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的聲音很低沉,沉穩從容,波瀾不驚,帶著淡淡的磁性,有種金屬的質感。


  作為資深聲控,秦嫣以前剛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就覺得很驚艷,就像輕羽掃過,骨頭瞬間都酥麻了的感覺,後來回去和嚴厲形容,嚴厲就嘲笑她太誇張了。她確實有誇張的成分,但是他的聲音確實讓她很招架不住,尤其在他刻意放柔了嗓音時,就帶了種低低啞啞的性感,秦嫣幾乎在他這種低啞的性感嗓音里失去思考能力。


  「同……」幾乎條件反射地就要回答他,好在後天訓練的警戒性讓她很快恢復正常,閉了嘴,戒慎地望著他,「陸先生,請問有事嗎?」


  陸仲謙往她眼中望了眼,看到她眼中的戒慎時,唇角略略勾了勾,「秦嫣,你什麼時候也這麼膽小了?當初勾引我的時候不是挺沒臉沒皮的嗎?」


  他那個勾唇的動作絕對和愉悅划不上鉤,只是淡淡的嘲諷,這樣的話配著他嘲諷的動作,秦嫣更覺得沒臉見他,她真沒想過這個看著特別正直嚴謹的男人,脫下衣服後會化身禽獸,還是只兇狠異常的禽獸,就像她沒想到,那天晚上他摘下她臉上的面具后,會精準地叫出她的名字一樣。


  陸仲謙看她憋紅著臉,也不逼迫她,抓著她肩膀的手沿著她的手臂往下滑,落在她小外套的口袋裡,手沒入口袋中,掏出了她藏在裡面的手機。


  秦嫣不解地望向他,卻見他拿著她的手機「滴滴答答」摁了幾下,沒一會兒,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他摁斷電話。


  「大半年沒消息,忙著躲我嗎?」把手機還給她,陸仲謙問道,順道道,「上面有我電話,存下。」


  秦嫣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伸手拿過手機,「我有事。」


  她從來就沒想著那件事後他會不會把她怎麼樣,只是恰好這大半年來確實有事,在北歐待了段時間,後來又跑拉美去了,滿地球跑,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想著躲他。


  陸仲謙頭低了幾分,緊盯著她的眼睛,「真不是?」


  灼燙的呼吸隨著他的逼近縈繞而來,他突然的逼近讓氣氛有些曖昧,秦嫣臉頰有些發燙,身子一側正要避開他的桎梏,一道略帶著詫異的嬌柔嗓音在門口響起,「抱歉,那個……」


  似是也有些尷尬,沒再說下去。


  陌生的聲音讓秦嫣想也沒想便推開了陸仲謙,陸仲謙沒有阻攔她。


  被人撞見的尷尬讓秦嫣臉越加地發燙,沒臉抬頭望向來人,拿過水杯低垂著頭落荒而逃。


  程筱蔓猶處在方才陸仲謙壓著秦嫣的驚愕中,有些愣愣地望著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好一會兒才望向陸仲謙,「仲謙,那個女孩子是你什麼人啊?」


  陸仲謙往她望了眼,轉身去接水,聲音平靜無起伏,「陌生人。」


  答案簡短,語調短促得異樣,聽在程筱蔓耳里就帶了些不一樣的味道。


  「真的只是陌生人嗎?」程筱蔓咬了咬唇,忍不住追問。


  陸仲謙接水的動作微微一頓,側頭望向她,「你以為是什麼?」


  「……」程筱蔓被堵得一時沒了話。


  陸仲謙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身出了茶水間。


  一個電話就把瀝泉給喚了過來。


  「盯緊今天品鑒過來那兩個女孩。」


  瀝泉不解地望向陸仲謙,「老大,兩個女孩子家而已,怎麼招你惹你了?」


  陸仲謙看他一眼,清清冷冷的眼神讓瀝泉不自覺地閉了嘴,低眉順眼地應了句「好的。」


  「這幾天加強hz辦公大樓警備,多裝幾個紅外線報警器,尤其是大樓內。」


  陸仲謙吩咐完,人已離去,卻不是回剛才的會議中,臨時讓程筱蔓過去接手了。


  局裡臨時有事,他接了個電話便過去了,忙完后已是下午六點,答應了家人回去吃飯,也就直接從局裡回了家,他的工作常年需要滿世界跑,在家住的時間並不多,一年能回家住上一兩個月已經是極限。


  陸仲謙是不太願意回家裡住的,倒不是家庭關係失和,只是到了這個年紀還沒定下來,回到家裡總是免不了被嘮叨。


  陸家是個大家庭,陸仲謙爺爺一輩兄弟三人,都曾在軍政機關擔任要職,陸仲謙爺爺陸呈海曾任軍區司令,這幾年才退了下來,他父親一輩兄弟兩人,除了他叔繼續從政外,他父親卻是從了商。到了他這輩,整個陸家算是開枝散葉了,光他家兄弟姐妹就五個,他在家排行老三,卻是家裡唯一一個沒定下來的,因此總免不了被嘮叨的。


  這樣的嘮叨從陸仲謙踏進家門到吃完飯便開始沒完沒了。


  最先挑起這個話題的是陸仲謙爺爺陸呈海,陸呈海已年近九十,身子骨卻依然健朗,雙目矍鑠,常年在軍隊待的緣故,眉眼間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威儀在,總拿軍營那一套來教育陸家的孩子,對子孫輩的教育極為嚴苛。


