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可有什麽不妥
神霄殿紫鳳閣。
大師兄安然高坐,眼角眉間,笑意隱隱。
一幫朱紫三三兩兩站在閣內,神光煥發。
華發的道人最先止住笑容,問道:“明霞師兄啊,趙師弟被我們如此作弄,若他日後生氣怎麽辦?”
這老道人口中的“明霞師兄”,自然就是大師兄,可他所稱“趙師弟”,卻不知指的是何人?
他的年紀明顯比大師兄大了不少,可他仍然管別人叫師兄,看起來,很多的事情,並不一定是靠年紀來論資排輩的。
大師兄頓時臉色一變,厲聲道:“哪有趙師弟?分明隻有白師弟嘛,這可不能亂說!”
接著又換了一種語氣,臉上笑得邪乎:“他自己不肯以真麵目示人,我們作弄他什麽了?”
然後又寒聲道:“你們要是誰不小心就露了嘴,那可就……哼哼,他隻怕就會真的生氣了。”
華發老人吃了癟,心裏不服。
白胡子一掀一掀的,嘴裏嘟噥道:“還說沒作弄他?‘紫電’確實是一把好劍,可那不過是青陽祖山親傳弟子的佩劍!”
“咱們不轉交給他,難道還能吞了?”
“至於那什麽兩千金,更是祖山交待下來,必須要給他的程儀,本就已嫌少。嘿嘿。”
“他故故不肯承認身份,想來自然是在設法推諉逃避,不願意參加論經會。”
“可如今說來,不過區區一瓶天一生水,再加一塊破石頭就哄騙他上了鉤,你們就不怕他秋後算賬?”
大師兄聽了,並不見絲毫慌張,反而若無其事地交待道:“這關係不大,他身為道家傳人,出力流汗也是份內之事。就算他日後怪罪下來,那也有…嗬嗬,高個子頂著。”
“有什麽好擔心的?”
“至於…程儀,我倒是想多給,可…又無法明著給。你看他那樣子,要是再多許諾一千金,那還不嚇跑他?我看八成就要壞事!”
殿內的人頓時一陣哄堂大笑。
等笑聲剛停,大師兄又麵露苦笑,說道:“這事也不是沒有蹊蹺。”
“從那輕雲在傳信來看,她似乎在暗示,無論是紫電佩劍還是程儀,都不可以明著給他。說的好像若是明著給,這小子就會拒絕似的!”
“你們以為我不想開門見山與他相見,不想直接以祖山親傳弟子之禮待他嗎?”
殿中諸人聽到這裏,頓時一個個哭笑不得,紛紛表示,不明白那輕雲和這小子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大師兄微微歎了一口氣,臉色恢複了正常,說道:“這麽一來,可不就剛好!咱們和他,那可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各自裝糊塗,你們明白了嗎?”
眾人揖首,口稱:這事原來還有這般曲折麽,知道了知道了。
“來來,明雨師弟啊,你這次籌劃得當,總算把他拉上了賊船,當賞!你自去丹藥管理處領取一瓶‘紫陽丹’吧!”
紫袍中年道人大喜,揖首道:“諾!”隨即出殿而去。
……
對於趙小白來說,時間很緊迫。
期間竟然不斷有人來拜訪,什麽蒼梧國的皇子親王,公主郡馬,朝堂顯貴,市井賢達…甚至還有什麽大閩國的使臣,伏蒼派的掌門,南州武林盟的總盟主。
每天的拜帖絡繹不絕,這些人身份都有些斤兩,知事道姑不敢作主,拿了過來讓趙小白自己定奪。
趙小白都讓知事道姑一一客氣地擋了回去。
他心裏知道,這些人,明知此時自己是不可能見客的。可這是一種交際攻關行為,多數人,為的可不一定是見著人,隻不過是要以此表示一下他們有足夠的資格見著人而已。
如果是宮廷太醫來探討一下“青光眼”如何做手術,那倒是有興趣見上一見,多年沒有給病人做手術,實在有些技癢。
其他啥的,就免了吧。不可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外麵的人,應該多半並不知道,我就是青陽祖山那什麽的親傳弟子“趙小白”。神霄殿則不同,他們知道,可就是不點破,也絕對不會對外宣揚。
這敢情好,我樂見其成,等這事兒一了,我就和小師妹遠走高飛,浪跡天涯。
他美美地想了一陣,又沉浸在了書卷中,可沒多大會兒,知事道姑又進來了。
她囁嚅著說道:“小白道友,不好意思,外麵有三位貴客,怎麽也不肯離去,貧道、我、我可沒有辦法了。“
趙小白不由一驚:什麽貴客如此固執?
