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戰事
石敬安的歸來立刻驚動了薛家上下,薛老爹當即著人去通知青梅,石敬安消失了三日,可急壞了梅子。更不說她現在肚子里還有個小的。
梅子急急趕到大廳,還沒質問,看到石敬安的狼狽樣,當下就心軟了。
縱然心裡千言萬語,疑竇叢叢,也暫且壓下,吩咐人打水伺候姑爺梳洗。而石敬安自知理虧,當著薛家上下幾十雙充滿了質疑和挑剔的眼睛,也沒法解釋。索性小兩口先回了自個院子,
關起門來說家事。
院子里靜悄悄的,日頭西斜,石敬安是傍晚回來的。薛青梅聽著屏風後面沙沙水聲,心中甚是煩亂,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石敬安身上的秘密也太多。這三日他去了哪裡?那位孫先生和董小姐又是什麼人?尤其是那位董小姐說過的那句話,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裡面有故事,可是石敬安不說,叫她如何得知?
這一刻,她突然懷疑自己從未真正看懂這個與她同床共枕的男人。
「咯噔——」
一聲輕響,石敬安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濕潤的黑髮滴著水,古銅色的臉龐帶著幾分疲倦,身上帶著沐浴后的濕氣。
青梅轉過頭,兩人眼神在空中交匯,就這麼定定地看著。
石敬安突然幾個大步上前,雙臂一伸猛地將青梅擁入了懷裡。磁性暗啞的聲音在青梅耳畔響起,「娘子,讓你擔心了。」
剎那間,一股難言的委屈與酸澀在心底湧現,青梅提心弔膽了三天的心便這麼沉了下來,眼淚如決堤的水般,止也止不住。她再也忍不住將心底的怨懟與委屈發泄出來,埋在他懷裡嚶嚶的哭了起來。
石敬安內心愧疚悔恨至極,但事情卻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簡單,他張口想要安慰,卻有口難言,只能伸手將懷中的人兒緊鎖懷中,臉色幾番變化,似是想到什麼臉色一定,彷彿做了什麼決定。最終,緩緩道,「娘子,北方又發起戰事了。」
青梅聽他這麼牛頭不對嗎嘴的話,心裡又氣又惱,但還是抬起了淚眼朦朧的臉,抿著嘴無言的等著他後面的話。
看著她略顯蒼白憔悴的小臉,石敬安喉頭一緊,到嘴的話一時說不出口了。
青梅問,「你要說什麼?」北方要打仗?這與她這種小百姓有什麼事?
石敬安認真地看著她,還是嘆了口氣,將她再次擁入懷裡,道,「這幾日我離開,去了趟陽城,北方彭族半年連續了破了我朝嘉寧,羊腸二關,彭兵一路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大軍直逼京都。目前陽城已經聚集了不少流離失所的流民百姓,娘子,三日前來咱們的那兩名客人,孫先生乃當初天虎將軍麾下軍師,天縱奇材,足智多謀,有賽諸葛之稱,而那董小姐,是天虎將軍麾下副將董將軍的之女。這次他們過來,是代陛下旨意請我出山,帶領天虎軍出征,將彭族蠻夷驅出中原,保我天朝河山。」
青梅從未想過自己的日子會有一日與國家大事扯上關聯,從石敬安開口起,她聽著,心裡便漸漸被震驚填滿。她知道石敬安非同一般,她亦知他是參過天虎軍的,卻一直以為是個普通兵眾,卻不想,她都想錯了。
「那……那你打算如何辦?」看著石敬安談起戰事國事時眼神中那無法掩飾的傲氣與自信,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虛弱了。
面對這樣的抉擇,石敬安也同樣痛苦兩難,如果天下太平,國家安寧,他如何會面臨這樣的境地。那這天底下又有多少夫妻百姓,如他們這般面臨選擇?想到此,他握住青梅的雙肩,直視青梅雙眼,半晌,沉重地吐出幾個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青梅唇角微顫,她發覺自己剛下去的淚意又忍不住冒出來了。為他提心弔膽了三日,終於等他回來了,卻帶來了這樣一個消息,甚至她還懷著孕,袖子底的雙手無法剋制地握緊,她半天也沒發出一個字來,只有無聲而出的眼淚暴露了她內心的脆弱。
見此石敬安心痛至極,但想起那人的威脅,為了更長久的將來,他縱然心疼欲裂,卻只能將青梅緊緊擁住,彷彿發誓般緩緩道,「青梅,相信我,我會回來,我還要回來等咱們的孩兒出世。」
「孩兒?你還記得咱們的孩兒?石敬安,你好沒良心,你做出這樣的決定有為我們娘兒倆想過嗎?萬一你死在戰場上,你叫我們孤兒寡母怎麼活啊?」聽到這一句,青梅終於再也忍不住爆發了,猛地將石敬安推開,傷心的質問道。
她聲音不小,守在門外的兩個丫鬟聽到屋內的聲音,面面相覷,下一秒其中一個小丫頭忙往院子外面跑去,去主屋通知薛家其他人。
「青梅,對不住,都是我混蛋!」石敬安看著她傷心的臉,聽著那一個個字眼,心裡何嘗不難受?