  以前陸仲謙在部隊時陸呈海還沒退下來,陸仲謙就是被他以著比別人嚴苛數倍的訓練給帶出來的。


  就因為陸仲謙是陸呈海親手訓練出來的,還是他最為得意的門生,在所有陸家子孫中,陸呈海對陸仲謙最為偏愛,對他的婚姻大事自然是最上心。


  剛吃過晚飯,陸呈海拄著拐杖往沙發上一坐,拍了拍旁邊的沙發,「仲謙,過來陪老頭子聊會兒天。」


  陸仲謙原是要上樓,人已經走到樓梯口,聽到陸呈海的話也就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不等陸呈海發問已經一一彙報:「沒有看上的女人,沒有沾花惹草,沒有結婚的打算,報告完畢!」


  話完轉身。


  陸呈海氣得手中的拐杖在地板上狠狠敲了幾記:「站住!」


  陸仲謙母親程婉寧也對陸仲謙這態度頗為看不過去:「仲謙,有你這麼對爺爺說話的嗎?大半個月沒回家,回來陪你爺爺說說話不行?」


  陸仲謙回頭,頗為無奈地扯了扯身上領帶:「媽,您先讓您兒子去換套衣服行嗎?」


  ————


  陸仲謙換了套家居服便下了樓,在陸呈海旁邊坐下:「爺爺,工作的事保密是第一原則,感情的事剛才已經向您彙報過,一清二白,您還有什麼要了解的?」


  陸呈海望向他:「你這都多大年紀了,還不該找個女人定下來?」


  自陸仲謙25歲起這個話題便成了他家晚餐后的新聞聯播,這一播就播了七年,以致陸仲謙再聽到時甚至連想都不用想,「不急」兩個字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了。


  程婉寧一聽就不太樂意:「不急,不急,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還不急?」


  程婉寧的話落在陸仲謙耳中也不大受聽:「才32,能有多老。」


  陸呈海插話進來:「才32?你以為還是22呢?老二才大你一歲兒子都六歲了。」


  陸呈海口中的老二是陸家二少爺,陸仲擎,今年剛33歲已經有個六歲的兒子,算是他們兄弟幾人結婚最早的,每次一提到陸仲謙的婚姻大事就拿陸仲擎給他當反面材料。


  陸仲謙聽著總是不大受用:「他那是意外,不能當典型。」


  「你倒是給我也弄個意外過來啊?」陸呈海敲著地板道。


  陸仲謙望他一眼,腦中莫名就浮現那個弄了個大肚子的女人來。


  陸呈海一看陸仲謙神色便覺得有異樣,眼眸一眯:「你真在外面把女人肚子搞大了?」


  「沒有!」陸仲謙應道,很正色。


  陸呈海一向對自己的教育很放心,一聽陸仲謙這麼說頓時打消了疑慮,彎腰從茶几上壓著的一個信封里抽出一張照片,「前兩天我出去時遇到秦老,他大孫女也還沒嫁,今年剛好28歲,和你正好合適,而且你們小時候一個大院里也一塊兒玩過,改天抽個空你們見見面聊聊看吧。」


  秦老是陸呈海當年的一個老部下,叫秦正濤,曾經一家人和陸家一起在軍區大院住過幾年,後來搬走了,剛開始時還偶爾聯繫一下,後來慢慢就斷了聯繫。前些天陸呈海去參加一個老年人聯誼會,沒想到在那遇到多年沒見的秦正濤,昔日的老戰友一見面便不自覺地打開了話匣子,聊著聊著自然是料到兒孫婚事上來,聽到秦老家裡幾個孫女還沒出嫁,頓時有了兩家結親家的念頭。


  陸呈海一提到秦老陸仲謙便想起是誰。秦家搬出去也有十多年了,以前一個大院住的,又是鄰居,因此走得也近些,只是和秦老的大孫女並不算很熟,反倒是他家三丫頭關係還近些,那丫頭小小年紀就成天闖禍,沒少被秦老拿著鞭子追著滿院子跑,跑著跑著就翻牆爬窗躲他屋裡來了,他還從沒見過這麼皮的女孩子。


  陸仲謙伸手接過陸呈海遞過來的照片,依著模糊的記憶他還依稀認得這是秦家的大孫女,秦冉。


  「我前些天也剛見過冉冉,人長得挺標緻,性格溫婉又知書達理,懂得給丈夫打點,和你也般配,你看看什麼時候有時間,和她處處看吧。」


  陸仲謙薄唇掀了掀,「您還不如湊合我和他家三丫頭,那個還知根知底些。」


  陸呈海銳眸一瞪,「不害臊,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還妄想老牛吃嫩草。」


  陸仲謙撇了撇嘴,三十二歲的年紀正當好,他從沒覺得他年紀大,偏只要和她扯上關係他似乎就成了大叔。


  「兩歲一代溝,咱都隔了四個代溝了,沒有共同語言。」她扯著他胸前的衣服撅著小嘴抱怨的畫面就這麼不欺然地撞入腦中。


  陸仲謙心裡煩躁,把手中照片扔茶几上,站起身,「不見,我和秦冉不來電。」


  陸呈海音量不自覺放大,「沒處過你怎麼就知道不來電了?」


  想到他剛才的戲言,銳眸一眯,「難不成你看上秦家那三丫頭了?你別給我胡來,人家三丫頭聽說名花有主了。」


  陸仲謙眸色一凝,「她嫁人了?」


  發現一家人又好奇地盯住他,神色淡淡,又加了句,「眼睛長歪了才看上那野丫頭。」


  陸呈海聽著也來了氣,「那你到底在挑什麼挑,既然不是心裡有人,就和冉冉好好處處看。」


  陸仲謙抿唇沒應,轉身上樓。


  「不相親趕明兒你就給我帶個女人回來。」


  陸仲謙腳步停下,視線在茶几上的照片看了眼,「您安排個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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