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別無他求
「君上!」顧遙知擋到夜青時面前:「不是冥君要帶我進九重城,是我自己想跟進去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你以為你有幾條命!?」
梵生的聲音又冷了幾分,彈出一刃紅光,精準削斷綁著她和夜青時手腕的手絹,簡單一個定身術把她定在半空中,她就像貼了黃符的殭屍,動彈不得。
不過她比殭屍好,她還能說話。
「君上,事情不是君上看到的樣子!」
梵生置之不理,收回槃魂劍,拉動疾風冽冽呼嘯,前後不到十招就把冰涼的劍鋒橫到夜青時脖子上。
夜青時不是沒有抵擋過,不是沒有還手過掙扎過,但還是撐不住十招,曾經收歸四海八荒的九霄琉璃,殺起人來誰也攔不住勸不了躲不開。
「你,該死!」梵生說,手在收緊,一劍就能削斷夜青時的脖子。 夜青時哭了,說:「死就死,一條命而已,做出這樣的醜事,你們饒得了我,我也饒不了我自己,但我不能把我這條命交到你手中,梵生,你懂嗎?我這條命已經屬於
夜凌。」
「本君不想懂。」梵生冰冷回,一道劍氣鞭子一樣把夜青時從半空抽到滾燙的黃沙上,抽得夜青時狼狽不堪。
梵生沒有一劍殺了夜青時,但也沒有停手,第二道劍氣抽在了夜青時的臉上,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君上!」顧遙知急得大吼,與其折磨夜青時,真不如一劍給個痛快。
梵生仍然不為所動,凜視著夜青時,抬手舉起槃魂劍,火焰般的紅光在團繞劍身大肆燃燒。
夜青時看著梵生緩緩閉上了眼睛,千刀萬刮,悉聽尊便,不能把這條命留給夜凌,那就來生為牛為馬,再贖他欠下的債。
「住手,梵生,你想殺的人應該是我。」
漩渦消失了,與此同時,夜凌獨自一人現身,飛落夜青時跟前,想要護住夜青時,又被梵生一束紅光卷到面前,掐著脖子提離了地面。
梵生說:「你父親死的時候你尚且年幼,本君饒了你一命,希望你好自為知,可你又做了什麼?」 夜凌的模樣比顧遙知想象中普通的多,如果把精緻的裝容抹去,華麗的衣衫換成簡單的素衣,夜凌看上去就跟凡人沒有啥區別,但夜凌眼中有著超出顧遙知意料的堅
強,流下的淚被陽光炙烤成淚痕,就再也沒有流下新的。
夜凌回視著梵生說:「我喜歡夜青時,我想和他在一起,別無他求。」
「你不佩,」梵生冰冷回。 夜凌又說:「喜歡就是喜歡,與我的出身無關,與你我之間的恩怨無關,更與他的身份無關,你從來沒有對誰動過情,所以你不會了解,也不會相信,他說,他的命歸
我,你要殺就把我們一起殺了,生不同榻,那就死後同穴。」
梵生收緊指骨,掐得夜凌就要喘不過氣來,夜青時飛身過來想要救下夜凌,又被梵生一記拂袖的動作揮開,然後槃魂離手,錚錚鳴響著挑斷了夜青時右手經脈。
夜青時帶著傷口跌進黃沙,夜凌親眼目睹,痛徹心扉,凝起法力一掌劈向梵生,梵生隨之扔開夜凌。 夜凌還沒站穩就手腳並用的去攙扶夜青時,剛剛扶著夜青時的胳膊,槃魂錚鳴著劃出一道弧線,回到梵生手中,梵生斂起深瞳,連出三劍,把夜青時手上腳上的經脈
全挑斷。
夜青時痛苦慘叫,梵生明曉得夜凌想扶起夜青時,又用劍尖挑高夜凌的下巴:「這樣的夜青時,你還喜歡嗎?他以後就是個廢人了。」
夜凌忍著不讓眼淚流出,堅定回答:「喜歡,他化成灰也是我喜歡的人。」
夜青時看著夜凌淚流滿面,他喜歡的人把他傷成殘廢,他不喜歡的人卻對他痴心不悔,他的心,好痛……
這麼多年,原來一直愛錯了人。
顧遙知在半空中把一幕幕看進眼裡,說不出的疼痛和悲涼。
如意都沉默了,不曉得能說些什麼。
夜青時最後看了梵生一眼,然後無聲跟顧遙知道別,無聲跟夜凌說了什麼,夜凌點了點頭,夜青時就用僅有的力氣控出一團黑雲,帶著夜凌消失了。
意外之外,梵生沒有追上去,握著手中的槃魂劍,緩緩撫過薄如蟬翼的劍身,將槃魂劍再次封存。
之後,梵生看著夜青時消失的方向久久沒動,雕像一般站在熱浪撲面的黃沙中。
他不需要懂什麼,他只需要去做什麼。 傷夜青時是為逼夜凌現身,試試夜凌對夜青時的這份情到底有多重,廢了夜青時是希望夜青時自己能看清誰值得去愛,另外,九重城和九重天遲早會有大戰,夜青時
