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痛徹心扉
棲渺。
顧遙知突然一陣心驚肉跳，指尖發涼，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從來沒有過的強烈。
嬤嬤見她臉色說變就變，胭脂的紅都遮不住青白交替，趕緊去給她倒杯茶，不料，茶水並不滾湯，往杯里一倒，杯子卻碎裂開來，茶水淌了一桌。
「上帥！」
屋外響起一位部將十萬火急的呼聲，顧遙知起身就想往屋外去，晨音把她摁回了梳妝台前坐好，拿起胭脂給她補妝。
「晨音上神，我想出去看看，一定出了什麼事。」
「你今天是新娘子，等著君上來娶你，除此以外任何事都不是你的事，別動，胭脂不夠紅，我給你再抹點。」
「上神，師傅留了部將在蠻荒，剛才來的位興許就是從蠻荒……」 晨音打斷她的話，數落說：「別再一口一句『上神』叫我，你自己都是上神了，依著君上的輩分，你管我叫月兒都行，整個九重天也都管我叫晨音，我的封號早就等於我
的名字。」
「晨……晨音，」顧遙知想出去，就依了晨音，說：「我去問問師傅出了什麼事就回來，只耽誤一小會。」
「那可不行，你是君上的新娘子，要君上到了，你師傅給你搭上紅蓋頭才能出去，這叫出嫁，你一個人出去不合禮數。」
「我不走遠就在門口。」
「那也不行，換成平日愛出去就出去，但今天是你和君上大喜的日子。」 顧遙知只好暫時作罷，晨音的用意她也明白，如果真是蠻荒出事了，戰火燃起，婚禮就會被迫擱置，不曉得何年何月才能和梵生完婚，所以哪怕裝聾作啞也要先讓梵
生把她娶回華桐宮。
「寶貝兒。」
她無聲呼叫如意，開始梳妝那會如意就在給她播放《婚禮進行曲》。
【宿主又腫么啦？】
【不要一驚一乍的好不好？】
【就聽晨音上神的，乖乖等九霄琉璃來迎親。】
「先把音樂關了。」
【不要嘛，多有氣氛呀。】
「聽話，先關掉，然後查一查有沒有什麼重磅消息。」
【還用查嗎？九霄琉璃和宿主結婚，這就是此時此刻最重磅的消息，保准上了系統頭條。】
【而且如意想查也查不了，宿主賬戶上沒多少錢。】
顧遙知隨手取下一發簪子收進乾坤境：「馬上賣掉。」
【馬上掛交易行可以，賣不賣得掉要看有沒有人買。】
「賣便宜些，只求能出手。」
【可也不能當地攤貨賣，宿主還沒過門就要開始敗家嗎？】
「說來說去，寶見兒就是不願意幫我查消息。」
【宿主順利嫁給九霄琉璃，想查什麼消息如意就給宿主查什麼，哪怕沒有錢，給系統打欠條都行。】
晨音另給她倒來一杯茶，合進她手裡的時候握住她的手緊了緊，雖無言語，但能感覺得出是無聲的拜託。
屋外已是人山人海，沒在瑤池等待的上仙上神都來了棲渺，三兩聚在一起翹首以盼，難得一見的九霄琉璃迎親，此番錯過再無下次。
部將十萬火急的呼聲並未引起騷動，被連灼及時一個目色壓了下來，示意部將去竹林里說話，待連灼聽完，喜悅之色在眼底斂碎，果然越擔心什麼就要來什麼。
梵生就快到了，隱隱已能聽見喜樂傳進棲渺，連灼短暫猶豫後走進小徒弟屋子裡，示意晨音和嬤嬤們暫先出去，喜娘也一個也不留。
顧遙知從妝鏡里看見師傅凝重的眉目，儘管師傅在嘴角撐著一抹開心的弧，她還是一眼就看了出來，心下便大致有了的答案。 「遙知，」連灼拿起紅蓋頭，有感瞞不住小徒弟，因為小徒弟的眼眶已在泛紅，看得他喑啞了嗓音說：「什麼都不要問，也什麼都不要管，老鳳凰已經來了，為師這就送
你出嫁。」
「然後呢？」顧遙知哽咽著追問：「師傅要去華桐宮喝喜酒嗎？徒弟出嫁，這杯喜酒師傅一定要喝。」
良久連灼才說：「為師就不去了，以前沒少跟老鳳凰喝酒，以後也有機會再喝，不一定非要今天。」
「師傅要趕去蠻荒吧。」 又是良久，連灼緩緩點了下頭，說：「這會時間過去，老鳳凰的歃血封印八成已經被瀾若衣撕破，老鳳凰也一定已經曉得，但他還是來娶你，你就不能讓老鳳凰空著喜
輦回九重天，為師這就趕去蠻荒，無論無何都要給你和老鳳凰清出一天的時間，讓你們好好成親。」
可是……
