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林菀和李惟元是用完午膳之後才出來閑逛的,在怡和院里纏綿逗留了許久,等到他們從那裡出來的時候就已是掌燈時分了。
李惟元拉開兩扇院門,牽著林菀的手走出來,幽微薄暮下,就見院門口正站了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想必是站了很有些時候了,雙唇都凍的烏紫了。不過看到李惟元出來,她還是急忙屈膝行禮,叫了一聲相爺。
李惟元目光冷淡的瞥了她一眼,開口問著:「先前就是你在拍院門?」
聲音比這傍晚凜冽的夜風還要冷上幾分,那小丫鬟聽了,一時面上的臉色就越發青白了,連忙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帶著哭音回道:「是,是奴婢。」
又磕頭:「求相爺恕罪。」李惟元在李府下人的口中總歸是很嚇人的。諸如能止小兒夜啼,甚至是不高興的時候就會將那些讓他不高興的人挖心掏肺之類的。這小丫鬟平時也沒少聽這些話,所以這
會一見李惟元目光冷然犀利,她只嚇的全身顫若顛篩一般的發抖。
林菀就捏了李惟元的手一下,示意他不要這樣,會嚇到人。
李惟元將她作亂的那兩根手指緊緊的納入了掌心,面上雖然冷淡依舊,不過語氣總算是和緩了一些:「你敲門,有什麼事?」那小丫鬟還上半身伏在地上,絲毫不敢抬頭。聞言就抖著聲音回道:「是,是看門的小廝讓,讓奴婢來告知相爺,說那位趙,趙淑寧姑娘又來了,一直守在大門口,說什麼
也不走。還說一定要見相爺您,奴,奴婢就是來請示您這事的。」
李惟元面上的神情就越發的冷淡了:「她既不走,那就亂棍打走。」
這就算是他的指示了。說完,他就拉著林菀的手要離開。
林菀卻有些想見這個趙淑寧。論起來她還是七年前見過趙淑寧的,不過這些日子她也沒少聽說這位姑娘對李惟元是如何的痴心,做了不少的事出來,京城中的眾人都是曉得有這麼一樁事,而且私下都
在猜測說趙淑寧這樣的痴心,總會打動李惟元的。而且說起來趙淑寧家世也不差,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真能嫁給李惟元了呢。
不管怎麼說,聽到有人這樣的纏了李惟元七年,林菀心中總歸是有些不大舒服的,所以她想了想,就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李惟元:「哥哥,我想見見她。」
李惟元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她:「有什麼好見的?天晚了,跟哥哥回去。」
心裡的那點子心思是不好說出來給李惟元聽的,林菀就只堅持:「我想見她。」
李惟元看了她一會,然後就抬眼看著後面的那個小丫鬟,吩咐著:「讓趙淑寧到前廳來。」
小丫鬟忙答應了一聲,然後飛跑著去了。這邊李惟元倒是不急,牽著林菀的手慢慢的往前廳走去。一邊走,一邊同她說著話。
等他們兩個人到前廳的時候,趙淑寧已經在那裡等著了。這七年趙淑寧來了李府無數次,但每次都被擋在門前,從沒有被允許踏進李府一步,不過是在他上下朝,或是他偶爾外出的時候才能遠遠的看上他一眼罷了。便是好不容
易的有機會能接近他,跟他說句話,他也從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所以剛剛那小丫鬟過去傳話,說是相爺請趙姑娘到前廳相見的時候她幾乎是要喜極而泣了。
她心裡想著,這幾年她拋卻了女兒家該有的矜持,那樣直白的表現了自己對李惟元的愛意,連父母都對她失望了,只說她丟盡了李家的臉,可她仍然是甘願的。
自七年前在漱妝閣見過李惟元一眼之後,她心中就再也忘不掉他了。
她等的焦急,小丫鬟上的茶水她也無心喝,只是一直看著槅扇門那裡。
外面的天色早就黑下來了,但廊下掛了大紅燈籠,倒也將近處照的明亮。
忽然她聽到了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她曉得這是李惟元來了,心中一陣激動,也一陣緊張,忙起身從椅中站了起來。李惟元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槅扇門邊,暖橙色的燭光下他棉布的輪廓看起來越發的俊朗不凡。趙淑寧見了,心中砰砰砰的一陣亂跳,止不住的就緊緊的捏住了手掌心,唇
角更是浮現了几絲嬌羞的笑意出來。
但很快的她這几絲笑意就僵在了唇角,因為她看到李惟元竟然是牽著一位年輕姑娘的手一起來的。
