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餘威

  「不要搞山頭主義，只顧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姬中恆笑著批評：「周總是我的老領導，既然來了，就是屬於我們整個江城，而不是只聽取你們文旅方面的工作彙報。」


  「書記您有您的全局觀，我不管，反正我首先得考慮把我們文旅方面的工作做好。」韓小平毫不畏縮地頂嘴，「你看我們小葉也從文化來了，今天專門召集了相關部門的同志正在討論文化縣的『文化水街』項目。」


  「文化的同志也來了嗎？我這次來江城，正是文投的同志確定了操盤這個項目，報上來了，所以我親自來看看。」周仲榮笑道。「當然，也是故地重遊，回來看看同志們。」


  葉三省聽這話，解釋不像解釋，他也用不著給姬中恆這幹人解釋，那是在表明什麼嗎？


  是給鍾正陽站台？

  這是葉三省來的路上反覆思考過的問題。——他以為韓小平要問，現在想來，韓小平初來乍到，只盯著跟他相關的人和事以及主要領導，還沒有來得及關心到鍾正陽黃元洪劉成家這幾位大佬的博弈。


  如果周仲榮是專門來給鍾正陽站台，只能說明一件事，省*委對江城幾位「老同志」的折騰已經有了明確的意見，而且，也正是通過周仲榮的行動傳遞給相關的人。


  那麼，周仲榮在這件事中，又發揮什麼作用呢？


  他離開江城兩個多月後，第一次回到江城，肯定具有特殊的意義，他又能夠從中獲得什麼？

  「那麼這樣，姬書記，周總，我們今天時間來不及了，就不召集歐陽書記的其他文化方面的同志了。」韓小平裝模作樣地看看錶，——葉三省在後面掃了一眼，雖然他不玩表也沒有資格玩表，但可以肯定是價值不菲的名表。「但是『文化水街』的主持人楊中同志在，我們今天就先聽聽楊中同志的彙報，以及我們文廣旅這邊關於江城江景打造和沿江經濟的一些想法，就開一個短會，一個小時差不多。正好他們正在濱江酒店開會，本來是該把他們召過來，但我想請姬書記和周總移步前往，一邊欣賞江景，一邊聽取彙報，這樣情景交融，生動而詳實。」


  這是僭越。葉三省第一反應。而且，連問句都沒有，直接用的祈使句。這位韓局長還真把自己當成市領導了啊。


  但是姬中恆居然一點拂逆的感覺都沒有，點點頭，對周仲榮笑道：「小平同志的建議很好。周總，要不我們就去濱江酒店？」


  話堵到這個地步，周仲榮自然不會拒絕，笑道：「那就客隨主便。」


  三十分鐘后，大家在濱江酒店的會議室就座。


  姬中恆和周仲榮自然是會議的中心，但是參會的居然還有聞訊趕來的市長林遠和常務副市長凌明山，剛才開小會的副局長們，現在一半都換成了局長，比如王長安，董霞。而且會議室掛了橫幅，每個人，包括葉三省都有座牌，這一刻，江城的政府機關顯示了極高的效率。


  首先由楊中彙報關於「文化水街」的構想和實施方案，不過因為有姬中恆林遠凌明山在座，尤其是有決定這個項目生死大權的省投董事長，——雖然省文旅公司不參與這個項目，文化縣委縣政府也肯定會另外尋找合作者，但說不定會因為資金、信譽不夠而煮成夾生飯。楊中彙報的方向就有了一些變化，比如強調「文化水街」在全省的獨特意義和價值，列出一些具體數據和預估收支，說明這是一個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雙豐收，政治、文化、商業、政府、老百姓多贏的項目。


  傾向於宏觀層面和將來可能的升級。


  楊中的彙報在掌聲中結束，周仲榮親自問了兩個問題，然後說：「我現在的心情很好。因為這個項目，因為剛才楊中同志的彙報，我認為文化方面對這個項目的把握是準確的，決心也很大，各項數據和期望值都很好，當著姬書記林市長，還有明山市長，我現在就可以拍板，我們省投會用最大的力度來支持這個項目。具體事項，就由我們文投集團下屬的文旅公司來負責。這一次工作會議，就算是現場辦公。我相信，這不是江城唯一的好項目，在姬書記林市長，還有我們具有開拓精神的小平局長領導下，會有更多更好的項目出現，我們都會支持。這不是終點，而是起點，相信江城在姬書記，林市長的領導下，取得更大的成績。」


