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分道揚鑣（6）
沒有任何緩衝的時間，回到重慶影視基地之後，喬煜立即又投入了電影的拍攝。
想是受了錯失獎項的影響，喬煜這段時間一直提不起什麼興緻，任何時候見了都是怏怏的，雖然他一直眼高於頂不愛搭理人，如今毛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一些，就連對待孫小伍，也是寧肯少說一句話，不肯多說一個字，別說好言好語，連從前的冷眼冷語也都沒了。
孫小伍之前便對喬煜說，她只想當個純碎的助理，與對方公事公辦，如今對方真的這麼做了，她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欣喜，反而有些不自在：想來要做到公私分明，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容易！
想是閑得無聊，沉寂下來的喬煜對待拍戲倒是比之前認真了一些，時常一個人拿著台詞本暗自琢磨，孫小伍有心幫忙，卻不敢再開口。
劇組的同事一般不會找喬煜搭訕，因此就算失意也不會有人安慰，唯有陸導有意無意提過一兩句讓他放寬心、好好拍戲的話。舒愷倒是有心找他聊上幾句，卻被孫小伍攔住了：喬煜向來小心眼，勢必聽不進去別人的安慰，反倒會以為他們是有心寒磣他，彼此都要不愉快。
喬煜對孫小伍態度的轉變，亦很明顯，從前拍戲的間隙，他總會跟孫小伍聊上幾句，如今卻寧願一個人坐在躺椅上遮著臉閉目養神，真正有需要了，才會招呼孫小伍過來，就事論事說上幾句。
從前就餐時，他都會把孫小伍叫到一起，去自己專屬的休息室，兩個人一起吃，如今他不再喊了，孫小伍只能像其他劇組的工作人員一樣，捧著盒飯蹲在路邊吃。
孫小伍自己並不介意，舒愷看見了，卻要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孫小伍反倒要反過來安慰他。只有她知道，喬煜的脾氣向來如此，還真不是故意針對她的，他只是如她所願，像對待普通助理一般對待她了而已。
是呀，是她自己求仁得仁，又有什麼好抱怨的呢？向來只有員工適應老闆，哪裡有老闆遷就員工的。
孫小伍如此逆來順受，舒愷禁不住問：「他都這樣了，你還要繼續守著他嗎？」
孫小伍怔了怔，兩人的關係僵硬成這樣，想要完全回到過去怕是不大可能了，只是喬煜一直沒提過換人的事，孫小伍也從沒想過主動提及，這會經舒愷一提醒，才知自己的處境竟是這樣的尷尬，頓了片刻，忍不住悠悠地道：「我會離開他，但不是現在。」
舒愷會錯意：「你怕他不肯？要不要我去跟嵐姐那裡幫你招呼一聲？她應該不至於不顧我的面子。」
孫小伍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一邊忍不住說了句：「他沒你們想的那麼壞。」
孫小伍如此說著，心裡忍不住替喬煜感到惋惜，這個圈子裡的關係向來涼薄，舒愷和喬煜也只是同門之誼，面上和氣而已。喬煜只是脾氣壞了一些，最多不過是年輕氣盛、心直口快，嘴上難聽了一些，並不曾真的打罵，這些人何必將他視為洪水猛獸一般？
就連一向袒護喬煜的徐嵐，若是有朝一日，喬煜失去了可利用的商業價值，第一個放棄他的，恐怕便是她了。
舒愷愣了下：「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你還是可以有其他的選擇，沒必要這麼辛苦。」
孫小伍亦覺得自己有些過了，對方也是一心為了她好，連忙賠笑，「我知道，謝謝你，謝謝你一直這麼幫我！」
孫小伍並不太相信知恩圖報的話，但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高薪水也好，別人的尊敬也罷，就連舒愷的另眼相待，無一不是因喬煜所賜，現在正是他最艱難的時候，於情於理，她都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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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治療失意最好的良藥，隨著喬煜整部戲的戲份接近尾聲，他本人亦不再對失去獎項的事情過多介懷。
這天，喬煜還剩下整部影片最後一場重頭的爆破戲，他在戲中所飾演的傅熹時便是在這場戲里犧牲的。
既然是爆破戲，用的是真正的火藥，縱使再怎麼精確用量和威力，多少也會有一些危險成分在裡面。
雖然這些危險，早在當初定角色簽合同的時候就已經預知過了，公司和劇組也都為喬煜購買了高額的意外保險，但喬煜到底是靠臉吃飯的，業內又有著爆破戲失敗，演員被身亡和毀容的案例在前，孫小伍心裡不免惴惴的。
小劉不在，孫小伍只能自己去跟導演和攝製組交涉，「現在的電腦特效這麼發達，不能用電腦特效代替嗎？」
副導演好脾氣地笑笑，「電腦特效是肯定要的，但該拍的鏡頭還是得拍。」一邊對著對講機招呼工作人員抓緊準備道具，一邊對孫小伍道：「放心好了，組裡請了業內最好的煙火師，這些都是持照上崗，很規範的、很安全的，肯定沒問題的。喬煜不會有一點危險，你怕出事，我們比你還要怕呢！」
