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月下飲酒
月光靜靜的照著後院,枝丫細細的映著朦朦的月亮,遠天繁星爍爍,月夜寂靜,一股幽香,不知什麽風將它吹了進來。這時月亮給白府灑下了灰白色的光,清晰地映照得滿堂明亮。
梨落留花香,清雅淡泊,一壺梨花釀,兩個白玉水晶杯,靜擺梧桐樹下的石桌上,兩人對麵而坐,白重文執壺,斟酒一杯,遞至南宮訣前麵,笑道:“為了你即將升官發達。”
南宮訣右手舉起杯子,一杯而盡,隻覺得口中甘醇意遠,口齒留香,放下杯子,才開口道:“你又何必拿我取笑,你這個皇上麵前的大紅人。”
白重文再執壺,為其斟酒,又為自己杯中斟酒,懶懶一笑:“確認留京否?”
南宮訣看一旁,月亮爬到中空,淡淡的月光瀉在石板路上,像一盆水在水麵,靜靜的滾動,執杯晃酒,淡道:“還未確定。”
白重文舉杯飲盡,歎道:“莫怪人道有酒足矣,真是解愁佳品,”歎完又轉目注視南宮訣,道:“若是真留下,說明他開始對南宮家有意了。”
“何曾未有意,”南宮訣抬頭望天,歎了口氣,緩緩起身,重重疊疊的枝丫間,隻漏下斑斑點點的細碎的月影在庭台上,轉了語氣,沉聲道:“遲早有這一日,早前父親還說,皇上有意讓靈兒入宮。”
“人質麽,”杯盞玉潤,白重文轉著手中酒杯,眉頭漸漸聚攏,緩而言道。
南宮訣冷冷一笑,“司馬昭之心。”
白重文看杯中酒,月色輕漾晃了一層微波,“你有什麽打算?提早抽身,或是?”
“目前不至於,”南宮訣黑眸燃著自信神采,“放心,我和父親這些年功在朝廷,也算是鞠躬盡瘁,沒那麽容易倒。”
白重文深深的看他一眼,“需效勞之處,不要客氣。”
南宮訣笑道:“不怕連累麽。”
白重文掃他一眼,“怕死了。”
“哈哈,”南宮訣合掌大笑,半晌正色道:“重文,他日若有任何意外,一定護靈兒周全。”
“好了,說這做什麽,你堂堂南宮家,哪兒需要我插手的份,”白重文起身複斟一杯,爽朗而笑,舉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南宮訣微頓,複言:“酒雖是能解愁,但酒醒後你才發現愁還在,”話畢,手上動作卻是不停,仰頭飲盡。
酒過幾旬,白重文已略有醉意,單手靠著石桌傾身過去,“你說你還記得當初為什麽要當官麽?”
他年少年英氣,雄姿勃發,三人躊躇滿誌,南宮訣立誓入伍參軍,平定邊關危機,白重文決定留在朝中與李清逸一同輔佐年輕的帝王,如今看似都有達成所願,又覺得事態變遷,有些東西在那一年之後,好像全變了。
南宮訣麵色微熏,話語微噥:“自然是開疆辟土,守護天下安定。”
白重文拍桌,“說的好,再幹了這杯。”
“幹!”南宮訣與白重文重重碰杯,為了曾經的理想。
白重文抱著酒壺,拿手指自己,“還是當年,我立誌匡扶新帝,平了那些自視甚高的老家夥,現在也算功有所成吧,可是,我怎麽他媽的就覺得那麽不得勁呢,南宮我跟你說句實話,我他媽心裏頭憋屈,憋屈啊。”
南宮訣聽到白重文口中帶髒,就知道他要醉了,“好了兄弟,我懂,今天不說這些,就喝酒。”
白重文抱著酒壺一舉,豪爽道:“喝!”
“重文,”又幾杯酒下肚,南宮訣一手扶額,一手端著酒杯,“今天你給我句實話。”
白重文已覺得有些微頭暈,手指擰眉心,“什麽?”
南宮訣撐著桌子站起來,酒杯傾斜,酒水全撒了出來,桌子上的流下去,一滴一滴落到地麵,幹脆撒開酒杯,往白重文身邊走過去,腳步踉蹌的撞了一下,大掌拍上白重文的肩膀,“重文,你說,是不是喜歡我妹妹?”
白重文就著坐姿遲緩的轉頭看向南宮訣,帶著酒意的笑道:“你聽誰說的?”
南宮訣撐著白重文,借力坐在他邊上,“這還用說,我看出來的。”
白重文移目望向遠處,月亮照不到的地方,夜庭暗影重重,輕輕嗬笑,不置可否道:“你這個粗人。”
南宮訣笑道:“我是粗人,可我看得出來,咱們三,你和我,還有清逸”南宮訣拿手指先指白重文,再指自己,又往北邊一指,“從小一起長大,對不對?就我來說,你,我是放心的,靈兒交給你,我放心!”南宮訣抬手重重拍胸脯。
白重文揉著暈乎乎的頭,直接對著酒壺又喝了一口,盡量讓因醉熏而出現疊影的眼眸聚焦,問道:“放心,為什麽放心?”
