,飛獸從谷里一躍而起,從空中繞過朝元浩訣陣,載著妖卒獸兵殺過來。
夜青時飛落領頭的飛獸背上:「除了非雪上神和嘯風,其餘的,格殺勿論。」
逸歸匆匆看了眼她衣裙,血漬越來越多,真真不能再耽擱,就安排了幾位兵卒抬起步輦飛落嘯風背上,他留下來抵擋。
「上神先行一步,等上神平安生下孩子,我定來管上神和君上討杯酒喝。」
「逸歸,抵擋不過就撤走。」
「我可沒少聽上帥說,帶出來一兵一卒都要儘可能帶回去,我們為將為帥,首先就要對得起手下兵卒的父母,上神就快點走吧,時間不多。」
逸歸推風送了她一程,孩子缺氧般在肚子里越動越厲害,她痛得再也使不出力,靠著步輦就像快死一樣,半啟蒼白唇的唇,而又久久說不出話。
兵卒抬起步輦,一刻不敢松,步輦在嘯風背上全靠他們幾個固定。
然而嘯風沒有飛出多遠,有一兵卒似乎愣了一下,然後眼睛變得像血一樣紅,且空洞無光,突然用力把步輦一掀,另外幾位兵卒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殺了。
嘯風打緊化回人形,扶著主人就近落回地面,顧遙知站不穩,一連退了幾步,靠著一棵大樹坐到地上。
那個兵卒的眼睛好熟悉,想來也只有一個人會有這樣的眼睛,而且恨不得她死。
她催動內息,讓自己恢復點力氣,雖然撐過這一會她會更虛弱,然後看向死寂的樹林里說:「瀾若衣,還用躲躲藏藏嗎?多好一殺我的機會。」
那兵卒從離她不遠的另一個棵上跳下來,行屍走肉般僵硬地走向她,說話的聲音也不是從喉嚨里發出來的,而是從身體里,她再熟悉不過的瀾若衣的聲音。
「賤骨頭,想不到會有落我手裡的一天吧?」
「你該感謝蘇鸞舍了命把你天牢放出來,要不然你沒有這樣的機會。」
「還是得謝你,你跟蘇鸞結了怨,她奈何不了你,就舍了命幫我,讓我幫她殺了你,一解心頭之恨。」
嘯風不假思索護到主人面前,沒有半分懼色:「瀾若衣!你不會得逞的,君上一定會趕來阻止你,你陰魂不散,最終害不了別人,只會害了你自己。」
瀾若衣冷笑幾聲,附在那兵卒身上,抬手一揮,顧遙知靠著的大樹就攔腰斷裂,朝頭頂砸下來。
顧遙知吃力地護著嘯風躲開,冉影留在焚仙谷外,定為朝元浩訣陣的陣眼,她便在大樹倒地的聲響里,一雙小手凝起法力。
「怎麼?」瀾若衣看著她滲血的衣裙:「快要生了?恭喜,我留你全屍,但我會剖開你的肚子,把這個孩子抱走,然後養大,教他去殺他的父親。」
「你休想!」
一束光刃叫准瀾若衣劈過去,任何時候,先下手為強都不會吃虧。 嘯風試著用梵生給他的法器藏起主人和他的氣息,顧遙知默契施了個隱身術,可是藏不住,她身上血腥氣太重,瀾若衣又墮了魔,對血腥氣格敏。感,反手就隔空將
斷裂的大樹朝她和嘯風推來。
她躲雖躲了開,但是肚子更痛了,裂開的骨頭也痛,不死也痛得她快散架。 嘯風重新化回原身,揮著翅膀朝瀾若衣撞,一時間飛砂走石,大樹一棵接一棵斷裂倒下,瀾若衣退出一段距離,嘯風回頭看向主人,顧遙知會意,忍著劇痛強行飛落
嘯風背上,死死抱著嘯風的脖子。
「顧遙知,你這個賤女人,你今天逃不掉的!」
瀾若衣得意冷笑著追來,控出光刃陰狠劈下,原本是要劈在顧遙知身上,嘯風躲了一下,保住了她,可嘯風的翅膀被活生生削斷一邊。
她聽見嘯風痛苦的低嗚聲,不止飛不動,還保持不了平衡,堅持不過幾秒就往下墜。落,斷口處流出的血被風一吹,雨點一樣灑落在她身上。 顧遙知施法讓嘯風化回人形,抱著已近昏厥的嘯風匆匆落回地面,想跟瀾若衣生死一搏,可又行動艱難,子宮劇烈收縮,似要把她整個人縮成一團,身體又本能地想
要使勁,把孩子往外推。
「遙知!」
梵生的聲音嗎?
她有點意識模糊,不確定是不是犯了幻聽,但這喚聲撕心裂肺,在她耳朵里一響,眼淚就奪眶而出。
那束光亮??
鳳尾狀的紅光穿透林間枝葉,划著流星般的弧線落進她淚眼斑駁的視線。
是他,她的丈夫來了,她哭著撲進他懷裡,然後由他抱緊。
瀾若衣一見鳳尾狀的光亮就遁走了,留下那個被附身的兵卒,咚一聲栽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現下沒有時間去追瀾若衣,嘯風斷了一邊翅膀如同斷了只手,必需馬上醫治,還有孩子就將出生,痛得她在他懷裡不停顫抖。 梵生趕緊抱顧遙知起來,把嘯風收在一團紅光里,還有斷翅,一併從命輪之境回到寢殿,子嬋子娟嚇呆了半秒,慌忙分頭去忙,子嬋去請晨音和凌雲子過來,子娟去
燒一大鍋熱水。
方俞把嘯風扛回房間,他負責給嘯風醫治,儘可能把斷翅接上。 晨音和凌雲子輪流一番把脈,兩人的表情都不樂觀,短暫眼神交流后,凌雲子示意梵生殿外借一步說話,然後行了個大禮以示慎重,問梵生說:「老朽斗膽問君上一句
,留上神還是留孩子?」
梵生沉默片刻,背轉身回答:「自然是留遙知。」
榻上的顧遙知,服了晨音餵給她的葯,意識恢復了些,隱約聽見梵生和凌雲子的話,拽住晨音的手說:「不能沒有這個孩子。」 晨音留下無奈的眼淚,都說醫者見慣了生死,心腸早已麻木,殊不知每每束手無策時,揮之不去的挫敗感強烈到足以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