嘴裏卻淡淡問道:“外麵三位究竟是何人,可有什麽緣故?”
知事道姑頓了一頓才說道:“好教小白道友得知,外麵的三人,乃是蒼梧國當朝太子葉向真,和他的兩個弟弟,安西王葉向秀,平南王葉向明。”
“哦!果然身份貴重,可是……”
趙小白從書卷中抬起頭來,看著知事道姑,奇怪地問道:“大清早的時候,不是連那什麽當朝一品親王,皇叔鎮北王親來拜訪,還說是帶了皇帝的謁帖,你不是都給我打發回去了嗎?”
“太子和兩個皇子憑什麽如此堅持?”
知事道姑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據貧道所知,現今皇帝陛下對這兩個皇子十分偏愛,這太子的地位並不穩固。他的兩個弟弟無時無刻不在打他的主意,他的日子可未必好過。”
“若我神霄殿在本次論會上勝出,自然繼續沿襲國師之位,他們三個,這是在較勁呢?”
“較勁?怎麽較勁?難不成就這麽在我的門口耗著也算是較勁?”
哪知道趙小白這麽一說,知事道姑竟然微微一笑,說道:“正是如此!”
趙小白大惑不解,倆眼睛變成問號,吃驚地看著知事道姑。
“這事明擺著,若你鐵了心一個也不見倒還罷了,他們就是擔心你見一個不見一個,厚此薄彼,事兒可就……”
趙小白以手撫頭,若有所悟,嘴裏連連說道:“哦!我明白了,他們是怕自己一旦離開,留下的人萬一……即是如此,這事倒也不難辦。”
說完,他展紙研墨,筆走龍蛇,寫下了一道“便箋”,還仔細瞅了瞅,自己覺得滿意,嗬了口氣在上麵吹了吹,交給知事道姑。
說道:“你拿這個出去,當麵展示給三人看,然後再拿回來,什麽也別說,這事就成了。”
知事道姑雙手接過,看了一眼,上麵寫的是:“世事紛擾,皆如霧裏看花,水中望月。三位請回,恕我無暇分心。白小召。”
那字啊,驚豔!
不過一杯茶的功夫,知事道姑輕快的腳步在門外響起,語氣輕柔地回稟:“小白道友,太子殿下和兩王的車架都啟程回去了。”
趙小白沒有吱聲。
“但……”
這女子吱唔著,說了半句卻又不說了,聽起來像有什麽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小白陡然想到一事,不由心內猛震,急急地抬頭,問道:“但什麽但?是不是那副便箋,你並沒有能拿回來,竟被他們哪位索去了?”
這女道姑頗有些驚訝,回答道:“哎呀,您都知道了麽!太子殿下堅決討要這張便箋,我、我實在不好阻止,不知可有什麽不妥?”
趙小白頓時心中懊悔不絕,卻又不好說什麽,暗道:當然不妥啦,不妥極了!
不不……或者,我身上並無浩然正氣,他們也未必能看出端倪?可這事兒啊,還是……哎,為什麽總是忍不住要顯擺呢!
無奈之下,隻得輕輕揮了揮手,口氣淡淡地說道:“我的書法,師從大家,頗見風骨。太子見之,愛不釋手,那也是人之常情。拿了就拿了,無所謂的事,你下去吧。”
那道姑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卻又說不清到底哪兒不對,不由搖了搖頭,緩緩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