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太陽照不到的地方
突然出現一個女人,問白重文和李清逸要不要買孩子,實在太詭異,而看她那副樣子似乎另有隱情,於是白重文又問道:“那你為何要賣孩子?”
這下子女人居然哭了出來,一隻手遮著臉哭的很是傷心。白重文撓撓頭,為難道:“這…你別哭啊…”
李清逸亦道:“有話好好說,來…”他引著女人來到路邊一塊石頭旁,“在這裏坐著歇一下。”
那包裹裏的小孩子白白淨淨,圓滾滾的臉頰肉嘟嘟的,正睡的安詳,女人坐下,哭聲漸弱,一手抱著孩子,另一手輕輕拍撫。最後的一抹光輝印在她悲傷的容顏上,還有眼角未擦掉的淚水泛出晶瑩的光。
白重文站在一旁,好聲好氣的問道:“你能不能說說,為何要賣孩子,就算是生活艱難過不下去,你就忍心把自己的親生骨肉賣了?”
婦人聽聞又難過的哽咽,她抬起紅紅的眼睛,“我也是沒辦法…”話沒說完,又哭了起來。那懷中的孩子似乎被感染了母親的悲傷情緒,原本熟睡的他也嗷嗷哭了起來,哭聲清脆嘹亮,能傳出去很遠。
白重文揉頭,頭疼不已,他們可是有正事要做的,這耽擱下去…他忍不住問道:“他怎麽了?”
婦人的臉上有略微尷尬,“他餓了…”
然後,兩個大男人站在路邊,目不斜視的,背後不遠處,是一個女人在喂孩子。白重文歎道:“我們到底在做什麽?”
李清逸笑道:“體驗生活。”
白重文餘光斜他一眼,“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李清逸目視遠方,臉色平常,清音道:“既來之則安之。”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後,婦人抱著孩子走出來,“失禮了。”
重讓她坐好,見她情緒收拾的可以了,李清逸才問道:“現在可否說說,為何要賣孩子。”
婦人溫柔的給孩子理了理衣服,“我真是走投無路了…”她悠悠歎道:“我家男人原本是個老實的莊稼人,前兩年村裏突然來了個外地的,她說自己是巫師,是上天派來村子裏解救眾生的。還隔幾天就開一場法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好奇圍觀,漸漸的…”
說至此處,婦人皺了皺眉頭,“也不知道她有什麽法力,全村的人都越來越信她的話,她叫人燒房子,他們就真的回去燒房子。那個時候我正好懷著孩子,成日在家做點女紅活計,也就不大知曉外麵的事情。別的不說,單我家那口子行為越發怪異,成日裏喃喃自語,有時候睡到大半夜還會突然起來,有一次我忍不住悄悄跟了出去,他雙手合十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跟中邪了一樣。”
白重文和李清逸會心的對看一眼,心中知曉是那些邪教的人來蠱惑村民了,白重文問道:“你有沒有看到那布教的女子長相,後來呢,又發生了什麽?”
婦人搖搖頭,“我從未見過,不多久她就把這些事物交給村裏的一個叫賴大的來做了,她自己說是去別的村莊繼續布教,”婦人眉頭皺攏,“你們是不知道,就沒多久村裏的人一個個就變的很可怕,原本和樂的村莊突然間成了廝殺混亂的戰場一般,但凡誰不願意入教,他們就高舉著旗幟,去那家殺燒搶劫。村頭的那家夫妻就親手把自己三個兒女殺了,說是帶他們升天。好血腥,好恐怖…”
婦人回憶起這些,身體都是微微顫抖的,“現在輪到我的孩子了,我那個原本生性純良的丈夫,因我規勸他退教,便說我的孩子是惡魔轉世,要殺了孩子和我,我也是不得已,為了孩子活一口命,才想到賣孩子,隻要他活著,比什麽都強…”
白重文一拳捶在石頭上,“可惡,這些害人的玩意,真是天地難容。”
昏暗的光線下,李清逸的臉也陰鬱了起來,“比想象的嚴重。”
“你帶著孩子逃吧,”如果婦人回去,恐怕難逃一死,白重文提議道。
婦人看向遠方,“可是我能去哪裏,我的家在這裏,我的丈夫還在這裏…”
白重文扶著她站起來,“他已經不是你丈夫,他變成了惡魔,你帶著孩子離開這裏,過一段時間再回來。”
李清逸也點頭,從懷裏拿出銀子給她,“這些銀兩足夠安頓你們母子,你先去別的地方避一下,興許你丈夫就回心轉意了。”
婦人遲疑,“這…不不不,我怎麽能拿你們的銀子。”
白重文道:“收著吧,是我們對不住你。”
婦人不懂他此話何意,“可是…”
