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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周氏是落水溺死的。據最先看到的那名僕婦所說,當時她路過荷塘,看到荷塘的水面上似是漂著什麼,就走近去看了看,誰知一看之下竟是個人。


  她當時嚇了一大跳,趕忙的跑去喊了幾個人過來。大家一起合力下水將那人撈了起來,有膽大的僕婦上前撥開那人臉上覆著的頭髮一看,竟然是三太太。


  這下子眾人都驚呆了,趕忙的遣人去告知了老太太,剩下的人則是將周氏的屍首送回了落梅居來。等李令婉和李惟元趕到落梅居的時候,就看到周氏已經被停放在正廳里了,身上的衣裙還是濕的,頭髮梢也在往下滴著水。採薇和采月等一乾落梅居的丫鬟跪了一地,個


  個都在慟哭著。


  李令婉走到門邊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周氏被水泡的煞白一片的臉。


  她整個人踉蹌了一下,李惟元忙伸手扶住了她。


  採薇這時看到了李令婉和李惟元,哭著一路膝行過來:「姑娘,姑娘,您可算來了。」


  李令婉低頭茫然的看著她:「這是怎麼一回事?中午我娘不還是好好兒的,怎麼現在,現在就沒了?」「奴婢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採薇哭道,「上午出了九少爺的事,姑娘您來了,隨後您又氣沖沖的走了,說是找三姑娘去。太太當時哭了好一陣子,哭到後來人都發昏了,奴婢們就扶了太太去歇息。當時奴婢們只以為太太是哭累了睡著了,加上又忙亂著九少爺的身後事,一個疏忽,就沒顧念上太太。等稍後奴婢去看視太太時,卻看到太太不在床上。隨後奴婢們又在這落梅居到處找尋了一遍,也沒找尋到太太。奴婢當時心裡就慌了,遣人出去找。可沒過一會兒,就看到張媽她們抬著太太來了,說


  是太太溺水了,等她們撈了太太上來的時候,太太她已經,已經……」


  說到這裡,她哭的都說不出話來。


  李令婉越發的茫然了。


  原書里她是設定周氏落水溺亡了不錯,但那是被原身李令婉給失手推下荷塘的,可現在她明明沒有推周氏,她怎麼就死了呢?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可為什麼最後每個人的結局都和原書里一樣?

  畫屏死了,杜氏死了,鳴月死了,現在周氏也死了。而且那些原本原書中沒有死的,像李惟華,李惟安,他們也都死了。


  她這是自帶柯南體質了嗎?走哪就死一片?

  還是說一直以來她都是自以為是。她自以為改了劇情,可到最後,那些劇情七繞八繞的,最終還是和原劇情相吻合了?

  李令婉右手扶著門框,手指甲都快要掐進門框里去了。那樣的刺痛,可她卻好像半分都感受不到一樣,依然茫然著一雙眼看著周氏的屍首。


  李惟元雖然一開始心中也震驚,但他很快的就冷靜下來了。


  這當會看著李令婉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忙將她扶著門框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裡,隨後又沉聲的問著採薇:「是誰最先發現三太太溺亡的?叫她過來。」


  採薇哭著應了,隨後就起身去叫了張媽過來。


  張媽生了個黃黑麵皮,大團臉,看著倒是極敦厚的一個人。


  她誠惶誠恐的在李惟元的面前跪了下來,同她說了當時她是如何看到周氏漂浮在荷塘的水面上的,隨後她又是如何去喊了眾人過來撈了周氏起來的。


  李惟元細細的聽著。隨後他又問道:「你當時看到三太太的時候,周邊沒有其他人?」


  「回大少爺,好像沒有。」張媽回答著。


  「仔細想。」李惟元追問,「周邊可還有其他異常?」


  張媽的面上就有些遲疑。李惟元一見,目光越發的冷銳犀利了起來:「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明明是極平靜的聲音,但張媽聽了,止不住的就覺得心口發涼,全身發冷。


  她再不敢隱瞞什麼,趕忙的從袖子里掏了只香囊出來,低著頭,高舉了雙手呈上來:「這是奴婢在發現三太太落水周邊的一塊石頭上發現的。」一開始她看到了這隻香囊,極好的料子,上面繡的又是極精緻的花紋,揀了起來用手捏了捏,裡面似有幾塊東西。她只以為裡面裝的是銀子,所以趕忙的就藏匿了起來。


