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chapter 182迷霧（11）
●═══════════════●貴族的復興系列●═════════════●
美慧趕到「念提庵」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靜慧正在房間里做針線活兒,忽聽小師妹逸慧在庭院里喊她 —— 凈慧師姐，有位女施主找你,你出來一下！凈慧聞言忙放下手裡的針線活兒跑出門，剛一出門便一眼看見仙子一般的美慧站在庭院里，只見她頭上帶著一頂黑色的貝雷帽,脖子上圍著一條與帽子顏色質地相同的圍巾，上身穿著一件藏青色毛呢大衣，□是黑色羊毛打底褲和黑色的過膝長靴。原本就很好看的膚色經過這一路的運動在黑色帽子、黑色長發、黑色圍巾和藏青色大衣的襯托下越發顯出白裡透紅和晶瑩剔透來,再配上那如水墨丹青般寫意傳情的眉眼口鼻,簡直美得令人窒息。
在凈慧的眼中，俗世中的一切都是污濁不堪的，放眼塵寰,恐怕只有念提庵滿院子的蒼松翠柏尚可冠以「高格」二字，然而，此刻，在美慧面前，滿院子唯我獨尊的蒼松翠柏竟成了她的陪襯。凈慧一時也弄不清楚，美慧的美怎會有那麼撼人心魄的征服力量。凈慧情不自禁地迎向美慧，有點吃驚地問：「美慧，怎麼是你？」
「我突然很想跟你說說話，所以沒打招呼就來了，還請凈慧師傅原諒我的冒昧！但願我沒有打擾到你！」美慧彬彬有禮地說。
「出家之人，六根早就清凈了，沒有打擾一說的！很高興你能來，快跟我進屋裡暖和暖和吧，外面挺冷的！」凈慧熱情地招呼道。
「好啊！」美慧一邊答應一邊看了一眼剛剛接待自己的那個看上去年紀只有十□歲的小尼姑，忍不住用極溫和的語調道謝道：「多謝小師傅指引！」
那小尼姑原本一直在望著美慧發獃，忽然聽到美慧向她道謝，才如夢方醒地擺了擺手說：「施主客氣了，我也沒做什麼！」
美慧沒再說話，只是用飽含憐惜的眼神看了小尼姑一眼，並沖她微微笑了笑。小尼姑見美慧沖她微笑，便也回了美慧一個微笑，樣子有點羞澀。緊接著美慧便跟著凈慧進了凈慧剛剛從裡面出來的那間禪房。
「快把大衣和鞋子脫了上炕坐吧，炕上暖和！我這就去泡一壺熱茶來，我們可以一邊喝茶一邊說話！」凈慧一邊忙著收起放在炕桌上的針線活兒一邊對美慧說道。
美慧一路上山正覺得筋疲力盡了，所以也沒有跟凈慧客氣便脫了大衣和靴子到炕上坐著了，炕燒得很熱。
「你們燒什麼取暖？好暖和呀！」美慧一邊摸了摸熱乎乎的炕一邊說道。
「山上還能用什麼取暖？沒有煤氣管道也沒有電，只能用煤、樹枝還有乾草這些。」凈慧回答。
「這大概就是山上的好處！先進的事物以及所謂的時尚都侵襲不到這裡，在這裡可以按照傳統的方式安安靜靜地生活，這樣真好。」美慧不禁有感而發地說。
「正是這話！所以我說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念提庵半步的！」凈慧忍不住笑著答道。
「靜慧師傅，等過一陣子我了卻一些事，我也來這裡修行，來跟你作伴你看好不好？」美慧忽然說道。
聽到美慧這話凈慧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不禁望著美慧發起呆來。
「怎麼？不歡迎我來嗎？」見凈慧不說話，美慧忍不住追問道。
「你先坐著，我去泡茶，一會兒就回來！」凈慧沒有回答美慧的話，而是轉身出門泡茶去了。
在自稱是新任總經理秘書的田超掛斷電話的一瞬間，肖英俊只覺得頭暈腦脹，他被剛剛聽到的美慧要就要跟杜鴻宇訂婚了的消息弄蒙了！他一邊拚命說服自己那個田超的話並不可信一邊想如何才能立刻見到美慧好當面向她求證。他顧不上想其他的事，他只想馬上證實美慧要跟杜鴻宇訂婚的消息是否真實有效。他開始近乎瘋狂地連續撥打美慧的電話，可是美慧的手機始終處於關機狀態。於是他又連著發了好幾條簡訊給美慧，說自己想見立刻見她馬上見她！然而發出去的簡訊全都石沉大海，沒有一點點迴音。
萬般無奈，肖英俊只好決定去美慧住的出租屋去找她，他想她若在出租屋最好，若她不在，他就在出租屋外面死等，一直等到她回來。想到這裡，肖英俊忙衝到馬路邊叫了輛計程車，直奔出租屋。
趕到出租屋后肖英俊失望地發現出租屋的門是鎖著的，他不死心敲了半天的門，卻沒有人回應。他忍不住擔心起來，他想：美慧不在公司，也不在出租屋，手機還關機了，這個時間她能去哪兒呢？會不會出了什麼事？他越是這樣想就是不安，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以為是美慧的電話，心下暗喜，結果卻發現是雷凱樂打來的。
「喂，凱樂！什麼事？」 肖英俊不禁滿心失落地接通電話。
