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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程瑞東看秦嫣一個勁地往他身後瞧,沒回過神來,「怎麼了?眼睛抽筋了你?」


  秦嫣一腳狠狠蹬在了這二愣子腳板上,然後程瑞東哀嚎著低頭去看他的皮鞋。


  陸仲謙突然來開了椅子,動作幅度有些大,甚至弄出了些雜亂的「乒乓」響,人往椅子上一坐,一隻手伸向程瑞東,面無表情地在他桌前輕叩了幾聲。


  程瑞東終於抬起頭來,看到了黑著臉的陸仲謙,一雙黑亮黑亮的眼睛頓時擠出了很驚喜很意外的光,「表哥,你怎麼也在這?來吃飯啊?」


  秦嫣突然有種慘不忍睹的感覺,默默地低下頭來,喝茶。


  陸仲謙「嗯」了聲,端起茶,自己倒了杯,狠狠地灌了口,降火,然後往秦嫣望了眼,再望向程瑞東,面色還是很沉,「這就是你一直念叨著的相親對象?」


  「……」秦嫣望向程瑞東。


  程瑞東面色有些尷尬,怕陸仲謙戳穿他要表白的真相,趕緊澄清,「表哥,你不要這麼說嘛,我和秦嫣都認識十幾年了,也不是什麼相親啦,就朋友一起吃頓飯。」


  邊說著邊給兩人作介紹,陸仲謙往秦嫣看了眼,朝她伸出右手,「秦小姐,好久不見。」


  秦嫣也不得不伸出了右手,與他交握,「陸先生……」


  「生」字突然虛了起來,秦嫣沒想到陸仲謙會突然暗中使勁,握得她半隻手掌幾乎斷掉,秦嫣疼得擰了眉,聲音就不自覺地虛了起來。


  程瑞東沒聽出異樣,一門心思都在陸仲謙的「好久不見」上,忍不住皺眉問道,「你們認識?」


  陸仲謙看他一眼,「十幾年前我和秦小姐是鄰居。」


  程瑞東一拍腦門兒,頓時想了起來,「哎呀,我差點都忘了,那會兒我還老攛掇著秦嫣爬你窗呢,要不是怕被姑姑姑父看到我又弄得一身臟,我早蹦表哥家去了。」


  程瑞東一提小時候的糗事秦嫣就有些架不住,更何況是在現在這種尷尬下,那會兒雖然和陸仲謙同住一個大院,但畢竟年齡相差比較大,而且陸仲謙家世好相貌好優雅有修養,又整天不苟言笑的,在那時的她眼中就像天上的星辰,高不可攀,哪是她這種野野皮皮的人敢接近的。


  要不是程瑞東在後面攛掇著讓她爬了上去,秦嫣大概一輩子都沒敢主動和陸仲謙說話。


  那次爬上去時他也在,看到她時兩道好看的劍眉就擰了起來,秦嫣那時怕死了他會把她轟下去,扁著嘴說了聲「借我躲躲,我不會吵到你的」就「蹭」的彎腰躲他桌子下了,在他面前大氣都沒敢出。


  他沒把她轟下去,秦正濤也沒上來找人,很安靜地走開了,這是秦嫣從來沒有遇到過的,秦嫣覺得握住秦正濤軟肋了,她那尊卑觀念挺強的爺爺還是挺忌諱他的司令官的,總覺得老這麼進來要人不好,也就由了她,因此每次一被他追著跑就很熟門熟路地抓著陸仲謙家的窗欄「蹭蹭」地爬陸仲謙屋裡來。


  陸仲謙多半都在,但從不會主動和秦嫣說話,也不會轟她。


  秦嫣那時其實挺怕陸仲謙,很少敢主動和他說話。


  陸仲謙那時雖然年紀不算大,但總是不苟言笑面色冷峻,雙眸又特別的銳利逼人,每次看到他的窗戶被推開,頂多就看她一眼,然後就繼續低頭看他書或者電視,年紀輕輕的,舉手投足間就自有那麼一股氣勢在那兒,這樣的他就讓那時的秦嫣莫名生出一股自卑感來。


  秦嫣從沒覺得自己野野皮皮的有什麼不好的,但是在他面前就覺得自己就一上不得檯面的野丫頭,因此他不說話,她也是不敢打擾他的,通常就這麼默默地蹲在他桌子下等著爺爺氣消,有時蹲得累了就這麼抱著桌角睡過去了,醒過來時就發現身上多了件外套,帶著體溫。


  一來二往後秦嫣發現陸仲謙沒有以為的那麼可怕,再進來時就沒再躲桌角,很自動自發地坐他沙發上去了。


  秦嫣和陸仲謙挺和諧的那段時間裡,她在沙發上坐得無聊時間還經常湊到他書桌前看他在看什麼書或者寫什麼,就這麼撐著髒兮兮的小臉好奇地看著他,當然面對他她都是規規矩矩的,她在那麼一板一眼的人面前皮不起來,也不好意思把自己野丫頭的本性暴露得一點不留。


  陸仲謙基本都是把她當空氣,就這麼面色淡淡地寫他的東西看他的書,從不會主動理她,但也不會趕她,就這麼任由她盯著他看,再昏昏欲睡地趴下去,睡飽后再自動自發地離開。


  秦嫣那時就覺得陸仲謙特別的無趣,甚至在後來她知道這世上有自閉症這個詞時一度懷疑陸仲謙是不是有自閉症,她那樣的性子在陸仲謙房裡待不久,也待不下,只是為著自己的屁股著想,只能估摸著秦正濤氣消了才敢回去,因此在那些無趣的時間裡,她也只能無趣地睡過去。