  但是這會聽李惟元這樣一說,哪怕就是金子她也不敢藏匿的了。


  李惟元原還只是隨意的瞥了一眼她手上拿的那隻香囊,但隨即他面上神情忽變。


  而李令婉這時也正低頭看向那隻香囊。


  黛綠色的綢緞,上面繡的是海棠花紋。


  李令婉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陡然間就停止了跳動。


  這隻香囊,分明是她前幾日才剛送給李惟元的啊,可怎麼現下會出現在周氏落水的地方?

  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可怕的猜想,她僵硬的轉頭,目光不敢置信的看著李惟元。李惟元是個做事那樣謹慎細密的人,他又對她和淳于祈的婚事那樣的在意,豈會只設定了讓孫蘭漪牽制永歡侯這樣的一個法子?畢竟這個法子未必百分百的就能成功。依

  著他的性子,他必然還是有其他可以確保萬無一失的後路的。


  但若周氏死了,自己身為她唯一的女兒,自然是要為她守制三年的,這三年中她必然不能和淳于祈完婚。至於三年後,三年都夠李惟元扳倒淳于祈了吧?


  所以周氏的死……


  「你,你……」李令婉現在只覺得全身發冷,整個人止不住的在發著抖,連說出來的話也都在發著抖,「我娘,你……」但她什麼都問不出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什麼都問不出來。就像有人正狠狠的掐住了她的喉嚨一樣,她明明滿心滿腹的要質問李惟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最後她還


  是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若問了那樣的話出來,到時旁人再將這些話對老太太他們一說,那以後李惟元要怎麼辦?李令婉絕望的發現,就算到了這樣的時候,她還是不忍心將李惟元置於那樣危險的境地。可是這些年,周氏對她那樣的好,若不問,讓她屈死,豈非對不住她這些年對自


  己的關愛……


  腦子裡兩個小人兒來回拉鋸一樣,李令婉只覺得腦仁要炸裂似的痛。最後她抵抗不過,又暈了過去。


  李惟元忙將她軟下去的身子抱了個滿懷,又一手拿了張媽手中拿著的香囊,然後抱著李令婉轉身就要離開。


  先前大夫才剛說過她摔到了腦子,近期最好不要受什麼刺激,可現在就出了這樣的事。


  李惟元一張臉陰沉的跟山雨欲來之前的天空一樣,簡直就是烏雲罩面。


  「大,大少爺,」採薇雖然看著李令婉暈了過去也嚇了一跳,但看李惟元抱著李令婉轉身就要走,她還是開口喊道,「太,太太的這身後事,奴婢們該怎麼辦?」李惟元是個涼薄的性子,這世上唯一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有一個李令婉,至於其他的人,他是通不放在眼中心裡的。原本周氏的這事,他是不耐煩管的,可是一低頭

  看看懷中李令婉煞白的一張臉,想著這畢竟是她的娘,所以他還是耐著性子回了身,問採薇:「三太太的事,已經遣人對老太太和三叔,大伯母他們說過了?」「都遣人去說過了。」採薇一聽他這樣問就哭的越發的狠了,「老太太今兒上午聽了九少爺的時原就難受,現下聽到太太這事越發的受了驚嚇,當即就昏了過去,顯然是不能來了。三老爺他,他在外書房裡,門緊閉著,不曉得在做什麼,丫鬟過去說了,他只說他曉得了,馬上就會過來,可這會也不見他過來。至於大太太,她昨兒領著五姑娘


  和六少爺回娘家給她母親拜壽,今兒還沒回來呢。」


  偌大的一個李府,真等到臨了出了什麼事的時候竟然是連一個主事的人都找不到,怨不得這落梅居的丫鬟此刻都六神無主,唯有知道圍著周氏的屍首哭。


  李惟元就吩咐著:「叫了丫鬟再去催促三叔過來,再遣個小廝飛馬去大太太的娘家將大太太接回來。」


  大太太徐氏現下掌著李府的中饋,這樣的大事自然是需要她來操持。


  採薇哭著應了。李惟元望了一眼周氏的屍身,見她的身上還是那身濕透的衣裙,髮絲凌亂,更是面色蒼白,雙唇紫黑,手指甲縫裡甚至都有黑色的塘泥,他就又吩咐著採薇:「趁他們都還沒有過來的時候,你們幾個先將三太太身上的濕衣裳都換了,打水來給三太太全身擦洗一遍,再尋一套三太太生前最喜歡的衣裙換上。髮髻也要重新梳過。等將三太太都