「你拿到診斷結果了沒？」雷凱樂急切地問。
「拿到了！」肖英俊回答，剛得知診斷結果時的興奮勁兒這會兒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因為他此刻對美慧的牽挂遠遠超出了對自己生死的牽挂。
「那你有沒有去找美慧啊？」雷凱樂又問。
「我找不到她，到處都找不到！她不在公司，也不在出租屋，電話也關機了！」肖英俊沒精打采地答道。
「英俊……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雷凱樂忽然猶猶豫豫吞吞吐吐起來。
「是哥們兒就痛痛快快地說！別瞎磨嘰！」肖英俊恢復了對雷凱樂一貫蠻橫的態度。
「英俊！又聽見你這麼跟我說話了，真好！真好！」雷凱樂竟然哽咽起啦！
「你能不能別婆婆媽媽的！到底什麼事？」
「美慧……」
「美慧怎麼了？」聽雷凱樂提到美慧肖英俊立刻緊張起來。
「美慧要跟杜家二公子訂婚了！杜家二公子你知道吧，就是那個你曾經特別感興趣的菱悅集團的副總經理杜鴻宇！」
「你聽說誰說的？」肖英俊開始預感到這件事恐怕是真的，他只覺得整顆心都在往下沉。
「網上已經傳開了，今天上午有人把他們一起在禮服店定製禮服的照片放到網上了，才幾個小時的時間就被瘋狂轉發了近百萬次。還有，網上瘋傳美慧是錢傑的女兒，一開始我不信，可是網上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於是我忍不住利用職務之便查了一下，結果發現她確實是錢傑的女兒！我打電話給你就是為了跟你說這件事，英俊，你恐怕還一直蒙在鼓裡吧！」
「我早就知道她是錢傑的女兒！」肖英俊見美慧的身份已然暴露便只好承認自己早已知情。
「啊？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是哥們嗎？」
「對不起，凱樂！我不是故意想要瞞著你，只是因為美慧不想太多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有她的苦衷！」
「你知道她是錢傑的女兒還跟她談戀愛，英俊……」
「凱樂，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我反正愛她！就算她是閻王的女兒我也還是愛她！不但這輩子愛，下輩子還要愛，生生世世都要愛!」肖英俊忍不住打斷了雷凱樂，用很大的聲音吼道！因為見不到美慧，他心裡正憋著一股無比熱烈的情緒苦於無處發泄，不想雷凱樂給他扒開了一個口子讓他稍微宣洩了一下。
「臭小子，你怎麼還不明白，重點不是別人說什麼，重點是她就要跟別人訂婚了！」雷凱樂也忍不住沖肖英俊喊道。
「不會的！她不會跟別人訂婚的！我一定會把她搶回來的！如今我什麼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再失去她了！」肖英俊咬牙切齒地說。
「那有什麼需要兄弟幫忙的地方嗎？」雷凱樂再一次表現出了他的義氣。
「有！當然有！我聯繫不上美慧，只能在出租屋等她回來！可是外面很冷，我恐怕堅持不了太久！現在快到下班時間了，下班后你能不能接上姍姍快點回出租屋來？姍姍回來我就能進屋子裡等了！」
「好！沒問題！你等著，我跟姍姍馬上就到！」雷凱樂很痛快地說，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凈慧很快便端著新沏好的茶回來了，凈慧先將放著茶壺和茶杯的木托盤放在炕桌上，然後也把鞋脫了上了炕在美慧對面盤腿坐下了，緊接著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來！喝杯熱茶吧！」 凈慧一邊將那杯茶遞給美慧一邊說道，語氣和神色都波瀾不驚。
美慧接過去淺淺地嘗了一口，淡淡的茶香迅速漫過沉睡的味蕾，頃刻間喚醒了她那昏聵已久的味覺。她不禁暗暗吃了一驚，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冬日的黃昏，在人跡罕至的玉人峰的峰頂，在念提庵這間幽靜簡樸的禪房裡，面對著已然了斷了塵緣的凈慧，她竟然品味到了之前從未品味到過的沁人心脾的茶香，她從來不知道，茶竟然是這等美妙的飲品：入口雖有些微苦，但喝下去之後卻是滿口留香，回甘深遠，令人五臟生津，六神安詳。
「哇！這是什麼茶，味道怎麼這麼好！」美慧忍不住驚嘆道。
「庵里條件有限，哪裡能有什麼好茶，不過是些最便宜的粗茶而已！」凈慧笑著回答。