調兵必會驚動九重天，婚禮就要被迫中斷，但是不調兵，師傅和梵生瞞下所有，她又怎能心安理得和梵生喜結連理？
而且她是戰神之徒，不問瀾若衣為何選在今天破印，單單凡間危在旦夕她就應該隨師傅前去蠻荒。
「恭迎君上，君上大喜。」
屋外的群仙眾神齊聲高呼，喜樂響徹整個棲渺，把九霄琉璃的大婚之喜灑滿天下地上每一個角落。
禮官高聲宣布：「九霄琉璃翊天君駕臨，親迎棲渺山非雪上神入主華桐宮，結永世之心，修世世之緣，恭請非雪上神出閣。」
「恭喜君上，恭喜非雪上神。」
群仙眾神整齊揖禮以示祝賀，梵生迎風而立，任憑喜服葳蕤一地深濃，停在竹屋門口的目光怎麼也不見喜悅充盈，反而是越見斂起的痛心。
梳妝台前，連灼重新拿起紅蓋頭：「聽師傅的，不要讓老鳳凰等久了，來，為師送你出嫁。」
「啟稟君上。」
連灼剛說完，雲遠急急飛身落地，對梵生說：「鸞后自盡，帝君差雲遠前來接晨音上神先回九重天醫治。」 群仙眾神聽聞就議論開來，晨音低斥：「帝君請的是我，你們瞎議論什麼？你們是來棲渺陪同君上迎親的，想像鸞后一樣壞了君上大婚的喜氣，我這就拿銀針戳爛你們
的嘴！」
雲遠連忙示意群仙眾神不要再多言，蘇鸞自盡雖然傷得頗重，但無性命之憂，有晨音回九重天與醫官一同醫治便已足夠。
「君上，雲遠與晨音先行告辭，」雲遠說，接過晨音的葯匣子趕回九重天。
梵生的的瞳色越發深沉，小妮子怕是不會在今天嫁給他了。
顧遙知看著紅蓋頭遮過珠花，遮過額前，閉上眼睛狠下心腸就好，可是閉上眼睛的一瞬間眼淚滑落，再復睜開看著妝鏡中的自己又是那樣的決絕。
抬手停下師傅給她搭完紅蓋頭的動作，她說：「麻煩師傅請梵生進來，我有些話想和他說。」
連灼自是曉得小徒弟要跟梵生說什麼，一百個不答應：「什麼都不用跟老鳳凰說，就算天崩地裂也不能打斷你和老鳳凰成親。」
如意急得哇哇哭。
【宿主不能不管九霄琉璃。】
【耽誤了和九霄琉璃結婚，如意再也不理宿主了。】
但她執意，抹乾眼淚晃晃師傅袖角央求，連灼心疼如割，蠻荒經不起耽擱，他必須儘快趕過去，萬般無奈下用沉默代為回答。
梵生見連灼一人出來，對群仙眾神說：「都散了，本君婚期延後，改日再來慶賀。」
群仙眾神瞬間嘩然，這也太突然了！ 連灼看向梵生，無需言語，一個目色就能讀懂彼此此刻所想，然後連灼當著群仙眾神的面下了集結的軍令，群仙眾神這才曉得出了啥事，願與連灼同去蠻荒的又寥寥
無幾。
梵生走進竹屋，腳步異常沉重，甚至走不到梳裝台前把他想要迎娶的妻擁入懷中。
妝容精緻的小臉看見他就淚如雨下，嫁衣都失了幾分艷麗，鑲嵌的寶石也不在那麼璀璨，她跑進他懷裡把他抱住，反覆說著一遍又一遍對不起。
他又怎能怪她？心疼都心痛不過來。 「想去便去吧，」他沙啞了嗓音，像屋外的溪水混進了砂石：「既以是上神，理當擔負起一方生靈的平安，蒼生不寧，身為神祗又何以安家？九重天不乏神仙，願挺身而
出的又太少，我便更不能攔著不讓你去，就為一己私願。」
顧遙知哭到說不出話來，他在說這番的話時候該有多疼？而他輕撫她小臉，拭著她臉頰的淚珠，凝視著的她的目光如她一般決絕。 他說：「我要回九重天穩住大局，協助連灼踏平蠻荒，我沒能在你身邊，切記一定要聽連灼的話，不要殺紅了眼就一味追擊，當務之急是守住破口，就像上次天舞一族大亂蠻荒，守住了破口才能叫瀾若衣插翅難飛，瀾若衣只能將封印撕裂，這些年吞食元神精進修為，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高深過我，做到將整個封印全部解除。因
此，此戰取勝的關鍵便是步步為營，先行瓦解瀾若衣對蠻荒的控制，再將瀾若衣手到擒來。」
她一字一句刻進心裡，瀾若衣選在今天破印，蘇鸞選在今天自殺，這兩人不除，待到日後她與梵生完婚，也還是會鬧別的妖蛾子。 他捧起她的臉，眼前這個穿著嫁衣的女人，即便還沒有嫁給他，他也視她為妻，他這輩子都忘不掉她穿著嫁衣哭到雙肩顫抖的模樣，這比涅槃時的焚身之痛還要讓他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