  好在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一年多,她十歲時一家人搬了出去,她跟著父母去了英國,沒有程瑞東整天在耳邊挑唆,又被扔到了全寄宿學校,認識了季閔老師,所有的興趣都轉移到文物和鍾炫嚴厲身上去了,而且那時整天沒完沒了的訓練,秦嫣也沒時間皮,慢慢也就收斂了性子。


  她是兩年前才重新遇到陸仲謙的,在丹麥一臭名昭著的文物販子家裡,在搶奪一幅遺失的西漢名畫時撞上了,第一回過招,她那時沒認出陸仲謙來,之後陸陸續續交手過幾次,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知道她的身份,直到半年多前那次,他摘下了她的面具,盯著她時那雙寒潭般的冷眸就一點點地凝了起來,然後精準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秦嫣!」


  程瑞東不理解秦嫣的尷尬,一打開了話匣子就開始滔滔不絕地曆數秦嫣小時候的糗事,從學校到家裡,眉宇飛揚,越說越興奮,陸仲謙臉卻越來越黑,秦嫣的頭也越垂越低,默默地吃飯,直到一頓飯結束,程瑞東才意猶未盡地總結陳詞,「秦嫣這人兒就特好玩特傻,表哥以後你就知道了。」


  秦嫣沒聽出程瑞東這話中的深意,陸仲謙聽出來了,面色又沉了幾分,沒有說話,招手讓服務員買單。


  買完單到外面,程瑞東想和秦嫣去看電影,也沒問秦嫣意見,扭頭對陸仲謙道,「表哥,我和秦嫣去看電影去了,你路上開車小心點。」


  陸仲謙看他一眼,程瑞東和陸仲謙二十幾年的表兄弟,他什麼眼神他一眼就看懂,怕他還繼續跟過來,趕緊打斷,「表哥,我們小年輕去看電影,你可別當電燈泡。」


  秦嫣不自覺地又往陸仲謙望了眼,直覺程瑞東又觸到陸仲謙雷區了,卻見陸仲謙神色沒什麼變化,只是雙手交叉著環在胸前,側頭往秦嫣望了眼。


  那眼神深銳,甚至是帶了一絲冰冷,秦嫣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眼神,也沒心思去看電影,借口不舒服想先回去。


  程瑞東想著一會兒表白,看秦嫣想走,臉色沉下來大少爺脾氣又起,秦嫣看他一眼,「程瑞東你那大少爺脾氣能不能收斂點?」


  程瑞東被秦嫣這一指責臉上有些掛不住,想著陸仲謙交代的「四字真言」,要體貼要投其所好,也就忍了下來,想送她回去,被秦嫣拒絕了,攔了輛計程車便先走了,這頓飯吃得她胃疼。


  程瑞東看著秦嫣遠去,轉頭問陸仲謙意見,「表哥,人你也看過了,人不錯吧?回頭你幫我和爺爺說說好話吧。」


  陸仲謙看他一眼,走向自己的車,「不行。」


  「為什麼?」程瑞東急問。


  「她不適合你。」淡淡撂下一句話,陸仲謙已開車而去。


  秦嫣心情有些堵,坐車到路口便下來自己走了,卻沒想到一下車便遇到了鍾炫。


  他正從她家那邊走過來,昏黃的路燈將他峻挺的身形拉得頎長,一隻手隨意插在口袋裡,緩步而來。


  在秦嫣還處在明媚憂傷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年齡時,每次看著這個英氣逼人的男人踏著優雅的步伐走向她時都覺得美得仿似一幅畫,然後心跳就有了那麼點漏了一拍的悸動。


  鍾炫也看到了她,溫和的眸底瞬間便帶了些溫暖的笑。


  「回來了?」他問道,人已走到近前。


  秦嫣笑笑,「對啊,你怎麼在這?來找我二姐嗎?」


  鍾炫喜歡她二姐秦妃是秦嫣三年多前才知道的事,她一直以為兩人會很快結婚,卻沒想到三年過去了卻沒見有任何消息,秦妃也從沒把鍾炫帶回家裡過,秦嫣想著秦妃大概是怕三人見面了尷尬。


  鍾炫唇角還是掛著笑,微斂著眼眸,搖了搖頭,「不是。」


  然後望向她,「一起走走?」


  秦嫣剛吃飽飯,回去也沒什麼事,就和他一起在附近走了走,但畢竟是三年多沒見,當時又是那樣尷尬的情況下才沒再見面的,不知不覺間和鍾炫的隔閡就出來了,一路走著,卻也找不到話題。


  鍾炫性子本來就比較少言,她不主動開口,他更不會主動說話。


  兩人就這麼散步了幾分鐘,秦嫣終於還是憋不住,隨便找了個話題,「你和我二姐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鍾炫看她一眼,那一眼讓秦嫣意味不明,直覺問錯了什麼,扯了扯唇,下意識道歉,「抱歉。」


  鍾炫笑了笑,「沒關係。」


  換了個話題,「聽嚴厲說你們有線索了?」


  外面人多,為免隔牆有耳,他們一般不會在公眾場合明說。


  秦嫣知道鍾炫指的是什麼,點點頭,「嗯,他和你報告了吧。」


  鍾炫看周圍行人不少,走近了她幾步,一隻手撘在她肩上,微微俯頭,以著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在她耳邊道,「回到倫敦先別擅自行動,等我指示,我這兩天處理完也得回倫敦一趟。」


  秦嫣點頭,鍾炫以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時便是站在上司的角度,她是下屬,不能不聽。


  鍾炫放開了她,「天色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


  秦嫣和他道了聲別,剛轉身,眼角不意瞥見熟悉的銀灰色卡宴,從身側疾馳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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