他雖這麼說，實際並未將孫小伍的話放在心上，他們一年裡，要拍上幾百場場類似的爆破、槍戰戲，自然不會將一些小概率的事件放在眼裡。
孫小伍又說：「喬煜是第一次拍戲，對於流程什麼的都不太熟悉，如果一點要拍，能不能換成替身呢？」
副導演一臉的尷尬，孫小伍背後代表的是喬煜，不能不給她面子，只能道：「這我可做不了主，得找陸導才行。」
孫小伍接著又要去找陸導，被喬煜攔住，「還是別去了，那麼多人都拍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孫小伍還是有些不安，「主要是我們沒經驗，為了以防萬一，最好就是走位的時候你本人上，真正爆破的時候換替身。」
喬煜要笑不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再繼續這麼張羅下去，又該有人說我耍大牌了！」
喬煜從前可不會擔心耍大牌這種事，如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可他既然都如此說了，孫小伍當即只有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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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馬上開始了，爆破戲最講究的是走位，大部分的意外受傷都是因為走位不當導致的。導演講戲的時候，孫小伍亦在一旁聽著，又看著喬煜嘗試著走過幾次，確定沒有多少障礙，這才放心了一些。
服裝、化妝完畢以後，孫小伍交給喬煜兩隻耳塞，讓他拍戲的時候戴上。
喬煜不喜孫小伍如此小題大做，不由皺了皺眉，「萬一因為戴了這東西，聽不見導演喊開始，錯過了走位的時間怎麼辦？」
孫小伍聽了這話，亦覺得茲事體大，不敢擅自做決定，「要不我再去問一下舒少，他比較有經驗。」
喬煜沒有理會她，直接丟了耳塞，「不用了。」
孫小伍連忙又撿了起來，「要不戴一隻吧，戴在靠近爆破點的那一隻，到時候塵土漫天飛，不能防聲，防塵也是好的。」
喬煜面露不悅，但還是依言戴上了一隻，孫小伍又與他試過聽力，確認只戴一隻耳朵聽力不受影響，這才作罷。
兩人站在場邊，等候準備道具，喬煜瞧見孫小伍一臉的坐立不安，突然沒好氣地說了句：「又不是讓你上場，你那麼緊張幹什麼？」
孫小伍抿了抿唇，沒說話。
大明星似是有些不滿，繼續怪聲怪氣地道：「你還是不要太投入了，免得我又會錯意。」
大明星一向小心眼，孫小伍當即便有些無語，嘆了口氣，回了句：「你是我boss，我擔心你難道不應該嗎？」
喬煜哼了一聲，沒說話。
正式拍攝開始了，隨著導演一聲令下，孫小伍雖站在場外，依舊被那一聲轟隆巨響給震得渾身一顫，隨著塵土和濃煙的飛揚散盡，喬煜已然按照預期被「炸飛」在了路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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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位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周圍的都是老江湖，他們沒有出動，應該是一切正常，孫小伍心想著。她哪裡真的懂，不過是安慰自己。
孫小伍很想立即衝上去查看，可導演不喊cut，她又豈敢輕易衝上去，這一場戲的成本不會少，打亂了拍攝需要重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孫小伍從來不曾如此心急如焚，待打板結束，站得近的工作人員，已經先一步上前將喬煜扶了起來，她亦幾步小跑跟了上去。
待她靠近了一些，突然聽見有人急急又大聲地喊了一聲孫小伍，正是一向以美顏著稱，此刻卻是灰頭土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明星喬煜，他正四下里張望，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孫小伍趕忙上前拉住他，「是我，我是小伍！」
孫小伍只覺得自己的胳膊被人緊緊反抓住，力道之大，竟勒得她有些生疼，接著便聽對方說：「我的耳朵聽不見了！」
孫小伍亦怔在當場，繼而反應過來，摸索著取出對方的耳塞，一邊急急地詢問：「現在呢，現在怎麼樣？」
喬煜獃獃地看向孫小伍，過了兩秒之後才突然笑了下：「還好這隻沒事！」
孫小伍眼見對方全身上下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應該是暫時的耳鳴，適應一下就好了。」繼而抬起胳膊，用袖子撫去對方臉上的塵土。
喬煜攔住她的胳膊，「別擦了，待會還要繼續拍呢！」
喬煜說著，忽然皺了皺眉，用沾滿灰塵的手指輕輕帶過孫小伍的眼角，留下一片濕潤的黑色：「你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