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屠城

  聽她這麼說,燕子歸點點頭。


  「王爺,更衣吧。」蘇棉還是拉著他起來了。


  燕子歸到底沒在反對,隨著她進了後面。


  「叫人進來服侍,你去等著本王,無事。乖。」看她挺著肚子伺候他更衣,燕子歸心酸的緊。她看出他不高興了吧?


  蘇棉沒反對,叫了青黛進來伺候。


  良久,燕子歸換了一身輕便的天藍色長袍,頭髮都沒束,就那麼披散著再次進了內室。


  蘇棉拿了一個干帕子給他擦著頭髮上的水滴。一句也不問怎麼了。


  「棉棉,若是這一胎是兒子,叫銘安可好?」燕子歸聲音有些乾澀,輕聲道。


  蘇棉手一頓,應了一聲:「好。」


  是壽安城出事了……


  蘇棉不敢再問。城都已經給了北原人,再出事還能是什麼呢?


  她的手開始不受控制的抖,無法準確的擦到他的頭髮。


  「棉棉,是本王無能。」燕子歸將她拉到身前,輕輕抱住,將頭埋在她頸間聲音沙啞。


  「王爺,燕回,這不是你的錯。是燕子寧,他不配為帝。」蘇棉一滴淚落在燕子歸的發間。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哭。


  「以後,你會報仇的,會的。孩子就叫銘安,男孩女孩都這麼叫。」蘇棉流著淚道。


  「好。」燕子歸半晌應了一個字。


  雨還在下,一點都沒有變小。


  豐城蒼茫的白,而不過幾城之隔的壽安城,卻如同人間地獄一般。燕子歸到底沒有時間悲傷。壽安城裡,已經沒了北原人。大胤卻不再管這座城了。他連夜帶著三萬人進了城。入目之景,叫人不寒而慄。


  蘇棉曾經在燕京城見識過一場屠殺,而比起壽安城來,簡直不算什麼。


  這才是真的屠殺。


  一日之前,城中老少出了年輕女人被帶走一批,剩下來的,全部被屠殺。


  帶走的,都帶走了。帶不走的,一場大火而已……


  壽安,已經是一座死城了。


  燒的焦黑的房子與屍首連在一起,分不清什麼是什麼。地上已經被雨水沖刷了一天,依舊是蜿蜒的紅。


  入土三分。


  「畜生!」凌風一拳砸在牆上道。


  所有的士兵們都沉默了。戰場上,死的人多了去了。可是這裡死的全是手無寸鐵的百姓。甚至多數都是老人孩子。


  北原人連畜生都不如啊。


  「本王今日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勢必會報了此仇。」燕子歸淋著雨,站在廢墟之前道。


  「誓死效忠王爺!定要報仇!」不知道是誰第一聲喊起來,很快就連成線,連成片。大雨中,廢墟里,修羅場上。響起了年輕熱血男兒的誓言。


  「將所有的屍首都找到,移出城外安葬。此城,總有恢復的一日。」燕子歸下令道。


  很快大家都動起來了。


  然而,相比較壽安城死了的十一萬百姓,這三萬人要刨開廢墟,搬出屍首,運出城外,顯然太慢了。


  也不知道是怎麼走漏了消息的,從燁州城,還有這壽安下屬的縣,鄉,那些沒有被北原人波及的地方,百姓們推著自家的板車,趕著自家的騾馬牛車,帶著鐵鍬繩子紛紛加入到了隊伍里。


  士兵們停住手,就著雨水,誰也看不清別人臉上是哭了還是沒有。每個人心裡都是震撼的。


  那是一種來自與靈魂深處的感覺。這時候,不分什麼軍與民。


  他們都只是為了死去的同胞們難過的兄弟。


  雨還是那麼大,似乎也在為這無端死難的十一萬百姓哀哭。


  也是從這時候起,烈王燕子歸這個名字,在西北,北方,甚至整個大胤朝都如同神明一般的顯赫起來。


  壽安城,原來是大胤的疆土。現在算是北原的了。


  而只有他,不顧傾盆大雨,帶著親衛來安葬城中死難的百姓。


  他越過了靈華山,越過了燁州城。不為神明好處,只是不忍這裡的百姓暴屍荒野。哦不,這裡不是荒野。而是他們生前的家園。


  有的百姓原本就是這壽安城裡的,間或有自己的親人屍首找到,就這大雨嚎啕大哭。


  悲聲令人不忍耳聞。


  直到次日夜裡,這一場大雨才算是停住。


  城中,百姓屍首已經都挪走了。人太多。無法好好安葬。只能在城外挖了一個巨型的坑,從燁州城找來的席子也不夠,有的只能用被單包著。一個挨著一個的放進大坑。


  最後將深坑填上土。形成了一個小山丘一般的墓。


  燕子歸親自執筆寫下三個字:壽安冢。


  這是壽安城裡一座本不該存在的墳冢,而它必將屹立千年。銘記的是恥辱,是傷痛。


  而這一座墳,埋葬了西北人所有的忠君愛國之心。此後,他們只知道烈王,不知道朝廷。


  燁州守將林蓓書背著手,站在書房裡。


  背後,坐著的是燁州城新上任的知府盧文淵,他也沉默著,不言不語。


  「哎……」良久,林蓓書嘆道:「大胤……安穩再不在了。當年議儲,何以九皇子會遠走千里?如今再看,如何呢?」


  「禁言,此話不可亂說。」盧文淵忙道。


  「呵呵,與你還有不好說?你心裡,何嘗不是如此想?」林蓓書道。


  盧文淵苦笑一聲,到底還是道:「你我一個是這燁州的守將,一個是這燁州的知府。都是陛下的臣子,俗話說,臣不語君錯。說了又如何?」


  「壽安城之事,勢必寒了天下人的心。以後還不知道要如何呢。今日我將話撂下。我始終,忠心的是大胤。可是……若有一日,大胤都要不存呢?那我……」


  「好了!不要說了!」盧文淵打斷他的話,站起了身:「不必說這些。你我都是忠臣。勢必要效忠的。只是你我也是這當地父母官。都說文人軟弱。我也有話撂下。如有一日,這燁州城也有壽安之難,我盧文淵絕不走。與燁州共存亡。」盧文淵道。


  「哈哈哈!誰說文人軟弱?文淵兄高節!來以茶當酒,干。」林蓓書端起茶杯笑道。


  以後誰知道呢,壽安的事,決不可在燁州發生,他們勢必抵死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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