“你看著風流,但我知道.……嗝~”南宮訣打了個酒嗝,繼續道:“你這樣的其實最不容易動情,說白了無情!就你表妹都暗戀你多少年了,最後還不是被你送入宮,正所謂.……嗝.……不是天生涼薄心,隻是未到動情時。”
白重文搖頭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樣的人。”
南宮訣醉眼朦朧的看著白重文,“重文,我就這一個妹妹,你可得好好對她,要不然,我不放過你,聽明白沒有,我會殺了你。”
白重文飲了杯中的酒水,“恐怕你沒有機會殺我了。”
“什麽意思?”南宮訣盯著他,人開始搖晃起來,“你...你給句準話,到底...嗝...你到底喜歡不喜歡...”
“噗咚~”南宮訣的酒杯摔倒在地,人也趴伏到桌上,已是醉到十分,嘴裏仍念念有詞,“喜不喜歡,唔...”
白重文推了推他,“南宮,南宮?”見他沒有動靜,笑著道:“又醉了,這麽多年還是沒什麽長進。”
獨自斟滿一杯,對月舉杯,“喜歡?嗬...”低頭複語,聲音輕的自己聽到,“可惜她不喜歡我,”再抬杯,一飲而盡。
夜深了,淡淡的月光照在屋簷上,樹梢頭,細碎的花影下掩映著異樣的熒光。
翌日,天未光亮,還暗沉沉的,西方是一片的鐵青,東方微有些白意。一架馬車在空曠的街市馳騁而過,碾爛地上丟棄的菜葉子,直往東邊去。
少頃,它在南宮府邸前穩穩停下,掀開前麵幕布,露出南宮靈略微疲倦的臉,她身後是一路伴隨的李清逸,南宮靈微笑道:“到了,你也回去吧。”
“嗯,”李清逸點頭,“好好歇一下。”
南宮府的門房聽到動靜打開一邊側門,一看居然是自家小姐,雖然對南宮靈這個時候出現在門外有些疑惑,但是秉持著一個好傭人該有的原則,隻是殷勤的道:“小姐回來了。”
南宮靈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別說出去。”
那人應承著開了門,站在一邊,便不再說話。
“這次謝謝你了,”南宮靈雙手交叉擺在胸前,扭捏道。
李清逸隻是清然而笑,拍了拍她的頭,“沒事,快進去吧。”
南宮靈目送李清逸重新上馬車,揮了揮手,馬車再次呼嘯著一路向東。然後提著裙子悄悄進去,邊問那守門房的,說道:“我爹在不在?”
“老爺上朝還沒問來呢,”那人回答道。
南宮靈拍拍心口,顯然舒了一口氣,“太好了。”
“什麽太好了?”
忽而,一個持重的男聲出現在身後,把南宮靈嚇了一跳。
南宮靈一回頭,“哎呦,哥你嚇死人了拉。”
“你這丫頭,幹嘛呢這是,”南宮訣從外麵踏了進來。
南宮靈拉著南宮訣往裏麵走,“快進去,不然被爹發現就完了。”
南宮訣拿手指點著她的額頭,“你啊啊啊,我知道了,你昨晚一夜沒歸是不是,這問題搞大了。”
“不是啦,你聽我解釋,有原因的,”南宮靈正要說,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咦?話說哥哥好像也是剛剛回來的,為什麽呢?而且啊...”南宮靈往他身上嗅了嗅,恍然大悟的笑道:“哦哦哦,我明白了,你這是去喝花酒一夜沒回來啊。”
南宮訣彎指彈了南宮靈額頭一下,“瞎說什麽呢,我有公事。”
南宮靈撇嘴,“蒙我呢,我沒聽過公事是喝酒。”
“真的,”南宮訣甩了甩袖子,“隻不過事情辦完了,和小白多喝了兩杯,現在還頭疼。不過我是男的沒所謂,你一個女孩子家又是為的什麽,今日不和我說清楚,我就告訴爹去。”
南宮訣作勢要走,南宮靈趕忙拉住他,“好了啦,我說就是,不過你可得答應我,不能告訴爹娘錒。”
南宮訣伸出一根小指,“一言為定。”
南宮靈重重按上一印,“騙人是小狗。”
“好了,說吧,”南宮訣走入涼亭坐下,晨風吹來,令頭腦清醒不少,很久沒這般大醉一場,也感覺不錯。
南宮靈簡單扼要的說了一遍事情,最後道:“就是這樣,親愛的哥哥,我滿足了你的好奇心啦。”
南宮訣抓抓腦袋,“這麽說不隻是小白,清逸也是啊,”南宮訣心裏疑惑,他們兩都看上了妹妹不成?這可有點麻煩啊.……
南宮靈不解道:“什麽也是啊?”
南宮訣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道:“這事你怎麽不找我,和個男人出去像什麽話。”
南宮靈扯了亭邊一朵野草,拿在手裏撕扯,“你這兩天不是忙的不見人影麽,我哪兒找得到你。哦,對了,那案子如何了?”
“差不多解決了,我等下過去看看青書審問的如何,”南宮訣站起來,準備換套衣服就過去。
南宮靈也跟著起身,“我也要去。”
南宮訣往後轉頭看她,“你去做什麽?”
南宮靈把玩編在前麵的一條小辮子,“去看看案子進展,順便,你們就不想知道上次暗器上的是什麽毒嗎?”
“想,”南宮訣老實點頭。
南宮靈傲嬌的一甩頭,大步往前走,“那就讓我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