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磨其銳氣
葉三省是第二次來文化水街，上次是陪著高雪皎來採訪康洪濤的父親康斌，他閑得無事，街上碰見袁野，就逛了一次狀元街，那次的感覺就不好，因為整個一條街全是仿古建築，賣的東西也是旅遊景點常見的產品，就像一個蹩腳的東施，慘不忍睹，現在聽石松喬這麼一說，肯定也是同樣的感受。嘆了口氣說：「沒有辦法，前幾年縣裡搞旅遊開發，一夥就把一條街都拆了，然後搞了這個仿古的明清一條街。」
石松喬跺腳罵：「這些傢伙就沒有搞成一件好事！我來之前做過資料，看見過拆掉前的相片，那才是真正的古建築啊。雖然有點舊。拆了舊街建新街，然後做舊，只有騙自己，毫無價值，勞民傷財。算了，回賓館喝茶，不逛了，沒逛頭。這種假玩意我這些年看了幾十處，都是那些敗家子搞的。」
「那回吧。」葉三省有些訕訕。
雖然這不關他的事，可是他現在是接待方，是主人，還是有些難堪。石松喬這種脾氣也是罕見，應該是喝了酒，這種毀壞也傷在了他的專業上，忍無可忍。
剛轉身，葉三省的電話響了，是龍在海打來的，一接通就哈哈大笑，說聽徒弟報告，葉主任在夜遊狀元街啊，然後又感謝，說今天聽省上來的領導專門提到了武術節，接著問要不要到白雲門喝喝茶。
葉三省本想拒絕，轉念說好。轉頭對石松喬說：「石總，那我再帶你看個項目。正好今天李董事長在會上也提到了。」
石松喬反應很快：「武術節？」
葉三省點頭。
十分鐘，他們就回到街口的白雲門，一進門，依然是整齊的鼓掌歡迎，龍在海迎出大門。
葉三省趕緊上前，明白龍在海如此禮遇，自然是投桃報李，江湖人標謗快意恩仇，前幾天葉三省承諾了，今天就算是一種兌現。首先介紹石松喬，就是今天專門提到武術節的省文投李放董事長的下屬，然後再介紹一眾企業家。
企業家們饒是見多識廣，還是被剛才那炸響的鼓掌聲震撼，連石松喬都有點懵，直到跟龍在海握了手，進門后在功夫茶桌坐定，才回過神來打量白雲門的大堂。
龍在海親自給他心中的貴客們一一遞送茶杯，然後說：「我說不全面，請我們井局給大家介紹一下我們這個武術節的初步方案。」
葉三省他們進來的時候，岳興文廣旅局局長井洪正陪著龍在海喝茶，龍在海這麼說，不是因為他說不清楚，而是想向貴客們炫耀一下——文廣旅局局長都聽他的。
葉三省心裡嘆氣，這些大佬們還是很難轉變觀念，人家哪裡在乎你一個區區縣文廣旅局局長的「實力」，人家更在乎你的態度，你這樣秀肌肉，會嚇著那些文明守法的企業家的。
井洪倒是不以為意，立刻開口介紹岳興武術節，從第一屆開始到現在，來了些什麼人，取得了些什麼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石松喬耐著性子聽了幾分鐘，不客氣地打斷說：「井局，龍掌門，我就想問一個問題，這個方案，這個武術節，考慮過從哪些方面創造營收，擴大規模？說實話，沒有一個億的規模，你至少也得有兩三千萬的規模吧？否則我們真沒興趣，時間和精力的投入都不值。」
龍掌門沉下臉，不高興地說：「石總，我們搞這個武術節，其實不需要多少資金和投資的，主要是把它辦好，辦成一個影響力大的武術盛會。賺不賺錢……我們也會安排專門的人來負責。」
石松喬苦笑：「龍掌門，我說話直，請多包涵。你這個武術節要是不考慮賺錢，而是自娛自樂，那就跟我們文投沒什麼事了。這個賺錢呢，龍掌門真不在乎就不用討論。要想賺錢，要起擴大規模，不是安排一個人兩個人就行了，需要專業的團隊來策劃。要不我推薦一個人替你主持？」
龍掌門不高興地問：「誰？」
石松喬笑：「當然是葉主任了。」
龍掌門怔了一下，笑道：「對，我就是要找葉主任來主持。葉主任也答應了的。」
葉三省趕緊說：「龍掌門，我只是答應政府一定支持你搞這個武術節，答應今年就把這個武術節搞起來，可沒答應我來主持。我不是專家，這事需要交給專業人士來。」
歐陽堅來了，新的征途開始，他要隨時協助歐陽堅面對岳興全面的工作，哪可能被一個武術節纏住。
「我想了一下，的確自己花錢關起門來高興這不好，我們也要做大做強，可持續性。」龍掌門略一思忖說，「葉主任你不主持，那也得推薦一個主持。」
「這個主持人井局長就是現成的啊。」葉三省笑，「不過專業呢，在座也有，龔總，你們是不是可以考慮介入這個武術節？」
龔總是某音西川公司的運營總監，總經理還在喝酒，歐陽堅視野廣闊，意識到正在崛起的這種視頻網站可能會帶來某種新的商業模式，所以這次也請來了岳興，看看能否有合作的機會。
龔總點頭，說：「武術節我們還沒有合作過，但是以前做過很多時尚的慶典，節周，武術偏向於傳統吧？那麼這個項目的爆點在於什麼？擂台比武？套路欣賞還是其它？這個需要認真考慮一下。」
喝了幾開茶，一桌人陸續接到電話，岳興賓館的酒局散場，領導叫他們回去，大家告辭。
