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黑夜與女孩
白重文揮劍如虹,劍氣擋住了那些細針,絲毫不敢大意。這千機傘他也是第一次見識,不過傳聞隻要出傘,方圓之內沒人能躲過。而且它不同於平常暗器,它不止毒,裏麵的針更是源源不絕,好像沒完沒了一般。
白重文胸口微喘,已覺得額頭汗漬淋淋,他很久沒有這樣認真打過一場,更何況關乎生死的。沒想到這些人居然能搞到這樣一件神兵暗器,可見來頭不小,不知道是不是和白荻有關,心裏不由得冒出一絲涼氣。
忽而見對方動作停頓下來,眯眼暗笑,心裏簡直要誇自己了,這千機傘也不過如此麽。熒光閃過,分明看到對方臉上詭異笑容,白重文心中一涼,卻是晚了。
腳往地上一點,側身一閃,堪堪避過要害,肩膀刺痛傳來,單手點了穴止血,眼下可沒時間細看,但是從逐漸麻木的感覺來判斷,果然有毒。
白重文手上動作不停,對方那人哈哈大笑,在風中尤為刺耳,血腥混著白色綾羅,黑紫色的血泊泊流出,染黑了肩頭的衣料。
日暮西沉,劍氣蕭肅,林中樹葉颯颯,寒鴉振起,拍翅驚飛,一群黑影在頭上飛過,趁著那黑衣人一瞬間分心的時機,白重文伸手探入胸口,拿出一枚火雲彈,猛地往地上一砸,頓時煙霧繚繞。黑衣人拿衣袖掩住口鼻,等煙霧稍稍散開,白重文早就竄入林中,逃之夭夭。
黑衣人氣餒的捶了一下樹,參天大樹被震的抖落一地黃葉,領頭的低沉著嗓子道:“先回去。”
另一人似乎有點遲疑,怯懦道:“可是任務沒完成,主人…”
先開口的那個一揚手,“我會解釋,撤。”
風靜靜吹過林子,人影刹那間全都不見,恢複最初的平靜。
白重文就這樣疾馳一炷香的時間,腳步漸緩,靠著一顆大樹喘氣,額頭汗珠成豆大的一顆顆,沾濕了整張臉。唇色染白,暈眩一陣陣壓過來,勉強從懷裏掏出一顆藥丸吞下,身體不支,沿著樹身慢慢滑倒在地,臨閉眼前,就見一輪新月高掛樹梢。
夜色漸濃,黑乎乎的一片森林,夜幕遮蓋了一切景物之後,隻剩下狂風在林中呼嘯。古蒼的虯鬆,垂著長須,對對樹鷹從頭上飛過,急箭般隱入了深林。鐮刀月高懸中天,將些許柔光撒在林子裏麵,樹的陰影就隨之濃重。
就在這個不合時宜的時間裏,一個清脆的嗓音從林子傳來:“小呀麽小藥童,找呀麽找藥材,找呀找呀找藥材~”
配合著歡快而荒腔走調的自創歌聲,但見一個嬌小身影蹦蹦噠噠的跑出來,一張鵝蛋粉臉,秀麗絕俗,她雙眉彎彎,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一身淡白色衣裙,無一朵花紋,隻袖口處用紅絲線繡了幾朵半開未開的夾竹桃,淡雅處卻多了幾分出塵氣質。
少女顯得很是活潑開朗,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我哼著歌兒,背著藥簍,拿著小鏟勤勤懇懇辨別藥材,我手兒揮的勤,我腿兒走的快,我鼻子靈過狗,我眼睛毒過…”
哼到這裏,不知瞧見了什麽,停下來,自言自語道:“咦,那是啥?”
“艾瑪!這是個死人哪!!!哎喲真晦氣啊!!!怎麽出門沒挑好時辰!我可是要成為神醫,被人奉為女神仙,受人愛戴敬仰,死後名垂青史的女人啊!!!怎麽能沾一身晦氣呢!”少女誇張的嗷嗷叫,原地跟陀螺似轉了幾個圈,拍拍屁股就要走。
走不了幾步,又一溜小跑回來蹲下來戳戳地上那人,嘴裏嘰裏咕嚕道:“軟軟的好有彈性呀,看來還沒死呢!哎,誰讓我是個善良的人呢!看我妙手回春!!”
白重文在昏沉中感覺一股藥味入鼻間,眼皮顫抖,開合了幾次,就見眼前一個模糊身影在晃動,出於本能,第一時間就要起身抓劍,卻扯動了傷口,痛呼出聲,皺皺眉,還是握劍持胸,出口,才發現聲音幹啞:“你是誰。”
少女拍拍胸膛,哎喲媽呀,這驚呼如平地驚雷,暗夜霹靂,嚇死個人。
看眼前人蒼白脆弱如同一方無依的絹,風中搖搖欲傾,蝶折雙翼,贏弱顫巍,然持劍當風之態,青絲飛揚如瀑落,衣袂翻飛如蝶起,巍巍然峭壁青鬆拔地堅挺,凜然不可侵犯。一瞬間為這姿容所震撼,有些癡了,舔了舔嘴唇,訕訕道:“美人勿驚,我給你療傷呢。”
白重文凝視片刻,轉眸思量,心中暗道,原來是個不諳世事的丫頭,但荒郊野外突然出現這樣一個丫頭,怎叫人不起疑。於是收了劍,嘴角微微勾起弧度,避開傷口,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原來京城也不安寧,半夜裏還有猛獸襲人呢,小姑娘,你可要小心些才是。我看你這麽晚還不著家,是不是沒地兒住,不如隨我回醉君樓算了。”
少女呆呆的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中閃出一絲慌張,頓時哇哇叫著跳起來,道:“什麽什麽,荒郊野外,猛獸?襲人?猛獸在哪裏!”
白重文煞有其事的指指暗處,狂風亂卷猶如擂鼓陣陣,樹葉唰唰,厚重葉子隨著樹幹一起揮舞,鬼魅重影,壓低了聲音:“你聽…”
少女像是被嚇到了,抱著雙臂左看右看,不過馬上又鎮定下來,摸著下巴用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自言自語道:“這不是在我自己藥廬邊上麽,何曾來什麽猛獸襲人。哼,這個愚蠢的中原人想騙我,沒門。”
這樣想著,眼珠子骨碌轉了轉,鼓著腮幫子正色道:“莫,莫要胡說,此處,此處是我多年修習醫術之所,端的是幹淨清爽之所在。何來猛獸襲人!”
“還有啊,”少女繞著白重文一圈圈的走,“在下端端正正清清白白人家,怎可涉足甚麽醉,醉君樓。你你莫非。。。。。”
說到最後,簡直一幅迂腐、痛心疾首、深惡痛絕、痛不欲生、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兀自喋喋不休:“煙花柳巷,迎來送往!你你你,你怎麽可以自甘墮落、自暴自棄、渾渾噩噩、醉生夢死,這麽不自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