  這本來是很普通的官場套話，但是此時此刻，由這位前江城市*委書記說出來，聽在各人耳中，就別有意味了。


  比如曾經跟周仲榮搭過班子的姬中恆。


  緊接著是省文投董事長兼總經理李放表態，說一定做好跟文化方面合作的服務工作，從資金上保證「文化水街」的實施。


  晚上就在濱江酒店大千廳安排了接待晚宴，一共三桌。


  歐陽堅和徐蘭在晚宴前趕到，雖然沒有趕上開會，但是聽說從周仲榮到李放都表了態，喜不自勝。他們做為周仲榮的老部下，又是這個項目的負責領導，跟周仲榮姬中恆他們一起坐了主桌，王長安一批局行領導坐了次席，葉三省自然忝陪末座，跟一些陪同，不是正職的官員比如夏明亮楊中坐了第三座。


  這天晚上，周仲榮再次顯示了雄厚的酒量和豪邁的作風，基本上做到跟每個人都碰了一杯，當然像姬中恆韓小平歐陽堅這些，就恐怕接近十杯了，葉三省一邊看著，想周仲榮起碼喝了一斤半，即使是在以前，周仲榮還在江城擔任市*委書記的時候，他雖然天天都有接待或者應酬，也不是經常超過一斤白酒的量，今天的確罕見。


  周仲榮肯定是高興。


  而且是真正的高興。


  他顯示了他對於這座城市的控制力，即使他離開了。他也顯示了他在省里主要領導的影響力，對於一些官員的使用具有話語權。


  葉三省是在不斷觀察周仲榮喝酒，官員們敬酒這個過程中做出這個判斷的。


  還有周仲榮「突然襲擊」。


  周仲榮這位財神，地方諸侯請都很難請，比如以前周仲榮請薛海來江城，千請萬請，薛海才來過兩次，而現在周仲榮居然不請自來，而且，不打招呼。


  省投的董事長，很多時候，在地方諸侯眼中，那是比肩副省長的大員，出行會提前告知地方，讓地方準備接待，所以周仲榮的「不守規矩」其實就是在提醒這是一次特殊的出行，含義肯定不止聽取項目彙報這麼簡單。


  不守規矩很多時候，就是實力和底氣的表現和強調。


  ——韓小平也是如此。


  周仲榮主動到第三桌來敬酒時，笑著對葉三省說：「什麼時候也彙報一下你到團*委的工作吧。看看你團*委有什麼項目可做。」


  「一定。」


  葉三省表情認真地回答，心裡卻想，團*委可是做不了項目的。


  就這一句話，然後整個晚上葉三省都沒有機會再跟他的老領導交流，周仲榮身邊圍滿了想接近表示情感的官員們，最後周仲榮似乎有點不勝酒力，首先告退休息時，只跟大家揮揮手就去了房間。


  大家各自散去，葉三省跟楊中一起出來，說韓局長約了宵夜，葉三省問我去好嗎？楊中冷笑，我給你說自然是叫你一起去了。正好到時你幫我應付一下，我這個師兄不簡單，他是來摘桃子的。


  葉三省不解，問摘什麼桃子，楊中吐了吐酒氣，說我們搞文化水街，他也要在江城搞沿江經濟，打造跟江景結合的餐飲，這不是卡我們脖子摘我們的桃子蓋我們的帽嗎？


  葉三省遲疑一下，安撫說，這不算搶我們的飯碗。這個沿江經濟應該路數跟我們不同，這個水域太寬了，他們不可能在水面做演出，這個投資就大了，而且不砸重金沒有效果，所以他們應該是另外的路數，我們穿城過的河流既多又細，正適合演出，也適合遊客食客觀看，不存在的。再說，也沒有政策規定我們做了，市裡就不能做啊。


  楊中悶悶不樂地說，你說得有道理，但我心裡還是不舒服。你要做政績你自己想辦法啊，我們一搞文化水街，你就重啟沿江經濟，而且還要合在一起做，總覺得被他蹭了光佔了便宜。


  葉三省笑。楊中嘴中的「你」和「他」自然就是韓小平。


  一想到馬上要赴韓局長的宵夜，那肯定是小範圍的，也肯定是有事要說，葉副*書記的心情，立刻忐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