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事出意外
一路上夏日蟬蟲鳴叫伴著無趣的行程,身子隨著馬車行進一顛一顛,沒多久,南宮靈來了困意,趴著睡著了。陽光透過厚重樹葉落在臉上,形成斑駁點影,簾子飄忽來飄忽去,溫柔的拂過南宮靈白皙臉龐,光照下,麵容像是透明了般。
李清逸側靠馬車一邊,聽到這邊沒動靜了,轉過頭來,看到南宮靈安靜的入睡中。端詳半晌,嘴角浮起輕微笑意,明明無理取鬧,其實她比誰都懂得分寸,就算偶爾任性,但李清逸知道,她更多的是善良和正義。
一隻小飛蟲撲棱著翅膀落在南宮靈臉色,黑色的一小點如濃墨灑在白色宣紙上,顯得格格不入。李清逸抬手輕輕的揮了去,順便幫她將一縷被風吹散的發絲理好,食指觸碰到柔嫩肌膚,心神一震,動作便停在半空。
少頃,重新靠回馬車另一邊,閉上眼睛陷入假寐,仿若剛才一切未曾發生。
胸口湧起一股悶氣,好熱,南宮靈皺皺眉頭醒過來,感覺手腳都有些麻木,甩了甩手臂,發現馬車裏麵就她一人,掀開簾子一看,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下來。她抬頭仰望,山上的白雲微緩的輕拂著山脊,將山的一角眯朦,整個村子在淡藍色的天空底下顯得恬靜而悠閑。
從馬車上下來,聽到李清逸的聲音,“你醒了。”
南宮靈走幾步減輕麻掉的狀態,“到了?你怎麽不喊我?”
“剛到,看你睡的正熟,”李清逸指前麵,“太陽大小心中暑,你去那邊樹下歇息一下,我去找人問問。”
南宮靈點點頭,掏出帕子擦臉,剛才睡的一身汗,走到陰涼下,頓時覺得好受些了,環顧四周,幾處村舍錯落有致,一條細長河流從村中穿過,兩邊種著白樺樹,連接兩邊房屋的是河上一架獨木橋。不過,好像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麽。
待了一會兒,還不見李清逸回來,南宮靈耐心用盡,索性出去尋人了,邊走邊拿帕子扇風,“奇怪呢,怎麽都沒人啊。”
走到一戶農舍門口,遇上折回來的李清逸,“好像家裏都沒人。”
南宮靈墊起腳左顧右盼,“是不是都下農田去了呢。”
李清逸搖頭,“不像,我剛才敲了一戶人家,發現門都沒關,進去看了看,裏麵好像沒人住。”
南宮靈四處查看,“難怪我剛才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這個村莊好像沒人氣啊,你看,連個玩耍的孩童都不見。”
“誰在外邊說話啊…”兩人正說著,一個有些蒼老的女聲從這戶農舍裏麵傳來。
“有人在!”兩人對看一眼,臉上露出喜色,南宮靈探身喊道:“婆婆嗎?我們來這邊找人的。”
不多時,一位頭發蒼白的老婦人步履蹣跚的出來,她有些警惕的打量著南宮靈和李清逸,“你們…找誰?”
南宮靈擠出笑容,盡量笑的親和,“老人家你好啊。”
老婦人見他們兩人麵善可親,也卸下點心防,再則鄉下人最為好客,便開了門,道:“進來歇歇腳吧,好久沒有生人來嘍,”又進去裏麵拿了兩個碗,給他們打井水,“喝口水吧先,你們來這裏是找誰?”
這一說,南宮靈才覺真的口渴了,不過她是沒喝過生水的,端著碗遲疑了一下,看著麵前老人殷勤的眼眸,不好意思的小小啜飲一口,沒想到這水分外甘甜爽口,忍不住又大喝兩口,“好甜。”
老婦人笑的眼睛眯起來,露出充滿風霜的皺紋,“我看你們一路風塵仆仆的,累了吧,來,坐下說。”
院子裏擺著破舊的桌子板凳,南宮靈和李清逸隨她坐下,老婦人樂嗬嗬的說道:“我看你們啊就不像是壞人,壞人哪兒有長的這麽俊的。”
南宮靈抿唇笑道:“您還以貌取人呢。”
老婦人笑道:“我活了這把年紀,什麽人沒見過,看人最準。”
李清逸環視了一圈,直接問道:“老人家,你可知道王誌遠家住哪裏?”
“阿遠,”老婦人頓了下,眼神不大好使的湊近了看,“你們和阿遠認識?”
南宮靈微笑接口,避重就輕道:“是有一個朋友和他認識,拖我們來找他,有點事。”
老婦人垂頭歎了口氣,“唉…”
南宮靈和李清逸對視,這感覺不太妙,莫非…
老婦人重抬起頭,麵色凝重,沉聲道:“阿遠他去年砍柴的時候,遇上山裏野獸,人就沒了。”
南宮靈大驚,“他死了?!”
