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1.小安不走
蘇雲染攬他入懷，像平日裏哄笑笑一樣哄他，“不怕，不怕，他們不會知道我們在這裏的，有我保護你呢，沒人敢傷害你。”
小安顫抖的小身子漸漸平複下來。
蘇雲染想了想，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那裏？”
“……”
小安一動不動，也沒有要回答的樣子，隻盯著跳躍的火苗發呆。
“好吧，咱們換個問題，”蘇雲染認真盯著他的頭頂問，“你……為什麽要幫我？”
“……”
“好吧。”蘇雲染撫額，估計這孩子又恢複以前的沉默寡言了，再怎麽問，他不想回答你就是不回答你。
兩人相對無言好一段時間。
夜風從殘破大殿的各個角落鑽進來，即使有火堆靠著，還是讓人覺得冷得受不了，隻有照著火的一麵稍微暖和一些。
蘇雲染把小安抱到前麵，讓他能更好地取暖。
“對不起……”
突然很低的一聲，稚嫩的聲音在她懷裏響起。
蘇雲染一愣，“你怎麽了？”
因為她觸手一片濕熱，忙把小安抬起來，看到那小東西已經哭得快要成個淚人了。
蘇雲染慌亂地給他擦眼淚，邊安慰他，“有什麽事你告訴我，別哭啊。”
笑笑哭的時候，不是餓了困了就是尿褲子了，隻要滿足她的需求，小丫頭就不鬧了。
可是對小安，蘇雲染越是這麽說，小安卻哭得越厲害。
“小安？小安？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是不是生病了？”
蘇雲染突然靈光一現，唯一想到的就是這個可能，立刻伸手去探他的額頭，可是額頭也不熱啊，很正常啊。
小安大哭出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安錯了！小安不該聽母妃的話把瓶子裏的東西倒進去的！對不起！對不起！”
蘇雲染愣了一下，鬆了口氣，“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啊。”
“不過你沒死，真是太好了！”小安破涕為笑，卻惶惶不安地看著蘇雲染，“你是不是……很討厭小安？”
孩子到底是孩子，雖然很容易受人蠱惑，上當受騙，但他們卻有著誰也比不上的敏感，很清楚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
比如蘇雲染，小安知道，從他出生以來，就沒有一個人會那麽溫柔的對他說話，連母妃也不會。
後來他進了宮，變成了大皇子，所有人都對他很好，可是他也總能聽到那些表麵對他恭敬的人在背後議論他的是非，說他是個白癡。
他知道，他們都不是真心對他好的。
他很久見不到那個對他好的姐姐出現，就跑去問母妃蘇雲染去了哪裏。
母妃大為光火！
砸了韶華宮所有的東西，告訴他蘇雲染已經死了！
他不相信，硬是追著母妃問蘇雲染在哪裏。
母妃說是他害死蘇雲染的，他把瓶子裏的東西倒進蘇雲染的藥裏，把蘇雲染毒死了！
小安很害怕！很害怕！
他把自己關在屋裏幾天幾夜不出來，誰在外麵喊也不開門。
他很難過，自己害死了蘇雲染，他很恨自己！
知道今天，他偷偷跑去找母妃，卻看到父皇也在那裏，他不敢進去，就跑到後麵躲起來，卻看到了蘇雲染！
蘇雲染搖頭，“那藥我沒有喝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你不用自責的，我還是很喜歡你啊，你今天幫了我，不是嗎？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怎麽會討厭你呢？”
“真……真的嗎？”小安睜著水汽朦朧的大眼睛，還是滿是懷疑。
蘇雲染拍了他的小腦瓜子一下，“當然！不過你不應該讓他們看到是你幫了我的，你看現在，你都不能回宮好好睡覺去了，還害你在這冷宮陪著我，真是對不起了！”
小安拚命搖頭，委屈地咬咬唇，“我……下次，一定躲起來！”
蘇雲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摸摸他的腦袋，“我希望最好不要有下次了！你這麽幫我，你母妃一定很生氣的！你不怕她回去罰你？”
“母妃……”提到蘇凝霜，小安的剛才還光彩熠熠的眼神頓時黯淡了下去，“小安會去給母妃賠罪的。”
蘇雲染了解蘇凝霜，知道蘇凝霜對她有多麽的恨之入骨，恐怕不會隻是賠罪這麽簡單就能解決的。
“不如你跟我一起離開！”她知道，蘇凝霜對這個兒子並沒有太多的母愛，她會把小安接進宮，倒是很讓她意外。
誰知小安對這句話反應特別大。
拚命搖頭，“不不不！小安不走！小安不走！”
“可是你留下來很危險！”
“小安不走！”小安的態度很堅決，“小安走了，就沒人陪母妃了！”