  弄乾凈了,讓小廝卸塊門板墊了錦褥,將三太太停放在上面,再點一盞隨身燈來放在三太太身邊。」


  周氏雖然死了,可至少也要給她存幾分體面,等其他人過來的時候不能讓他們看到她此刻這樣狼狽的樣子。


  他說的這些話採薇也哭著一一的應了。隨後李惟元又交代了幾句,這才急急的抱著李令婉回了怡和院,又吩咐謹言立時去請個大夫過來。


  等李令婉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二更鼓的時候了。屋外夜色沉沉,屋內燭火微明。


  李惟元一直守在她床邊,這時見她醒了,連忙伸手來握了她的手,急切的問著:「婉婉,你覺得怎麼樣?可還頭暈目眩?」先前他讓謹言將大夫重又請了過來給李令婉看視,大夫說她受了刺激,只怕醒過來之後頭暈目眩的感覺會較先前更甚。而且還一再的叮囑李惟元,再不可讓李令婉受任何

  刺激。


  但下一刻,李令婉用力的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掙脫了出來,隨後她手撐著床就要起來。


  李惟元忙按住了她:「婉婉,你要做什麼?」


  李令婉沒理會他,依然掙扎著要起來。


  剛剛躺著的時候尚且不覺得,可這當會坐起來才察覺頭暈目眩的下一刻就想重又倒下去。但李令婉狠命咬牙,還是掙扎著要起來。李惟元緊緊的抱住了她,禁錮著她的身子不讓她動彈,同時輕聲的問道:「你娘那邊,我已經都安排妥當了。而且大伯母也回來了,你娘的身後事她已經在操持了。你現下

  又病著,暫且還是先歇息一晚,等明日我陪你一起過去吧。」


  李令婉掙扎,沙啞著聲音呵斥他:「放開。」


  李惟元堅持不放,而且還低聲的嘆息著:「婉婉,你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人,為什麼不將你心裡的疑問都問出來?」說到這裡,他伸手從袖子里拿了那隻黛綠色的香囊出來,放到了李令婉的手掌心裡:「先前你看到張媽拿了這隻香囊出來,說是在三嬸出事的地方找到的,當時你面色劇變

  ,看著我的目光震驚憤怒,你那時是不是以為三嬸是我推落水的?」李令婉沒想到他竟然敢這樣直白的就同她說這樣的話。她只氣的渾身發抖,面色發紅:「你倒是有臉同我說這樣的話?好,好,那我來問你,這隻香囊是不是我送你的?你是不是每日都隨身攜帶的?那現下又怎麼會出現在我娘出事的地方?你不要跟我說是因為你那時候正好去過那裡,不小心遺失了這隻香囊在那裡。我送你的香囊你會不貼


  身妥善收藏,又如何會隨便的就遺落?而且就那樣的巧,正好就遺落在我娘出事的那裡?我不信世上偏生有這樣巧的事。」李惟元看著她,沉默了片刻。隨後他慢慢的說道:「你心裡是不是還想問,我之所以會推三嬸落水,是因為我心裡打的是三嬸死了,你就要守制三年,這樣三年內你就不可


  能和淳于祈完婚的主意?」


  李令婉原還不想問出這樣的話來,因為若問了出來,且若最後若證實果真是這樣,那就證明李惟元真是個不折不扣,心狠手辣的變態。


  可現在李惟元竟然主動的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李令婉只氣的一顆心都在狂跳,咬牙就怒問道:「難道不是這樣?」


  李惟元嘆息了一聲。隨後不顧她的掙扎,伸了兩根指頭捏住了她尖俏的下巴,讓她正視自己。「婉婉,你看著我,你好好的看著我。」他漆黑的雙眸直視著她,內里有幾許不被信任的悲傷,「你就這樣的不信任我,嗯?為什麼你就這樣的堅信你娘的死與我有關?哥哥

