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王之讖
葉三省接到夏敏的電話時,正在臨江古鎮,跟曾堂主在一起。
如果不是楊中給他打電話,葉三省幾乎已經忘記這位大師了。——他這陣,心裡裝的事太多了。
文化水街開街不久,楊中幾個同學到文化來聚飲,自然有石松喬和趙政華,還有一位司法局的同學胡世貴,晚上酒後麻將,楊中被拉上桌子,本來也沒有什麼,雖然不喜歡,但陪陪同學也是應有待客之道,誰知胡世貴接了一個電話說他有個朋友正好也在文化賓館,就是這位曾堂主。
更巧的是,曾堂主來到他們打牌的房間,胡世貴正好要上廁所,請曾堂主幫他打一把,曾堂主就按了一下骰子,就抓了一把清七對的天胡,十二萬八千,一下子把楊中弄得非常尷尬,而且埋下後患。
楊中讓葉三省出面解決,交流的結果是曾堂主在臨江古鎮開一個工作室,由政府出面邀請,這倒不是事,曾堂主本來就是歐陽堅邀請來的文化名人,政府那邊楊中讓辦公室發個聘書就行了,工作室這邊先讓石松喬安排一下,找兩三間屋就可以,租金一年也沒幾萬,楊中接受,曾堂主也表示忘記此事,葉三省忙暈了,這幾個月沒有跟曾堂主見過面,沒有說起過,也沒有去過臨江古鎮,還真把這個人忘記了。
楊中說今天曾堂主的四空堂裝修完畢,開門迎客,他本來就有事,也不好去現身,晚上曾堂主在臨江古鎮設宴招待來賓,請葉三省代表他去表示一下,封個紅包吧,五千塊就行了。
葉三省受了重託,只得前往,到了一看,聶作家一伙人也在,倒也不尷尬。招待宴席就設在王洪淵的游輪上,有很多外地過來的賀客,都是給了紅包喝會茶聊會天問個事求句話就走了,剩下只有三桌人,集中在一個大包間里。
徐淑芬居然還在游輪,還是經理,葉三省不太明白她的想法,也不想問,看她表情奇特地想上來招呼,搖搖頭,徐淑芬懂事地點頭,不再對葉三省特殊照顧。
但是曾堂主對葉三省偏要特殊照顧,非要叫葉三省去坐主桌,笑著批評:「這一桌都是文人雅士,葉局,你跟他們擠在一起幹嘛?塵世打滾,各有緣法。」
硬生生把葉三省從聶作家那一桌拉到主桌,挨他坐下。
葉三省自然知道曾堂主的用意。這種場合,稍有點職務的官員,都不會出現,只有他葉副局長被楊中抓丁將來應差,只得認命,必須替曾堂主扎堂子。他享受了楊副縣長的紅利和榮光,也得承受與之相伴的責任和義務,幸好,曾堂主還有一層身份是書法家,歷史學家,西川文化名人,將來有事,可以解釋自己只知道這麼多。
旁邊一位表情深沉的中年男人,這種天氣沒穿T恤而是短袖襯衣,跟葉三省一樣,氣質又不像體制中人,介紹說是省城龍騰房產的董事長,在龍泉做了兩個大盤,身家億萬。葉三省心念一動,正想去省城註冊房產公司,這不是現成的嗎?轉念一想,又啞然失笑:這是病急亂投醫?不至於吧。呂治淮肯定搞得定這些事,只要思路是對的,方向正確,自己又守住這關鍵位置,古寺山跑不了。
場面酒喝過,曾堂主賣弄,說:「今日開堂立櫃,以後各位算是認得路了,若有難處,四空堂走上一走,當能逢凶化吉,萬事調和。今日既坐在一起,那也是緣法,在下有一字奉送各位,可解心中疑難。」
葉三省一怔,心想曾堂主莫非要在桌上就拆字灌湯,擺他的玄虛大陣?
一桌人都盯著曾堂主。
曾堂主微微一笑,拂拂唐裝前襟,從碗盞下抽出餐巾,輕輕一抖,平放面前,說:「請各位也把餐巾抽出來這樣攤開。」
各人不明所以,還是照做。
等到大家把餐巾都在面前鋪好,曾堂主將面前的礦泉水擰開,倒了半杯在碗里,左手舉碗,右手伸入畫圓,然後四方凌空一指,輕喝一聲:「福生無量天尊,有求必應。」
葉三省一旁看著,看他開瓶倒水,知道這算是道家法事中的開壇取水,安水盪穢,但是後面的程序省略了,直接就求事,可是要請,也該請「太乙救苦天尊」啊,反正有點不倫不類。
曾堂主放下碗,雙手擊掌,笑道:「各位請看。」
示意大家看餐巾。
大家目光從他移到餐巾之上,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那餐巾上赫然有一淡黃漢字,葉三省的餐巾上是「王」,掃眼龍騰董事長,是一個「北」字。
大家再次拿眼看曾堂主,表情各異,卻不說話。這一桌,還都是沉得住氣之輩。
葉三省心道這位曾堂主手法真多,他雖然不明白這其中關竅,可是也聽王道士說過很多,行走江湖之人,皆有一技傍身,有的是口才,有的是武功,有的是這種唬人的奇術,比如空盆出蛇,斷頭重續,吞劍吐火,不一而足,以後問問王道士這是什麼魔術。
忍不住笑道:「曾堂主高明。」
曾堂主笑道:「各位心中存疑,餐巾上字,或可釋懷。」
葉三省說:「我心中無疑啊。」
曾堂主依然微笑:「自從一見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不過少年人戒之在色,葉局前途廣大,珍重。」
葉三省心中一凜:媽的,原來說的是這塊!