「混蛋,混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們娘倆……」青梅傷心至極,本來醉仙居的事件便已經讓她很震驚,接著石敬安三日不歸,她吃不好睡不香,擔驚受怕了三日,卻沒想到三日後等到他歸來,給她的確是個即將要上戰場的決定。
尤其是,她還懷著身孕。
夜風搖曳著窗外婆娑,颯颯作響,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遠處漸漸而近。
室內一時陷入僵局,石敬安看著抽噎不止的薛青梅,滿嘴苦澀,卻有口難言。
這時,「砰」地一聲巨響,門被撞開。
薛老爹帶著汪氏,薛青川等一家子人氣勢洶洶闖了進來,後頭還跟著群丫鬟小廝,打著燈籠,瞬間將小兩口的院子圍堵個嚴嚴實實。
薛青川進門便瞧見妹妹一臉淚水,頓時火冒三丈,揮起拳頭就朝石敬安沖了過來,「混蛋!竟敢欺負我妹妹——」
他的速度實在太快,其他人還沒來得及阻攔,石敬安竟也沒躲,抬頭便被薛青川的拳頭揍了個正著。這下,薛青梅也忘了哭泣,一屋子人主子僕人全盯著石敬安,薛老爹看著莽撞的兒子眉頭微蹙,但也沒有斥責。
他們聽到下人的彙報急匆匆趕過來,也沒問清楚事情來龍去脈,但進門閨女正流著眼淚這是正眼瞧著的。薛家人其實對石敬安這三日的不知所蹤也十分懷疑,況且閨女還懷著身孕,本來以為人回來了,關於小兩口的私事他們也不會多問。
但瞧著眼下這事兒,小兩口之間不對勁呀,石敬安混賬要是做了什麼對不起青梅的事兒,他們薛家絕對誓不罷休。
「梅子,怎麼了?敬安是不是欺負你了?」汪氏看見閨女哭泣就心疼不已,連忙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青梅,眼神質疑地看向石敬安,「你跟娘說,這小子要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有娘給你做主。」
青梅在石敬安被打了一拳時就慌了,聽見汪氏這麼說,忙抹抹臉上的眼淚搖頭道,「娘,沒什麼,您誤會了,只是敬安回來我太歡喜了。。。」
汪氏聽了這話鬆了口氣,忙安慰道,「傻丫頭,回來是好事,哭什麼?都是孩子的娘了,大喜大悲都對孩子是不好的,怎麼這麼愛哭呢。真是個傻丫頭……」說完轉頭又看向石敬安,語氣略帶責怪的道,「你也是的,回來了就回來了,弄得你家娘子這樣哭,也不知道哄哄,跟個木頭似的。」
石敬安聞言內心暗嘆口氣,終究是狠不下心,剛想上前安慰青梅。旁邊的薛老爹幾人可沒那麼好糊弄,薛家人都是走南闖北的商人,什麼場面沒見過,怎麼會因為青梅一言之詞就輕易相信,更何況方才丫鬟來報兩人可是起了爭執,好像話中還夾雜了什麼戰事之類的詞。
凡是跟戰事有關的事,絕對不會是小事。
「敬安,你這三日到底去了哪裡?」想到此,薛老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開口一問。
話一出,屋裡外上上下下的視線全部瞬間落在石敬安身上。
青梅一愣,轉過頭去,心裡頭湧起幾分不祥之感。便聽到石敬安開了口,「爹,大哥,北方發起戰事了。」
屋裡眾人面面相覷,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薛老爹卻眉頭一皺,看了旁邊大兒子薛青川一眼。薛青川似是剛回想起什麼,忙道,「爹,此事屬實,北方彭族侵犯邊境,據說已經破了嘉寧關和羊腸關了。張老爺北方那邊的生意受了不少影響呢,所以才導致前日那批貨沒能按時送達。」說到這兒,他又轉頭看向石敬安,滿臉疑惑,「但是……妹夫你怎麼知道此事?」
此事前幾日才發生,遼城與邊境一南一北,相隔何止十萬八千里,就算是消息,沒有十天半個月也傳不到這邊來。他還是因為商業渠道才提前得知了消息,石敬安一個小小的普調老百姓卻知道了前線的消息,這才奇怪了。
顯然,薛老爹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尋常,再看石敬安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微微沉吟,當即道,「好了好了,小兩口鬧鬧口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雞毛蒜皮的事也能鬧翻天,真是的!夜深了,大家都早點歇息吧,都散了吧!」
老爺有令,其他人豈敢不從,幾乎眨眼功夫家丁丫鬟就散了個精光。青梅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看了看大哥和爹,又看了看石敬安,想說些什麼,心裡卻沒來由湧起一股無力感。
薛老爹看著女兒略顯憔悴的臉,內心暗嘆口氣,「青丫頭,你也別多想了,你身子要緊,還是早點歇息吧。」說完又對汪氏使了個眼色,道,「你陪青丫頭說說話,開導開導她,這麼大人了……」
說完,對石敬安道,「既然睡不著,就跟我來喝杯酒水吧。阿川,你也來,咱們去書房喝一杯。」
石敬安猶豫了看了看青梅,柔聲道,「你先歇息,我待會就回。」
說完,跟著薛老爹和薛青川的腳步離開了。
一滴淚水滑落眼角,看著他漸漸消失在夜色里的寬闊背影,青梅心裡明白,有些事情,她無力改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久隔三月余,終於再次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