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我孤獨
小和尚哼了一哼:“可拉倒吧!別裝了,比人多一個幻境你了不起啊?”
“我就算迷攝了你的真力境,你不是還有念力境嗎,以為我不知道?”
趙小白如夢方醒,直腰,挺胸,抬頭,眼神清澈如水。然後,舉步,伸手折了一支櫻,拈花微笑,道:“啊,謝謝提醒,我差點忘了。”
“想和棋不難,你打算出個什麽價?”
說完,把那支花兒湊到鼻前,嗅了嗅,歎息道:“好花堪折直須折啊。”
那和尚卻一聲冷笑:“出價?出什麽價,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
趙小白心裏猛地一怔,卻不動聲色,暗暗想道:喲嗬,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明明有求於我,卻如此強勢;出不起價,又還凶巴巴的,難不成,他竟想強買強賣?
哼哼,現在可是在你的識海裏,我若是一頓拳打腳踢,辣手摧花,隻怕你,不廢也會要少年癡呆!
心裏突然又一陣醒悟:他當然隻能選擇進他的識海,我那裏麽,嘿嘿,駐紮著那麽幾尊老怪,分分鍾弄死他!
小和尚冰寒的語音飄渺在耳邊:“道家聖人歸天,青陽山雖說沒有樹倒猢猻散,難道,到現在還不知隱忍,非要引起三派群毆才能明白過來嗎?”
“你不覺得,若真到了那時,實在是太晚了點?”
這話說的,趙小白遽然一驚!
也不為別。
什麽青陽山一脈被圍毆,他倒也不是特別關心。可若是這樣,自己終究頂著個道門子弟的名頭,哪能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此事,這小和尚,哼哼,他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今日這局棋,若從遠處著想,倒還真……贏不得。
魔族這不就已經打上門來了嗎?
如果一直不知進退,老和佛門這麽別扭下去,人家就算不明火執仗,肯定也會來陰的、下絆子吧?若到了危急時分,他佛門就算不落井下石,肯定也會隔岸觀火吧!
這和尚果然心思縝密,他這是算準了我必須讓他!哼哼,他這是打家劫舍,不不,攔路搶劫!
虧他還是個出家人,怎麽如此心狠手辣?
這個世界雖然險惡,可像他這樣的卑鄙小人,那就隻有……嘿嘿,前世的那個世界才多如牛毛……
對呀對呀,前世的那件事,我得問問他!
趙小白假裝眺望遠山,心裏卻思潮滾滾,終於想到了最關鍵的一環。於是霍然回頭,盯著小和尚的背影,靜靜地說道:“你很厲害啊!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小和尚沒有回頭,似乎仍然在一心一意地研究天邊的飛鳥。
趙小白心知馬上就要問的問題實在是太重要,這使他下意識地將語氣變得更加平靜。
“你得告訴一件事情。”
他是這樣的說的。他說這話時,就連他自己都覺察到了嗓音中不由自主的一絲顫抖。
小和尚訝然回頭,淡淡的眉眼微微蹙起,問道:“什麽事?”
趙小白沉默,半晌之後才喃喃說道:“那個夾子,那個擊毀明雲道人桃木劍的夾子,是不是叫做……”
說到這裏,他突然放慢了語速,卻陡然提高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止!血!鉗?”
和尚很淡定,淡定得像是仍然是苦苦思索:為什麽鳥類有翅膀能上下飛翔,而人類卻不能?
他的眼中雖有異色一閃,卻緩緩搖頭,甚至又背過了身去。
“你說什麽?我完全聽不懂!”
他是這樣回答的!
“我那夾子,不過是我師父冬天燒炭的時候,用的一把火鉗罷了!什麽止血鉗?你簡直滿腦袋漿糊!”
“不知你都在瞎想些什麽?”
趙小白大吃一驚!什麽,居然是把火鉗?一把夾炭的火鉗,弄的那麽彎曲做什麽?
這……
小和尚的態度讓他疑惑,他自己便也跟著疑惑起來,究竟,那種可能性,它實在太小了!
不由囁嚅道:“可……”
和尚霍然轉身,厲聲說道:“可什麽可?這事,你不答應也得答應!你不信不信,如果你不答應,神霄殿的大師兄,絕對過不得今年的端午!”
“你以為就憑你青陽祖山的那幾個猢猻,能摸得到聖山的大門?”
“你知道不知道,在這皇宮大內看到的雖是一派平和,可隻要走出這道宮牆,到處都是你死我活?”
“這世道如此飄搖,你道門如此羸弱,為什麽非要逞強?”
這既是死亡威脅,又像是苦口婆心。
趙小白聽得心中歎息,心裏明白情勢的確是這樣,頓知自己一番心思白費,這小和尚是個硬茬,這趟生意虧本是鐵定的了。
於是,幹脆爽快地說道:“那好,不談價就不談價,可你總得給點甜頭吧?我辛辛苦苦的,壞死了無數的腦細胞啊!”
那和尚不由“噗次”一笑,眼中熱意滾滾,心裏想的卻是:這小道士,果然是……那樣的啊!
!!!
可是,是那樣的又能如何!
我若認了你,難道,哥兒兩個,一起到街邊攤子上去擼個串?
如今這世道啊……嘿嘿,遠比你知道的還要更黑暗!
我自己尚在苟且偷生,你更是一身的麻煩,我認了你又能怎麽辦。
咱哥倆稚嫩的肩膀,能扛得動整個世界?
……唉,他大爺的!
小哥哥我不過剃個寸頭,為的是在那麽個危險的地方,減少帶菌與感染的機會。
哪想到這一穿越過來,竟然巧不巧的,幹脆變成了個和尚?!
眼前的這小道士啊,會不會也是與我一樣,屬於在那場戰鬥中“壯烈”的醫護人員?
……
他哪知道,趙小白此刻心裏想的是:哎呀,又不是?不會吧?……
大爺的,我最近啊,老是疑神疑鬼,難道,是因為太孤獨的緣故嗎?
是啊……我孤獨!誰人能知道,我有多麽的孤獨?這世上人很多,可我仍然孤獨。
我的孤獨,沒有人能懂。
……
既然你不是,那這局棋……哎,我也得讓你。
但我可不是怕你所謂的死亡威脅,也不是擔心什麽佛門與道門徹底翻臉。自古兵來將擋,佛道兩門打打鬧鬧了數千上萬年,什麽時候誰又能把誰怎樣。
我讓你是因為我命苦!
我要去做的事,可能無比無比的險惡,險惡得讓人沒法估計,甚至可能要讓人直接懷疑人生。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盟友,甚至包括你整個佛門……雖然看起來這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可誰讓我那麽命苦呢。
也罷,今日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希望總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正如這世間的事,總有許多意想不到,許多絕處逢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