李清逸伸手一指,“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你就會看到一個驛站,休息一晚,再雇一輛馬車,到時候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婦人咬著唇,眼淚流下來,“謝謝,謝謝,”她要跪下,讓白重文和李清逸扶起來,她哽咽道:“多謝兩位,我去那裏找地方把孩子安置好了再回來。”不管是地府還是仙境,這始終是她的家,走多遠都離不開。
白重文目送婦人的身影越行越遠,雙眸幽幽,歎道:“沒想到是這個樣子…”在京城的時候聽,總比親臨其境更遙遠,也少了一點血腥味。
李清逸拍了拍他的肩,道:“走吧,該是擔負起我們職責的時候。”
白重文和他並肩走,“偶爾出來走走,才發現這天下太平真是個表麵的笑話。”
“就連太陽都有照不到的地方,”李清逸微微側頭,語氣平和緩慢,“要麽照亮它,要麽讓黑暗沉淪到地獄裏去。”
白重文思考了一下,點點頭,“你說的對,我們不是神,可我們至少要盡力,”白重文麵色難得的嚴謹,話語鏗鏘有力,“盡力讓這個天下太平。”
兩人看著山下的人家,幽暗的環境中,燈火點綴在中間,更是分明。若不知情,誰都以為這是一處安逸的村莊,和其他任何地方一樣。
“哎呀,靈兒你到底怎麽了,”鷺水的一處客棧裏,小百草轉來轉去走個不停,“好不容易都到這裏了,你又出問題。”
南宮靈有氣無力的摸著肚子,趴在桌子上,“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小百草急的團團轉,“吃藥了沒有,”她拿過自己的包袱開始挑挑揀揀,“這個藥不是,這個也不是…咦,止瀉的藥在哪裏,我明明放在這兒的。”
南宮靈側臉枕在手臂上,“我吃過藥了,好像沒什麽用,你不用找了。”
小百草丟開包袱,“那怎麽辦嘛!”
“要不你自己去吧,”南宮靈痛苦的皺眉,肚子一抽,她豁然站起來往外跑,“不行了…我再去一下…”
小百草靠著門框,垂頭喪氣的搖搖頭,一隻小鳥飛過來,居然不認生的落在她手臂上,她一把抓住,摸了摸小鳥,自言自語道:“小鳥啊小鳥,你看看靈兒,是不是能氣死人,算了,我自己去吧!”
她鬆開五指,小鳥振翅高飛,一下子躍過高牆,飛的不見蹤影。
不多時,南宮靈又回到房間裏,她撲倒在床上,“我是不行了,小百草你一個人去看吧,我睡一會兒。”
小百草歎氣,“好吧,你可真是沒福分,今晚那麽多美女匯聚在一塊,想想都激動,對了,小小白他們呢,怎麽還沒回來,不會是貪杯誤事了吧,不管了,我來這裏可就是為這事,不能再等了,那靈兒你好好休息啊,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南宮靈臉貼著杯子,抬起手臂朝後麵胡亂揮,“嗯嗯,去吧,好好玩。”
小百草換了一套衣服,又看了一眼南宮靈,她沒有動作,小百草心裏猜測可能是睡著了吧,便悄悄的抬步出去,輕輕合上門。
小百草離開後,房間重歸安靜,隻聽得見南宮靈均勻的呼吸聲,仿佛沉入睡眠。晚風自窗口吹入,帶起帳幔,燭火擺動,忽而一黯,被風吹滅了。
月亮升起,灑入一室素輝,讓幽暗的房間有了點光亮。然而,本該熟睡的人兒悄悄睜開了眼睛,快速從床上爬起來,哪兒還有剛才半絲的有氣無力。
南宮靈並沒有點燈,借著月色,打開衣櫃拿出打包好的包裹,推開房門走出去,又關好,猶如沒人出入過般。她對著門,暗聲道:“對不住了小百草,我不能帶你一起去,太危險了。”
她躡手躡腳的從後門出來,跳上馬車對車夫道:“走吧。”
黑夜中的街道上,一輛馬車穿過人來往去的路,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而南宮靈離開的地方,一個黑衣人走了出來,半個身子隱在暗處,看不清麵容,嘴角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
月桂高掛半空時,小百草蹦蹦跳跳,心滿意足的回來,看到房間裏毫無動靜,想是裏麵的人睡的正熟,她輕手輕腳的進去,點亮燭台,然後房間裏迸發出殺豬一般的吼叫聲:“南宮靈,你這個魂淡!你們都是魂淡!!!”
顛簸馬車裏原本快要進入睡眠狀態的南宮靈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想著某人跳腳的樣子,抱著枕頭笑了,貼著臉摩挲了一陣,就去會周公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