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月光清冷，日光灼灼
保鏢也聽出幾分端倪，斜著眼打量她呆若木雞的可憐樣，卻又不敢窺探得太明顯，知道其中一個保鏢憋不住了才關切道：“你沒事嗎？臉色很不好，要進去嗎？”
向彤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深呼吸道：“隻是傷口疼，僅此而已。”說完果斷旋開房門，步履沉重地走了進去。徐陌已經掛了電話，正行到床邊，看見蒼白的向彤不禁皺了皺眉頭，用眼光詢問她怎麽了，她隻是呆呆看著他，似是追究，似是怨懟，終於勾起一邊唇角，冷冷笑了起來。
徐陌被她如此涼薄的表情震撼到了，會如此大驚小怪，隻因他從未見過，他似乎覺得有某種力量在向彤純淨的身體裏像癌症病毒一樣擴散開來，顯得十分可怕。他仔細確認道：“你……沒事吧？”
對於徐陌的若無其事，向彤惱恨到了極點，他自己說過什麽做過什麽難道還要她一字一句去重複嗎？心裏那團火正熊熊燃燒著，一點點侵蝕理智，她握著拐杖的手漸漸灼熱起來，在不知不覺見竟然緩緩舉起了它，一點點指向徐陌，此時拐杖在她眼裏已經不是輔助行走的工具，而是一柄劍，一把槍，殺傷力大得讓人瞠目結舌。兩人站得並不遠，徐陌瞪大眼睛看著拐杖出現在自己兩眼中間的狹小地帶，如果照這裏很明戳過來，必定沒有好結果。可他不躲不避，越過拐杖直接和向彤用眼神交流，她的情緒全暴露在臉上，他盡收眼底，知道剛才的電話她聽到了，並且加了自己的猜想進去，他閉上眼睛，沒有反抗，抖動的眼臉顫顫巍巍地等著她的審判，他實在不想辯解，更不想因為辯解而讓她誤讀為欲蓋彌彰。
短短幾秒，對於兩人而言卻足夠漫長，向彤舉著拐杖的胳膊微微顫動起來，她終究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現在，她終於體會了別人怒她不爭的情緒，因為就連她也開始看不起自己了。
哐啷一聲，徐陌眉心若隱若現的壓力忽然消失了，他迅速睜開眼睛，拐杖落在他身邊，向彤背過身正一撅一拐朝衛生間走去，可他卻沒有鬆口氣，向彤在臨界點還是收手了，那是不是代表她史無前例的絕望了？因著絕望，便也無心再爭了？
保鏢聞聲破門衝進來，看見屋內早已恢複如常的‘戰場’，向彤並不在大廳裏，隻有徐陌單個在那裏出神，保鏢見他臉色不好，隻是試探性地問：“需要幫忙嗎？”
徐陌不由苦笑，他的麻煩恐怕旁人是插不上手的，並沒有說什麽，保鏢隻好滿是抱歉地退了出去。
等到夜深人靜之時，向彤卻沒有睡意，她甚至能清清楚楚地聽見護士在樓道上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長夜漫漫，難熬到了極點，她輕輕翻個身，麵對著牆壁，這地方隨時VIP病房，可窗簾並不遮光，今晚看起來月光頗好，隔著窗簾投射到牆壁上。因著樓層高，也就沒有被樹影隔斷得斑斑駁駁，整整一大塊兒，像是玉璧，通透到近乎冰涼。
小時候她最是喜歡仰望，喜歡月亮多過太陽，因為她知道月亮長什麽樣，卻從不敢逼視太陽的光芒，她也試圖努力過幾次，但每每都以失敗告終。她從未對徐陌說過，其實初見時把他推下去並不因為他那些個充滿稚氣的言語衝撞了自己，而是因為她那時正在探究太陽，本來就因看不成而懊惱，此時徐陌正好撞到槍口上，而他那明豔的笑容和灼灼的目光卻著實刺傷了她的雙目，讓她本能就很抗拒，覺得是受了捉弄才會打動肝火。她沒說是害怕徐陌覺得她神經兮兮，覺得當年那一下摔得甚是願望，原來不是因為他最賤，而是因為阿波羅一般的麵貌。
再到後來，她遲遲不肯陷入愛情，並不是因為沒有遇上合適的人，而是她覺得合適的人到最後都有不合適了，不為別的，隻那一次她就中了徐陌的毒，月亮雖皎潔，可未免顯得清冷，隻是太陽才能真正除去陰霾，讓人心胸亮堂。
她為不可聞地歎口氣，卻招惹了徐陌，他問：“睡不著嗎？”向彤糾結一下，淡淡回複道：“我困了。”
這無疑是個很好的借口，饒人清夢的確不好，一次很多人喜歡在要緊的當口，或者預備聽不想聽的事，見不想見的人時搬出來擋一擋，某些時候也倒是個救命的好法子。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醫生來查房的時候她頭一次見到他的主治醫生，她好像有點理解柳芸萱的苦心，是啊，不能鬧笑話給別人看。
主治醫生雖然聽說徐陌的老婆來陪床，可今天也是頭一回見，隻覺得稀奇，等做完例行的詢問之後，轉頭便交代向彤：“你記得常去換藥。”向彤愣了愣，這本不是眼前這個醫生的事務，可他也管了，也就隻好應下來，誰知那醫生轉臉就說：“徐陌的病可大可小，要死現在不好好保養，之後就得常往醫院跑，還有你也是，你那腳傷反反複複的，就別四處走動了，再者入秋天氣寒涼，我看你也單薄，別凍病了。
向彤送走他們一行人，總覺得是柳芸萱派來的人，字字句句好像都出於關心，可其實是不想招惹是非，也難怪他們會這樣想，眼下醫院正被人團團圍住，別說是病患入內，就連醫生都受了騷擾，要是在把這夫妻不和的事情傳出去，恐怕不知道要找來多少好事的蒼蠅蚊子，那就更沒法專心工作了，要是到，人家手裏捏著的可是活生生的人命，誰都擔不起一點點差池。
他們走後房間裏很是清淨，與其說是靜養的好環境，更不如說是尷尬，徐陌靠在床上，養著頭顱，這樣的姿勢從進來就用到現在，早就難受到抓狂了，可偏偏醫生三令五申不讓摘，他也就隻能忍著。他扭扭身子，換個姿勢，向彤卻從旁叫道：“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