剛才還以為跟王洪九王昌洪有關,原來卻是曾堂主見人施為,見自己年輕有權,肯定女色無數,所以要對自己對症下藥,可是這「王」是啥意思?自己交往的女生中有姓王的嗎?羅安琪?可是「琪」字旁邊應該是「玉」字旁吧?難道竟然是個拆字謎,玉少一點,自己跟羅安琪無緣?
不敢再胡思亂想,也不敢再出言,哪怕是個騙局,喝破了又有什麼好處?
一桌上便有三四人說謝大師,受教了,慎而重之地把餐巾疊好,要帶回去留念。葉三省旁邊龍騰董事長囁嚅幾下,似乎想問什麼卻終於沒有問。
跟著敬酒互敬,隔桌碰杯,葉三省打點精神應酬,心中總是抹不去那個「王」字。
游輪出來,葉三省自然要請聶作家他們宵夜,彌補剛才被曾堂主拉到主桌失陪失禮之舉。
幾人到了牌坊街,剛剛坐下點菜,夏敏的電話就打了進來,直接問葉三省在哪?她今晚要見他。
葉三省一聽便知她喝了酒,可能還受了什麼刺激,不過夏敏在他印象中一向比較理性,那應該就是喝多了,趕緊說奉楊縣的令,在陪客人,還在宵夜,明天見吧。
夏敏在電話那邊哈哈大笑,說你以為我喝醉了?我清醒得很。我現在到文化,開了房等你。
說完就掛了電話,不給葉三省任何說話的機會。
怔怔地走回排檔,夜風吹拂,心裡突然間燃起火來。
那天晚上之後,他就決定不再跟夏敏糾纏,也向夏敏明確表達了這個意思,這段時間相處也保持了距離,但是夏敏突然間這樣強橫地宣布要來,他有些不知所措。
明知道該拒絕,可是又有些盼望,怔忡不定地坐在那裡,聶作家問,是不是領導批評了?葉三省回過神來,笑道,沒有的事,先喝酒。
今天幸好坐了主桌,那一桌又多矜持之人,大多數是有錢的主,上了年齡,講究養生,所以喝得不多,現在一邊喝一邊跟聶作家們談論文化水街,文化叢書,木棉袈裟,剋制飲酒,準備留著精神對付夏敏,聶作家們倒以為他是新貴,要改變作風,學宰相城府,也沒有過分勉強。
喝到十二點結束,葉三省送聶作家他們迴文化賓館。
其實是不用送的,葉三省在心裡做了最後的努力,說服自己,一是隨便送朋友,彌補游輪上的失禮,二是隨便看看夏敏,看看她喝醉沒有,放她一個人在賓館不放心,萬一出了什麼事那就更惡劣了。
幾人趁著夏夜清風,一路步行,這等時候,一路居然有好幾人向葉三省招呼,到了賓館大廳,值班經理迎上來招呼葉局,恭維之情溢於言表。
自從到了國土局后,葉三省才算真正感受到了權柄。雖然只是小小的一局,而且還是副局長,但比以前在市*委,更能夠感受得到別人發自內心的尊敬。以前是借別人的勢,如今,這才權柄才是屬於他自己的。
看著聶作家他們上了電梯,出了賓館,清醒了一些,再次掂量,感覺自己還是不能這樣離開,酒意上涌,精蟲上腦,再加上權力帶來的征服意志和慾望,心想,我怕個毛,不過是一晌貪歡!你情我願的事,誰能說上幾分?何況他隱隱猜到今天歐陽堅最後的處理方案的某些玄機,和尚做得我就做不得?
在賓館外面裝作打電話,瞅著值班經理巡視去了別處,從容進門,電梯直達夏敏的房間,敲門進去,夏敏撲了上來,像以前那樣抱他。
他嗅到了清香洗髮水,這讓他放了心,她沒醉。
他抱起她,走到床前輕輕放下,看著她嬌艷如花的臉,——現在,她不是夏總,只是一個熱*烈的情*人。笑著問:「怎麼今天一定要見我?」
「我準備把我的名字改回來。」
夏敏直直地盯著他,突兀地說。
「什麼名字?」
「王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