“你……”蘇雲染原本想說什麽，被他這句話說得張嘴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她盯著小安稚嫩卻堅決的臉看了好一會。
忽然好想明白了這顆小腦袋瓜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也許他並不曾感受到多少的母愛，但他對母愛的渴望一點也不少。
甚至小安根本不介意這需要用多久的時間去等待。
或許，蘇凝霜並不像她所看到的那麽不要親情。
她比誰都清楚這偌大的皇宮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雖然蘇凝霜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寵冠後宮。
但在她心裏，真正會永遠陪著她，永遠在她這一邊的，恐怕，也隻有小安吧哪怕……隻是母憑子貴，借大皇子生母的身份活下去，也在所不惜。
這麽一想，蘇雲染忽然明白小安對蘇凝霜的意義有多重要，所以……即使現在再怎麽氣他放走了自己。
應該也不會太過為難小安吧？
“小安不走！”
蘇雲染點頭，“好，不走，但是我要確認你肯定沒事，才能讓你回去，你明白？”
小安半懂不懂地點點頭，雖然那表情看上去應該還是不懂，不過這沒關係。
蘇雲染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這地方也沒什麽吃的，你餓不餓？”
前麵的話沒聽懂，這句小安可是立刻聽懂了，忙不迭地點點頭，表示現在他的小肚子可是真的餓得不得了。
蘇雲染苦笑，“那你乖乖在這裏等著我，我去找找這裏有沒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
雖然這麽說，可是冷宮要找東西填飽肚子，比在荒郊野外還困難些。
野外起碼還能打點野味啊！
小安立刻正襟危坐，一動不動。
蘇雲染看了他兩眼，確定他不會跟著跑出來，這才提步出去。
外麵，夜沉沉，舉目所及，除了幾盞朦朧破敗的燈籠，幾乎昏暗得很難辨別四周的景物。
蘇雲染定了定神，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
可以看得比剛才清楚些了的時候，她開始探冷宮的情況。
有人聲有光亮的地方不能去，被人看到了麻煩不斷，她隻能朝著比這裏更黑暗的地方而去。
繞到清秋殿背後，蘇雲染正要往前走，突然聽到一聲尖叫。
她想也來不及想，縱身從麵前的破窗戶跳了進去，衝到裏麵，“怎麽了？！出什麽事是了！”
這邊還沒來得及看清裏麵的情況，她自己卻腳下一空，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落了下去——
小安聽到這邊的動靜也停止了大叫，傻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喂！”
隔了一會還聽不見動靜，小安終於站不住了，喊了一聲。
蘇雲染捂著撞痛的後腦門扶著腰，掙紮著爬起來。
“我沒事……”
舉目四望，這好像是一個地窖？
剛這樣想著，一回頭，居然看到一個通道！
“你……你……快出……來……”
小安的聲音似乎帶著些哭腔，蘇雲染沒來及探究一下通道，立刻從掉下來的洞口爬了上去——
一抬眼，正看到小安看到她，就要撒腿往這邊跑。
“站住！！！”
在小安動腿之間，蘇雲染大喝一聲，阻止他有任何動作。
“可是……”小安和嗬得動不敢動，站在原地卻更讓他恐慌。
因為在他的對麵“有有……有……蛇！”
一條紅色斑紋、吐著信子的蛇正盤踞在距離小安不到一尺遠的地方。
粗估，是藏身在哪裏冬眠的蛇，沒來得及趕在天黑之前回洞裏去，順著他們的火堆過來取暖了。
蘇雲染輕手輕腳地往上爬，顧不得周身的疼痛，全神貫注地盯著那條蛇。
“小安你千萬別動啊！蛇是個大近視！你不動它看不清你！”
小安懵懵懂懂，“大近視？是什麽？”
說是此那時快，蘇雲染瞬間擲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噗嗤一聲，正中蛇的七寸！
那條蛇瘋狂地扭動了一下，小安嚇得一蹦三寸高！再也顧不得其他，一下撲到她身邊死死抱住她的大腿，哇一下大哭出聲。
蘇雲染拍拍他的後背，“沒事了，沒事了……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小安抽抽噎噎，很快抬頭，胡亂擦了把自己的臉，“小安不怕！”
蘇雲染心疼地替他細細出去眼淚，忽然想到了還在外麵的笑笑。
小丫頭半夜醒來沒人喂奶，不知又該哭成什麽樣子了。
不知道小玉給她換尿布她習不習慣，不知道“你剛才怎麽突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