這天晚上，葉三省躺在鳳台大酒店的房間大床上，苦苦思索這個武術節該如何創收，在顧及社會效益的同時如何拓展經濟效益，光靠通常的門票收入，武術相關商品銷售肯定做不大做不強，跟其它的元素結合？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切入點。
這個時候，他比較關*注的小何縣長也正在跟大何縣長「苦苦思索」。
何勇結束岳興賓館的酒宴，直奔四海大酒店按摩包房，小何縣長已經先行一步，躺在床上等他。
等到一個鍾結束，技師離開，何勇酒氣散去，情緒平靜，開口詢問，小何縣長才緩緩回答：「順勢而為，先磨其銳氣。」
「怎麼著？」
「歐陽書記要搞這個小組團，誰也擋不住，那就只有將計就計，借力打力，順勢而為。可以划個片區，裡面幾個難纏的鄉鎮給歐陽書記練練手，當然不能直接安排給我們的縣委書記……」
「我帶頭認領。」何勇一點就明，心領神會。
「對，歐陽書記是一個不怕事不畏難的主，現在又是新官，肯定會以身作則，首先認領一個事多的片區。同樣的事多，對於四叔你不是事，對於魏書記也不是事，但是對於歐陽書記，那就真是事了。找些事讓他做做，他就會明白基層的困難，四叔你在岳興的不容易。他現在銳氣正盛，讓他去跟那些不講道理的村民糾纏，幾個回合下來，他自己都可能感到無趣。而且，他即使把那些麻煩鄉鎮打理得一抹溜光又有什麼用呢？反正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也不會給他多加什麼分。」
「他看得出來。」何勇說。
「歐陽書記這麼精明的人，肯定看得出來，可是哪怕他在認領前看出來，他還是得認領。」何澤民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得意，「我們這也是陽謀。他用陽謀對付大家，咱們也還施其身，他明知是個麻煩，也肯定不想在你和魏書記面前失了銳氣，所以這個坑他還是得跳下去。再說，看出來又如何？四叔你也得露*點什麼，表個態度。歐陽堅這種人，你越是示弱，他越是來勁，必須適度地回敬一下。」
「那要不要先跟老魏說一聲？」
何勇皺起了眉。下午會議前被魏群擺了一道，現在心裡還膩味。不過魏群跟他，好比兩個彼此知道犯戒的和尚，根本利益是相同的，需要的時候很好溝通。
「不用向老魏說，老魏小氣得令人討厭，問個路他都要收費。這種事，他自己也會為自己考慮這樣弄的。我們能夠想到，他也能夠想到。再說，那些片區隨便如何劃分，到時四叔你點出那些麻煩鄉鎮，只要你帶頭，歐陽書記就必須跳。」何澤民平靜地分析。
「好。」何勇長長地吐了口氣，「可惜你起步晚了，現在是常委多好，常務副縣長的話，不僅能夠在常委會說起話，也正好接我。」
「我不急。先應付眼下的麻煩。」
何澤民表情還是淡淡的。
他的心裡，終究抑制不住地閃過一絲恨意：那是當初你沒有選擇我。
不過，32歲的副處級實職幹部，已經很不錯了。他年輕，機會還有很多，甚至這一次也算。
岳興現在的賓館酒店近五十家，以前自然是岳興賓館獨佔鰲頭，是政府賓館，後來杜二姐修建了老城區最豪華的四海大酒店，那時候酒店人人往高星爭取，二星想評三星，三星希望定四星，這樣便於提高收費標準，杜二姐通過一些運作，本來很多硬體不達標，最後還是評上了五星，結果後來整頓政府消費，會議啊公務接待啊不允許進入五星酒店，杜二姐弄巧成拙，欲哭無淚，而那些新開的酒店也不再熱衷評星了，即使裝修再高檔，比如鳳台大酒店。
鳳台大酒店是鳳台經濟園區開發引進的外資，岳興政府也佔了一點股份，算是岳興目前最高檔設施最完善最先進的酒店，所以向前第一考慮自然是把歐陽堅安排在鳳台大酒店，連帶葉三省也沾光要了一個套房，葉三省專門問了向前，按照協議價格不會超過四百，葉三省心想反正住不了幾天，也無所謂，連帶給康洪濤也開了一個房間大家住在一起。
早上起來在二樓用了早餐，然後約定時間陪同企業家們考察。
今天負責接待的的是魏群，他是縣委副*書記，更是鳳台經濟園區的管委會主任，名正言順，葉三省覺得自己參加這個陪同考察，很有點像是監視，心裡很不自在，也不知道魏群會如何想。
上午先參觀了鳳台經濟園區的工業園區，然後前往龍江鎮觀賞龍江水庫。
在車上葉三省就在腹誹，難道又想在這個水庫複製一個石船湖奇迹出來？人家一山一湖不僅是一山一湖，而且有數百平方公里的穹窿地貌，風景不是一般的山水能比，結果到了龍江水庫一看，果然很失望，不僅周圍缺乏有個性的山峰匹配，湖水烏黑，似乎被污染得很厲害，而且東一塊西一團地大面積網箱養魚，一車企業家心裡都很失望，只是面上沒有表露。
接著又去考察白雲山白雲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