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話：晚安，千逸（三）

  “千逸以後長大了一定要當一個小淑女，乖乖的千逸才更可愛知道嗎？”記憶中，媽媽會這樣溫柔地摸著千逸的頭，千逸則會乖巧地靠在媽媽的懷裏嗅那滿懷的馨香。


  “是啊，千逸當然會當最好最好的孩子！”


  爸爸媽媽的臉千逸已經記不起來了，關於他們的僅有的一張全家福千逸把它包裹了好幾層才埋藏在最底層，也埋藏在記憶的最底層。


  “小逸乖，在這裏等媽媽哦！”偌大的遊樂場裏，千逸那溫柔的媽媽依舊是摸著千逸的波波頭，走到轉角那邊去幫千逸買票。


  可是千逸等到的不是爸爸媽媽，而是警察。


  警察阿姨告訴千逸，她的爸爸媽媽永遠不可能會來了。


  她都不知道，爸爸媽媽是如何死亡的。


  隱約聽到，“槍擊案”三個字觸目驚心。


  她隻是不懂。


  小學三年級以後，千逸就成了被人欺負的對象，別的小孩子可以肆無忌憚地笑她沒有爸爸媽媽。從那時起，她學會了打架。


  打不過男生經常被欺負的她，費盡周折開始學空手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爭取到了一代空手道宗師門下的免費學習資格，也當仁不讓地成為了宗師僅有的第四個關門弟子。


  同門的師姐告訴千逸，她們的眼裏有一樣倔強的神色。


  可是，千逸始終是沒人要的孩子不是嗎？

  《藍色生死戀》是媽媽最喜歡的曲子，記憶中，媽媽總是那麽溫柔，為千逸做著一些事，彈著鋼琴。


  對不起爸爸媽媽，千逸不是淑女，千逸不是乖孩子，千逸做過很多很多少女不該做的事，千逸會打群架，會賭會出千，會不動聲色地貶低人，千逸知道很多，根本不是單純的乖乖女模樣。或許，像蘇尋那樣的女孩才是爸爸媽媽希望的樣子吧。


  可是爸爸媽媽，為什麽你們不要我了。


  越長大就會越不明白，為什麽會有槍擊案，為什麽死者隻有爸爸媽媽，越長大就會越覺得，這就像是一個陰謀一樣滑稽可笑。為什麽爸爸媽媽去世了，沒有房子，沒有遺產，千逸怎麽會隻剩下一個人，為什麽千逸從來就沒有見過除了爸爸媽媽以外的任何親人。


  沒有人肯領養，沒有人願意和千逸交朋友，他們待千逸避如蛇蠍，為什麽千逸就和其他的孤兒不一樣，為什麽連福利院都不肯接納千逸。


  更可笑的是，千逸對自己的身世都不甚清楚。


  小時候，這些不懂。長大後，明白了，可有些東西，已經隨著時間的消逝，成為過往，無從考察。對於這些的confused，想想也隻會想到頭疼。


  “為什麽不要我了……”千逸揪著宣墨宸的衣服，縮得很緊很緊。


  宣墨宸默默地聽著千逸的喃喃自語，覺得胸口有點濕。


  宣墨宸想把千逸放到她的床上，可是千逸的手依然緊緊地抓著宣墨宸的衣服，掰也掰不開。


  夜幕籠罩下來，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千逸的臉上鍍上一層銀色的光輝，濃密的睫毛沾染著水珠微微輕顫，如同蝴蝶的薄翼一樣脆弱不堪。兩行清淚流下的淚痕在月光下越顯淒清，反射著銀色的光澤。


  “你們為什麽不要我了……”從方才開始，千逸就一直默默地重複著這一句話。


  其實，你也是很孤獨的吧。宣墨宸暗暗地想。


  更多的淚水源源不斷地從眼角滑落。


  宣墨宸修長的之間輕輕地劃過千逸的臉，接過那晶瑩的不小心墜入凡間的淚珠。


  他突然有點衝動。


  “分寸。”千逸的話完整地回響在耳邊。


  “嗬嗬，分寸。”宣墨宸喃喃自語。


  一記冰涼的淺吻，最終還是落在了千逸同樣冰涼的臉頰。


  然後摸摸千逸的頭。


  奇怪的是，摸完千逸的頭以後，千逸的眉頭意外地舒展開來，也放開了抓著宣墨宸的手，淚水也戛然而止，若不是臉上未幹的淚痕，不會有人知道，千逸哭過。


  是摸頭的這個動作嗎？


  宣墨宸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又溫柔地摸摸千逸的頭。


  “媽媽。”千逸輕輕地喃喃道。


  宣墨宸聽得很清楚。


  銀色的月光將人影印成剪影，某種氣氛，擠退了某種禮儀和表麵上的客氣，悄悄地蔓延開來，充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久經不散。


  “晚安，千逸。”


  璿音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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