  這樣的愛你,寵你,若你要我的命我都能立時給你,這樣我怎麼還捨得做讓你傷心難過的事?」「你不捨得我傷心難過,可是你為什麼還要想著殺梁豐羽?他現如今這樣斷了一雙腿,你以為我就不會心生愧疚嗎?為什麼要這樣?還有當年畫屏的死,是不是你在其中動

  的手腳?」說到這裡李令婉覺得自己有點想崩潰,「你不明白,你不會懂,這些事,這些事……」


  這些事原本她以為都是可以改變的啊,但是現在因為李惟元的介入,一切變的都和原劇情一樣了。那她自己往後的下場……


  李令婉只覺得心裡如同塞滿了一大團吸飽了水的棉花一樣,酸脹的厲害。李惟元看了她片刻,最後敵不過她質問的眼神,默然點頭:「當年若非畫屏去老太太那裡告密,你就不會受那道士那樣的污辱,我豈能再容她活在這世上?至於說你娘,其


  實我一早也有想過,若用孫蘭漪牽制淳于德和淳于祈失敗,那便讓三嬸也服了假死葯,這樣你也是要守制三年的。」


  李令婉伸手想要來打他,但舉起的手卻怎麼樣也無法落下來。


  她就是這樣的沒用,即便是到了這樣的時候她還是捨不得打他。


  李惟元握住了她的那隻手,放在唇邊輕吻著:「婉婉,不要激動。大夫說你不能再激動過度了。」


  李令婉氣的說不出話來。而李惟元又繼續的說了下去:「我那時是想著,三嬸在這李府里過的也不開心。若讓她假死,一來固然是你三年內再不用嫁淳于祈,解了你我眼前最迫切的困局。而這三年已經足夠我想出法子來對付淳于祈了。這二來,讓三嬸離開李府,等往後你我成親了,就悄悄的接了她來與我們同住,她便能得享天倫之樂,有什麼不好?只是沒想到,

  三嬸現在卻真的沒了。」說到這裡,他又低頭去親吻被自己牢牢握在手中的那隻素手,低低的說著:「婉婉,你要信我,三嬸的死真的與我無關。哥哥是這樣的愛你啊,怎麼捨得做這樣的事讓你傷


  心難過?至於說梁豐羽的腿,稍後我可以遣人送他去找趙無心。相信依著趙無心的醫術,他必然可以醫治好梁豐羽的雙腿的。」


  隨後他復又抬頭看李令婉,小心翼翼的問她:「婉婉,哥哥這樣,你還生哥哥的氣嗎?」


  李令婉不知道,她覺得很茫然。她在想,她相信了李惟元沒有推周氏落水的事,但她還是永遠都看不透李惟元的心裡在想些什麼,也永遠都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些什麼。但是他對她確實又是這樣的好,掏心掏肺,無微不至的好。且當她譴責他的時候,他很會適時的示弱,也會順著她的心意小心翼翼的討好,讓她絲毫都找不到責怪他的理由。可她心中也明白,只怕他一

  轉身,他依然會果斷堅決的去除掉那些自認擋著他路的人。他的陰狠毒辣從來不會展現在她眼前,他只會在她面前笑的溫和,寵溺的叫她婉婉。她改變不了他。從前她自以為是可以的,但是現在她知道那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愚蠢

  罷了。而且若依著劇情,最後她恐怕依然還是會死的。雖然她現在是可以肯定李惟元絕不會傷她,但那又怎麼樣呢?她不是照樣沒有推周氏落水,但周氏現在還不是溺水身亡了


  ?誰曉得她到底什麼時候會死呢?而且她自己最後的死狀……


  李令婉忽然就有一種很心灰意冷的無力感。


  空忙活了這麼多年,也自以為是了這麼多年,可到底還是抵不過劇情的強大。也許是因為人在極度的心灰意冷之下對什麼都不在乎了,明明這些年她極其的害怕自己給原身設定的悲慘下場,甚至經常會做噩夢,但是現在,再想起來時,她卻發現自


  己好像一點都不怕了。


  她扶著李惟元的手,抬眼看他,一臉平靜的說道:「走吧,陪我去送我娘最後一程。」


  這一刻她心靜如止水。既然結局已定,再害怕又有什麼用?不如索性坦然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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