老婦人點頭,又搖頭歎息,“可憐哦,這裏好幾個小夥子都被那山裏猛獸給拿去了性命,你瞧我們這木棉莊,哪兒還有個像樣的人。也不知道哪兒出來了那造孽東西,先是獵戶喪了命,後來砍柴的樵夫也不見了,再後來,就連田地都不放過,你看那山腳下的田都荒了。後來有能耐的都搬了,再不濟,也去鎮子裏某點差事,平日村子裏就剩下我們幾個老東西。”
南宮靈千算萬算沒算到王誌遠居然死了,想想可笑,紅衣千方百計要出來,就為了和他團圓,哪曾想…這世間的事真是難料。不知道為什麽,南宮靈突然問道:“老人家,那王誌遠可曾婚配?”
老婦人不知她緣何發問,疑惑的看她,“這倒是沒有,原先他和鄭家那丫頭好的很,後來那丫頭進宮,他就惦記著人家,還說賺了錢去京城找她。唉,這不是傻話麽,這皇宮能是隨隨便便能進去的。”
南宮靈舒了口氣,幸好,他到底沒有辜負紅衣的一片情深。
李清逸又問道:“那鄭家人還在這邊麽?”
老婦人搖頭,“不在了,都搬了。”
南宮靈皺眉,對李清逸道:“這怎麽辦?”
李清逸想了下,“誌遠的墓在哪邊,我們是否可以去祭拜一下。”
老婦人扶著桌子站起來,指著山頭道:“很好認的,就在西山腳下,那顆鬆樹邊上,誌遠是個可憐的孩子,自小就沒爹,娘又在他十來歲就去了,他出事後,村裏人湊了點銀子給他簡單置辦了後事,唉…”說道最後,隻剩下一聲歎氣。
李清逸從懷裏拿出裝銀子的袋子,取了銀子遞過去,“老人家,這點銀子收著,算是我們替誌遠謝謝你們。”
“這…”老婦人推卻,“老身可不能收。”
南宮靈握著她的手,“收下吧。”
李清逸也道:“收著吧,順便麻煩老人家,幫我們弄點祭品來,我們去看看誌遠。”
老婦人勉強收下,又囑咐道:“那邊山腳下,你們要小心些,天黑前不要再逗留。”
南宮靈和李清逸點頭,“知道了,麻煩您了。”
日頭還盛,不過山下倒是清爽,再加上林木一層壓一層,透出點陰涼來。南宮靈和李清逸站在西山腳下王誌遠的墓前,墓碑是簡易的木板刻了王誌遠三個字,不遠處稀稀散散的還有幾個墳,大概都是喪生的村民了。
南宮靈雙手抱著裝有紅衣骨灰的瓷罐子,“把他們埋一起吧,生不能同裘,死好歹同穴了。”
“嗯,”李清逸將裝有祭祀品的東西放到一邊。
南宮靈為難道:“可是怎麽放進去。”
李清逸踱步觀察了一圈,慢慢將袖子折起來,“退後點。”
南宮靈無聲點點頭,邊後退,邊看著他伸出手掌一個運力,地上赫然出現一個坑,“哇,好厲害。”
“入土為安的人再刨開墳墓對他不尊重,且我們也不是他們親人,就埋在這個坑內,”李清逸給南宮靈解釋道:“也算是在一起了。”
南宮靈想想有道理,要是翻墳村裏人肯定會知道,到時候也麻煩,紅衣又是宮裏入罪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小心的把瓷罐子放進去,又把絲帕放在它邊上,南宮靈退開幾步,讓李清逸重新將翻開的土蓋了回去,這樣不仔細看,也瞧不出來了。
兩人擺上祭品,南宮靈用帶來的火盆化了些紙錢,口中道:“這輩子有緣無分,要是有下輩子,你們再好好在一起吧。”
李清逸站在邊上,偶爾替南宮靈揮開飄過來的紙錢,兩個人一蹲一站,安靜的專注於眼前事情。
一會兒化完了紙錢,南宮靈拍了拍手站起來,誰知蹲久了突然站直人有些暈眩,抓了一把身邊的李清逸。暈眩感很快過去,她看了看天色,欲言又止的探道:“事情辦完了,我們現在回京城嗎?”
李清逸看她,知道她還有話,“不然?”
南宮靈雙手握著在身前甩來甩去,抿嘴笑,顯得有些俏皮活潑,說道:“你知道的。”
李清逸抬頭仰望麵前的這座山,神情肅穆,“留著的確是個禍害。”
“對嘛,”南宮靈拍掌笑道:“我們真是心有靈犀。”
李清逸笑的無奈,“我先送你回木棉莊裏,我再去探探。”
南宮靈臉唰的拉直,“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太危險了,”李清逸搖頭,“乖,回去等我消息。”
南宮靈氣呼呼的道:“是不是你們都瞧不起女人,我可不是普通的大家閨秀。”
李清逸笑道:“自然不是,但你也聽說了,這裏喪命的可不是一兩個。”
南宮靈驕傲的一甩頭,“我不怕,就算你不帶我去,我自己也會去的,你合計一下吧。”
任由她一個人瞎胡鬧或者更危險,李清逸也知道南宮靈不隻是嚇唬他,她真會那樣做,隻能妥協道:“好吧,不過你要聽我的。”
南宮靈頓時眉開眼笑,“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