很顯然李惟元對那位姑娘極其的看重,因為他的目光不時的就會去看那位姑娘一眼。且看著她的時候,他的目光滿是叫人心醉的溫柔。
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趙淑寧覺得心中一陣發冷。
她目光打量著林菀。
這位姑娘是這樣的年輕,又生的這樣的純凈嬌美,於是趙淑寧心中越發的冷了。
李惟元這時已經在主位左側的太師椅中坐了,又讓林菀在右側的太師椅中也坐了,這才目光瞥了一眼趙淑寧,但立時又收回目光,只神情淡淡的問著:「你有什麼事?」
林菀在悄悄的打量趙淑寧。
七年前的趙淑寧十六歲,生的甚是嬌柔嫻靜,但現下她卻是較那個時候瘦了許多,下巴也尖俏了起來。且此刻她看著李惟元的時候,眼中淚光點點,真真是惹人憐愛。
林菀心中有些不舒服。她轉頭去看李惟元,卻見李惟元也正在看她。於是她便對著李惟元展顏一笑。
她笑起來的時候總是很明媚的,李惟元面上原本冷淡的神情不由的柔和了下來,眼中也帶了兩分笑意。
趙淑寧看著他們二人之間這樣的互動,只覺喝了一整罈子的頭醋下去一般,五臟六腑都在往外冒著酸水。
「相爺,」她便柔柔的喚了一聲,又問著,「請問這位姑娘是?」
她看林菀穿戴華貴,相貌精緻,舉止落落大方,定然不是奴婢。但顯然也不是京城裡哪一家的貴女,她倒很是好奇林菀的身份。
對此李惟元倒是回答的利落:「她是我的妻子。」現如今他和林菀不再受限於表面堂兄妹的限制,倒是可以對著天下任何人都可以說她是他的妻子。想到這,李惟元只覺心中是說不出來的喜悅,望著林菀的目光越發的溫
柔了起來。
若非還有趙淑寧在這裡,他簡直就想要過去將林菀抱在懷中好好的疼愛一番。
心裡這樣想著,他自然是嫌趙淑寧礙事的。於是面對著趙淑寧的時候,他的言語態度便甚是冷漠:「趙姑娘到底是有什麼事?」
其實這都已經是他的逐客之意了。
而趙淑寧此時正心中震驚,面上一片煞白,不敢置信的看著李惟元和林菀。
他何時有妻子了?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必然是在誆騙她。「相爺可真是會開玩笑,」她勉強笑道,「堂堂左相,若成親了自然是要轟動京城內外的,如何會這樣的靜寂無聲?甚至都沒有聽說過您何時辦的婚禮,請的何人為媒。而這
無媒……」
無媒便視為苟合,算什麼正經妻子?妾都算不上的。不過這樣的話趙淑寧不敢說出來,因為李惟元望著她的目光已經如冰刃一般的冷了。
於是她目光一轉,轉而問著林菀:「請問姑娘尊姓芳名?是哪家貴女?又是何時入的李府?」
這樣的話林菀倒有些難作答,畢竟她都可以算是從天而降了。不過她也不是很想作答。
趙淑寧問的這些話,她用什麼身份來盤問她這些話?林菀覺得心中很是不舒服。而且,她曉得李惟元肯定會作答的。
有李惟元在,她基本就可以不用操心任何事的。
果然,趙淑寧話音剛落,李惟元冰冷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算是個什麼人?我和我妻子的事也需向你彙報?」
他是聽不慣任何人說林菀不好的。所以他立時就起身站了起來,走到林菀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婉婉,我們回去。」
林菀順從的起身站了起來,跟著他往廳外走。趙淑寧這時卻是在身後大聲的喊道:「李惟元,你到底曉不曉得,現在淳于祈聯合了朝中的諸多大臣要彈劾你,除掉你?你曉不曉得若朝中無人幫你,你往後會有多艱難?
而我王家三代四尚書,門生故吏遍天下,我父親現在也是禮部尚書,若你願意同我,同我,同我家聯姻,那往後你在朝中的地位會更加的穩固,再無人可撼動?」
林菀腳步停頓了下來。她想要回過頭去問趙淑寧兩句話,但李惟元卻握緊了她的手,牽著她一直往前走。
他並不想林菀為這些事煩心,他的婉婉只需每日高高興興的就好了。
但林菀不可能不為這些事煩心的,因為算算日子,再過得一個多月皇帝也該歸西了吧?到時謝蘊上位,就是李惟元倒台之時了。
是夜,林菀擁被坐在臨窗木炕上,望著炕桌上的燭火出神。
她在想後面到底會發生些什麼事,又要用了什麼法子才能讓李惟元逃過這一劫。而且李惟元的結局……李惟元原還坐在旁側看書,可一抬眼看著林菀蹙眉沉思的模樣,他止不住的就放下了手裡的書本,走過來將她擁在懷中,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低頭笑問道:「你在想什麼
事,這樣出神?」又作勢嚇她:「無論什麼時候你心中都只能想著我一個人,若我曉得你膽敢想其他的男人,婉婉,我定然不會饒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