「我原以為只有貴重的茶才是好的！看來竟是我錯了！」美慧不禁深有感觸地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遇到難心的事了吧？」凈慧顯然看出美慧有心事。
「活著誰還沒有點難心事呢！」美慧本能的打起了馬虎眼。
「話雖如此，但有些難心事是忍一忍就能過去的，有些卻是怎麼忍都過不去的！」凈慧一邊說一邊給自己也倒了杯茶。
「我就說今天來你這裡必不會錯！儘管還是有不能說出口的話，但因為對面坐著可以照心的人，所以心裡亮堂多了。」美慧忍不住感嘆。
「彼此心照往往是因為同病相憐！」凈慧緊接著美慧的話說道。
聽了凈慧這話，美慧忍不住看了凈慧一眼，心裡竟凜然地一緊。她緩緩將茶杯放回到桌上，然後深吸一口氣問道：「凈慧師傅，請問你們出家人對復仇這種事怎麼看待？」
「當然是依佛法看待！」
「那佛法又是怎麼看待的呢？」
「佛法主張以慈悲心化解仇恨！」
「是無論什麼樣的仇恨都要用慈悲心化解么？包括國讎？包括家恨？就算對方□擄掠讓我們的國山河破碎，國土淪喪？就算對方殘忍戕害讓我們的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像這樣深重的仇恨也要用慈悲心去化解嗎？若化解了讓那些冤死的亡靈如何安息？」美慧忍不住問道，眼裡竟情不自禁地盈出淚來。
聽了美慧的話，凈慧沉默了半晌，幽靜的眸子里竟也閃出了淚光。
「凈慧師傅，你怎麼不說話了？我很想聽聽你怎麼說！」美慧見凈慧不說話，忍不住追問。
「佛法精深，我的修行尚淺，有些問題我無法做出準確的解答。不過，對於如何處理國讎與佛法之間的關係，我倒是聽我師傅說過一句話！並非是我師傅的原話，據說是周恩來先生說的！」
「什麼話？」
「上馬殺賊，下馬學佛！師傅說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只有上馬殺賊才能下馬學佛！出家又不是出國，國將滅亡，何以保身？身若不保，如何學佛？只是這句話說的是國讎，沒有涉及家恨。但我想，若就此而論，家恨也是一樣的道理吧？只不過一個是小家一個大家而已！所以關於如何對待仇恨我的理解是要看施與你仇恨的人是否是賊！是否除了害你還害了別人！如果是賊，而且除了害你還害了別人，你大可以上馬殺賊！只不過要有勇氣承擔殺賊的後果！因為既要殺賊，便保不齊會有犧牲！」
「謝謝你，凈慧！謝謝說出了這樣一番話！謝謝你沒有用過度的泛泛的慈悲教化我！謝謝你讓我覺得我一切的付出都值得！」美慧忍不住無比激動地說道。凈慧的一句「上馬殺賊，下馬學佛！」讓她糾結不已抑鬱不堪的心情頓時開朗了許多。
「不值得謝的！不過是幾句話而已！」
「你是不知道這句話對我的意義！」
「好了，我們還是不要說這麼不開心的了！天色已經晚了，今晚你怕是下不了山，就在庵里住一夜吧，晚上就跟我一起簡單吃點齋飯！」凈慧一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一邊說道。
聽了凈慧的話美慧也情不自禁往窗外看了看，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嗨！冬天的夜晚總是早早就來了！」美慧忍不住嘆息著說道。「看來只能留在山上過夜了！只是又要給你添麻煩了！」
「這是什麼話！別說你是我認識的人，就算是不認識的施主來到庵里過夜，我們也要接待的！」
「凈慧師姐，吃齋飯啦！」美慧正跟凈慧說著話，忽聽一個小尼姑在窗外叫道。
「好！這就來！」凈慧連忙應道。
「是有專門吃齋飯的地方嗎？」美慧好奇地問道。
「嗯！有！不過你不用去那裡吃，我會把齋飯給你送過來！你就在這熱炕上坐著吧，外頭冷著呢！如果覺得累，就躺一會兒！我這就去給你拿齋飯過來！」凈慧一邊說一邊下了炕穿上鞋出去了。
美慧見凈慧出去了，便想著得給杜鴻宇打個電話通報一下自己的行蹤，不然的話他很可能會起疑心。於是她拿過自己的提包，從裡面翻出手機，開機，這一開機，發現好多條信息，有杜鴻宇發來的，也有肖英俊發來的，都說要立刻見她。杜鴻宇的簡訊美慧倒是沒有怎樣在意，但是肖英俊的簡訊卻著實讓她有些心驚肉跳，她不知道是不是肖英俊發現了什麼，她想給尹冬打個電話，但又怕自己是多心給尹冬添亂。她知道，尹冬最近為了能夠儘快並安全地拿到郭曉晶的情報，已經連續熬了好三個通宵了，她實在不想讓他多費神了。於是她便想著不如自己先給肖英俊回個電話，聽聽他說什麼，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就不必打擾尹冬了！她一邊這樣想一邊撥通了肖英俊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