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情玉之簪
秦玉直白地回著，不帶一絲委屈，“我習慣一個人，和姐姐們玩不到一塊兒去，偶爾嬉鬧也會忘了手裏的分寸，傷了她們。作為一個姑娘，習武的話，哥哥們也不願帶上我。”
看著眼前如此乖巧的姑娘這麽回著，穆白少年的心生起了心疼之意，“那你穆穆哥哥更是要多來這裏走動，多和我們玉兒一起玩。”眉宇裏的稚氣未脫，但清亮的眼神多了幾分決然。這會兒，穆白就暗自對自己許下誓，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對待這個姑娘，好好保護她。
秦玉看到穆哥哥這樣說，很是開心，總算也有個年齡相仿的玩伴了。
此後，穆白來將軍府的次數就更頻繁了，不分刮風下雨，得空便來拜訪，有幾日甚至都在府上過夜了呢。
雖然這老將軍和國舅爺是至交，兩家走往的比較親密。但秦玉雖不似閨閣女子，好歹也是個十五歲的不小姑娘。和穆白如此頻繁的來往，自是引起了大家的閑話。將軍府的小姐丫鬟們，也都開始說四小姐絲毫不檢點，天天明目張膽的和男子私會，平白無故的惹上了諸多難聽之言。
這話，雖然大家不敢當著老將軍的麵前說，但是秦玉的母親三夫人自然是聽到了些風言風語。剛開始的時候，念及姑娘本來就不計這些嫌瑣，三夫人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吩咐下去讓下麵的人好好管住自己的嘴。
可是這深門宅院裏，流言向來是大家最愛咀嚼的調味品。沒過多久，這話傳的越來越難聽，說什麽二人不但眉來眼去，還偷偷在房裏私相授受，作何等齷齪之行。
這下，三夫人坐不住了，很少對秦玉管教的她，總算是把秦玉叫來，一頓耳提麵命。說好歹是個女子，以後到底是要嫁人的，這名聲太壞不妥，讓她日後不要再和穆白來往了。
“為什麽，她們不和我一塊兒玩，還要管著我和穆哥哥，這是什麽道理？”秦玉一臉不樂意，覺得母親的要求很是離譜。
“但蜚語流言汙人耳啊，你聽見這府裏的下人都怎麽說你嗎？算年紀你也有十五了，已到了能嫁人的時候了，怎麽這點小事都不懂呢？”三夫人有點痛心疾首的說著，暗罵自己平時真的是太任著她胡來，眼睜睜看著水靈的小姑娘變成了這般不拘小節。
“說便讓他們說去，與我何幹？”秦玉好看的雙目倏地一瞪，頗為惱怒地道，“便也是庸擾閑人，才有空計較這些。”
於是，這一篇就算這麽給翻過去，秦玉照舊不管不顧府裏小姐和下人們看好戲的眼光。依舊每天和穆白切磋習武之術，軍法之形，每每討論到精妙之地，兩人甚至都會忽視丫鬟前來的膳食傳喚，一聊就聊到天兒就這麽入了夜。
但此次，金城街頭巷尾，都流傳著將軍府的小姐和國舅爺的二公子，不顧顏麵的種種軼事。要說這尋常百姓的想象力，也絕對是一流的，不禁杜撰出了這二人之間，你來我往的句句親昵情話。就連秦穆二人之間的定情信物，都擬好了，說是一支白玉簪。穆白、秦玉，這兩人名字起得好，這信物平白來得也就順理成章了。一時，金陵城內，也形成了玉簪定情的風氣，這白玉簪賣的奇好，都是些公子準備給小姐傳情達意的好物什。
當然，秦玉是不知道外界這些消息的，向來獨來獨往的她也沒人說與她聽。所以有一天，穆白遞給她一根白玉簪子的時候，她並沒有多想，隻是好奇的問道，“穆哥哥送我的？”
“嗯。”穆白應了聲，“前日陪娘親在逛雲街的時候看到的，想著你生辰也快到了，就買下來了。”他沒有說的是，其實當時是娘親挑簪子的時候，他一眼就看中了這根白玉簪。覺得簪子清玉質地，溫潤芳華，和秦玉真是極配，就在離開後偷偷又跑回來買下了，生怕別人看見。
“謝謝穆哥哥，這簪子我很喜歡。”穆白確實了解秦玉，她最不喜那些繁複的飾物，反倒是這樣簡單的玉簪，更得她的歡心。
於是，後來的十六歲生辰日子到了，出宴的秦玉，特意穿上三夫人專門差人給她送她的那件月白素錦裙，想了想，又拿出了穆白送給她的那支白玉簪，也別上了。給她收拾妝奩的丫鬟一個勁兒的誇姑娘果然生得好看，這樣打扮下來，想必玉金城第一美的安陽公主相必，也自是不會相差多少。