廢了,拿不起劍,就不會出現在大戰中,成為連灼奉旨誅殺的敵人。
「叩見君上,」傳旨仙官帶著天將趕到:「小仙延著冥君的氣息一路追到此處,請問君上是否見到冥君。」
梵生半響轉過身問:「見過又如何?沒見過又當如何?」
「若是見過,懇請君上帶領我等緝拿冥君,若是沒見過,也請君上與我等同行,助我等早早找到冥君,將其緝拿歸案。」
「不用了,不必再追。」
「天帝還在等著小仙回凌霄大殿復命。」
「本君的話你聽不明白?」
「君上見諒,小仙在天帝面前領的旨,實不能兩手空空回去,君上這麼做太為難小仙。」
梵生隔空拿過聖旨:「本君為難你是件小事,你執意要追下去,違逆本君的意思,可就是你擔待不起的大事。」
傳旨仙官不由縮縮脖子,短暫權衡輕重后,領著天將撤退了。
梵生解開顧遙知的定身術,召來雲團半空中接上她,說:「九重城不是你這個凡人能進去的地方,想活命就離得遠一些。」
顧遙知默默點了點頭,不想跟他爭執,也不想解釋是她自己想進去的,跟夜青時無關,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但願就此結束,不要在憑添傷害。
至於梵生剛才的種種,目光和嗓音冷得能在炎熱的沙漠里結出冰疙瘩,但是不代表他的心也是冷的,感覺不到一丁點疼痛。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位置,各司其職。』
夜青時這句話說得真好,梵生站在屬於他的位置上,無情也好,殘忍也罷,心裡究竟有沒有過疼痛,有沒有過無奈,他自己知道就足夠了。
到了華桐宮門口,梵生突然停下腳步,半側顏賞了跟在他身後的她兩字:「跪下。」
納尼?
搞不清楚她哪裡又惹到他了,就他這冷冰冰不容違抗的兩個字,她先跪下再說,就跪在華桐宮的大門外。
然後梵生吩咐松翁去請天帝過來,他自個去了書房。
天帝很快就到了,看顧遙知一眼,搖著頭嘆著氣走過她身邊,還好娉然沒有跟來,要不又要鬧得天帝頭疼了。
梵生泡了壺茶,聖旨放在茶几上,連灼也在華桐宮,離開破廟就到這來等著。
天帝看見聖旨,說:「傳旨仙官尚未回到九重天,梵尊,這道聖旨從何而來?是不是碰見了傳旨仙官。」
「嗯,這道聖旨就當作廢,另外擬一道,革除夜青時冥府之君一職,以罪神的身份逐出天界,永世不得踏進九重天。」
「夜青時現在在哪?」
「本君不知道,夜青時已經是廢人了,就由他去吧,這也是他自作自受。」
「朕擔心……」
「不用擔心,」連灼打斷說:「就算夜青時懷恨在心,他日與那夜凌一起兵犯我九重天,也還有我堂堂司戰之神擋著。」
梵生說:「這件事影響甚廣,不宜再大張旗鼓,儘快壓下去才是上上策。」 「天帝,」連灼不問都曉得梵生在想什麼,又或者做了什麼,就配合梵生說:「正邪之爭從來沒真正意義上的休止過,有沒有出夜青時這回事,九重城都不會一直安靜下
去,前些年的異動足以說明夜凌為了保住手中權利,該怎麼對付我們就會怎麼對付,就算夜凌最終沒有保住手中大權,也會有別人在拿到大權后覬覦我九重天。」 連灼還說:「感情的事很難說得清誰對誰錯,為此就對夜青時趕盡殺絕,難免有些不盡人情,夜青時這些年執掌冥府並沒有出過差錯,跟夜凌往來,充其量私下裡不檢
點,罪不至死,天帝不妨網開一面,給夜青時留條生路,就按梵生說的辦,把這件事早早壓下去。」 天帝考慮了很久才答應下來,想起夜青時接掌冥府的時候,意氣風發,前程大好,如今落得這般光景,天帝唏噓不已,說:「夜青時可惜了,梵尊,可否早已知曉夜青
時有此一難?」
「本君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事先沒有看過命輪之鏡,那天查找夜青時下落時又已經晚了。」 掌握神仙命數的是命輪之鏡,他若想不到,就不會專門為誰去查看,查看了也不會為誰更改,命數已定,更改過後也不會長久,而且改過一次就會改第二次,然後不
斷以元神為其續命。 神仙們都怕他,怕他一不高興就動他們的命數,殊不知,他根本不屑於這麼做,改命輪讓誰去死,不如直接一劍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