剛一入宴，秦玉的出現明顯的引起了在場眾人的一陣抽氣。
看慣了秦玉一向清簡甚至有點男性化的穿著，這一下子的靚妝淡勻，素錦紗裙，竟恍的人一時有些挪不開眼。這些人中，打心底最開心的，當然是穆白。
尤其是看到秦玉發間的那根白玉簪子的時候，少年心裏的甜蜜快活都直白的洋溢在臉上了，襯的麵色都微微泛紅。
這驚豔是驚豔，可底下這些人看著秦玉小姐頭上明晃晃插著那根白玉簪子的時候。大家這心底就像通透的跟明鏡兒似得，彼此間擠眉弄眼，你看就是吧，這穆二公子和四小姐可真是是明目張膽呢。
看著大家夥這樣交頭接耳的掩嘴嬉鬧，秦玉當然也沒有去思索大家到底在笑些什麽，隻一如既往的由著他們開心就好。可是跟著老將軍後入堂的三夫人，卻是忍不住了，一把走到秦玉麵前，“玉兒，娘想和你說幾句體己的話，你且先隨我過來。”
秦玉還沒跟著三夫人繞彎這條院廊，就見三夫人一轉身，立馬從她頭上抽出了那根白玉簪。語氣嚴肅的問她，“玉兒的事，娘親向來不多與過問，因為玉兒打小就是個特別的姑娘，不喜受約束。可是，和人家男子私定終身這種事，卻惹得整個金城的人都知道了。你當娘親是眼瞎還是耳障？”
秦玉看著娘親反應如此激烈，還抽走了穆哥哥送給自己的白玉簪,害怕娘親摔壞了自己的生辰禮物，立馬勸言道，“母親，你還我。你又聽外麵的人說什麽了，不是與你說了，不要總是把那些人的餓話放在心上嗎？”見三夫人並未歸還之意，秦玉打算自己動手去拿了。
“別放在心上？我再不放在心上，都不知道你和那穆二公子要廝混到什麽地步了。這定情信物白玉簪都這麽戴上了，你還想要騙娘到什麽時候。”三夫人惱羞成怒，語氣有些發狠，握著白玉簪的手用著力，骨節發白。
“定情？母親你莫瞎說，這是穆哥哥送我的生辰禮罷了。”秦玉說這話時，微微頷首，語氣委婉，雙頰有著自己都察覺的羞赧緋紅。
三夫人是個過來人，總算事看明白了自家姑娘這心思。想來那穆公子對秦玉，肯定也是心有旖旎的。她何嚐是不同意這兩人走到一起，成為一對結發夫妻，隻是生氣秦玉這姑娘太傻，外麵的話都傳成這樣子了。她卻還不知收斂，不清不白的壞了自己姑娘家的名聲，到底還是個姑娘，真真是不好。
“玉兒喜歡這穆二公子？”
“呃……嗯，玉兒喜歡。”雖然臉紅的有點發燙，但一向坦率爽朗的秦玉在母親麵前沒有逃避自己心底的小心思。
“那你讓那穆二公子，來向將軍求親可好？”三夫人難得看到秦玉這般模樣，立馬開始調笑的問，眼底眉梢都蓋不住竊竊的笑意。
“母親，穆哥哥是不是也喜歡玉兒，玉兒不知道……玉兒覺得這樣問的太唐突。”秦玉的頭埋得更低了，一眼瞅過去，雙耳都開始染上赤紅。
“不唐突的，玉兒向來就是秉性率真之人，隻要私下裏說一句，我相信那穆家公子，定不是膽小之徒，馬上就會差人前來下聘了。”三夫人笑意更盛，替秦玉將簪子別在發間後，看著秦玉這般羞赧，知她這等話肯定是說不出口的。不過知曉了自家姑娘這輩子的歸宿已定，其實也不錯，至少穆家家大業大，穆二公子待她也甚是體貼，這門親事，看來得自己做長輩的是得來出麵打點打點，不然自家閨女的名聲快要毀沒了。
當下，回了正堂，秦玉一眼就看到了穆白一臉期期盼盼等著自己歸來的模樣，兩人一眼波光流轉，情愫安生。而堂內的其它人，則是繼續就著白玉簪這個話題，嗤嗤笑個不止。
但見三夫人附耳與國舅夫人言語了幾句，就看國舅夫人的當即眉開眼笑，遠遠的看著秦玉一臉滿心歡喜，配合著點點頭，又握著三夫人的手，談笑宴宴，格外親近。
而後，秦玉生辰後三天，穆家大公子就領著群人敲鑼打鼓，幾裏紅妝招搖的來將軍府下聘了，求秦家四小姐與穆家二公子穆白之禮親。所有人都不意外，包括老將軍，當下樂嗬嗬的應下這門親事，並表示馬上請人合八字，算吉日，即日完婚。
可是，事實總是不能如願的完美，誰能想到，穆白送給秦玉的“定情玉簪”,會成為兩人彼此錯過乃至生死兩隔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