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辭官之後,宋銘便擺出一幅要頤養天年的模樣,搬到了郊外別莊。他沒帶任何人人,不過臨行前,宋子諫怕父親一個人孤單,遂把長子清哥兒強行塞了過去,美名其曰請

  父親抽空指點下。


  別莊里的日子起初真有幾分逍遙,每日早起打一套拳,沐浴更衣出來,清哥兒也醒了,祖孫倆一起用了膳,一個去書房,一個去學堂。清哥兒的文武師父也一道來了。


  這麼過了幾日,宋銘開始覺得無所事事,渾身不得勁。於是清哥兒倒了霉,他的教育工作被祖父接了過去。


  這待遇,可是他父親叔叔和姑姑都沒有過的。哪怕是最重視的嫡長子宋子諫,宋銘也沒有手把手教導過,哪有這功夫,至多也就是隔三差五考查一下。


  宋清小朋友為此殊榮表示受寵若驚,可三天之後,只覺得生不如死。


  宋銘慣來高標準嚴要求,哪怕在隔代親的作用下,自覺已經對大孫子降低要求了,可架不住宋小朋友才四歲。


  發現大孫子不高興之後,宋銘沒有繼續降低自己的標準,只是允許他完成功課後可以去別莊外面玩一個時辰。


  別莊外有山,有河,還有千畝良田。


  清哥兒終於敗在玩的誘惑下,咬著牙努力學習。


  宋銘笑了笑,這一點倒是隨了他爹。每天下午那一個時辰,就是清哥兒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他會和附近佃戶家的孩子一塊兒上樹掏鳥蛋,下水抓螃蟹,宋銘從來都不阻止,只是多給他安排了幾個身手敏捷


  的護衛。


  這一天,清哥兒把自己玩得最好的小夥伴領了回來。


  這個小夥伴身份有些特殊,他是魏瓊華的嗣子魏德。


  宋銘看著眼前有些怯生生的小男孩,放柔了神情:「去玩吧。」


  清哥兒便歡快的帶著小夥伴去看他的小馬駒了,前兒他大字描得好,祖父獎勵他一頭小馬駒,和他一樣高,可神氣了。


  ——


  小太子坐在他爹脖子上,把他爹當馬騎,笑得見牙不見眼。宋嘉禾笑眯眯的看著魏闕駕著兒子在屋子裡來迴繞圈子,剛剛小傢伙走得快,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額頭磕紅了,哭哭唧唧怎麼也哄不好,魏闕只能拿出殺手鐧來,小太子


  果然瞬間破涕為笑。


  若是叫外人見了這一幕,少不得把眼珠子瞪出來。就是宋嘉禾也想不到魏闕會這麼疼孩子,細想想又開始心疼。大抵是幼年缺憾,讓他格外重視血脈。


  「好了,要玩瘋了。」宋嘉禾拍拍手:「歇一會兒。」


  小太子扭著胖身子鬧脾氣,很快就被新端上來的糖糕安撫了,抱著一塊糕點啃得滿臉都是,估摸著是餓了。


  「我想著出一趟宮,去看看祖母和父親。」算算也有一個月沒見了。


  魏闕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低頭給小太子擦臉的宋嘉禾沒有看見。


  「是好久沒出去了,順道還能出去散散心。」


  魏闕是個行動派,第二天下了朝,就帶著娘兒倆出發。


  一家三口換了尋常裝扮,宮人侍衛也隨之一變,看起來就像是普通富貴人家帶著家丁出門。


  小太子趴在車窗上,驚嘆連連的望著沿街景象,他話說的還不利落,一激動就只能咿咿呀呀了。


  其實他也不是第一次出宮,可誰叫年紀太小,記性不好,先頭見過的他早忘光了,眼下看什麼都新奇,恨不得從窗口爬出去才好。


  扶著他的魏闕一個眼色下去,就有人去買東西,一路走來,凡是色彩鮮艷被小太子指過的都被買了回來,糖葫蘆,小泥人,大風車,小陀螺……小太子看花了眼,簡直玩哪一個都不知道,明明做工比宮廷內造不知差了多少,他卻稀罕的不得了。自己玩不夠,還要拉著魏闕和宋嘉禾陪他玩,不陪,他還要不高興地


  拍手蹬腿。


  在小太子清脆的笑聲中,一家人抵達西郊。


  來之前他們並沒有通知宋銘,宋嘉禾想給宋銘一個驚喜。


  結果宋嘉禾發現,驚喜沒有,只有驚嚇,被驚嚇的那個人還是她。


  碧波蕩漾,綠樹成蔭,芳草萋萋。


  男子英武俊朗,女子嫵媚風情,不遠處是兩個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孩。


  這畫面,怎麼看怎麼歲月靜好。


  宋嘉禾眨了眨眼,又使勁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眼睛花了,父親和長公主?

  小太子跟著他娘眨了眨眼,當即咯咯笑了起來,笑得宋嘉禾回了神。


  宋嘉禾發現魏闕一臉的平靜:「你早知道?」


  魏闕點點頭。


  「你怎不早說啊?」


  「沒什麼可說的。」兩人恰巧做了鄰居,兩個小孩玩到了一塊,長輩偶爾遇上說幾句話,又沒住到一個屋去,他能說什麼。


  宋嘉禾張了張嘴,調整了下情緒:「咱們還是走吧。」她現在有點兒懵,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狀況,怕這麼過去讓宋銘尷尬。


  「岳父看過來了。」


  宋嘉禾僵住了。


  魏瓊華順著宋銘的視線看過去,也看見了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同時看見了拱衛著馬車的人,認出幾張眼熟的面孔,自然也就猜到裡面的人是帝后。


  視線一偏,目光落在身旁的宋銘身上,他的神色鎮定又從容。


  魏瓊華笑了笑,就是她自己也說不清怎麼會變成這狀況。


  她來別莊前並不知道宋銘也在這兒,她過來是因為魏德。


  那天,魏德指著她身旁的男子問她:「這是父親嗎?」


  她問他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魏德睜著一雙漆黑的大眼睛,懵懵懂懂道:「別人都有父親,我是不是也有父親?」


  她竟無言以對,之後他召集魏德身邊伺候的人詢問一番,才知道,魏德在外因為她的緣故被嘲笑過。


  大人不敢對她說三道四,可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所以無畏。


  她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她,反正沒人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詞,上一個敢冒犯她的人已經滾去西北吃風沙了。


  可她在乎魏德,一開始過繼她只是為了安宋太后的心,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養著養著,慢慢的就上了心。


  所以她帶著魏德來了別莊,她想自己需要考慮下將來,畢竟她也是當娘的人了。


  只是沒想到會遇見宋銘,兩家中間隔了一里地,也不知道兩個小傢伙是怎麼玩到一塊的,還挺投契。


  偶爾他們會在外頭遇上,遇見了會很自然的打招呼,有時候還會心平氣和的說上幾句話。二人隻字不提從前,就像老友一般寒暄客套。


  這一陣,他們遇到的次數有些多。


  既然看見了,宋嘉禾當然不好再離開,遂帶著魏闕和小太子下了馬車。


  宋銘和魏瓊華要上來行禮,被宋嘉禾和魏闕一人一個扶住了。


  縱然滿腹狐疑,可宋嘉禾只是若無其事的看著旁邊的魚簍道:「父親今兒收穫不錯。」


  宋銘笑了笑:「要是不急著回去,可以用了晚膳再走。」


  「是我們沒口福了,」宋嘉禾遺憾道:「我們還要去看望祖父祖母。」用了膳就沒時間去承恩公府,離宮太久終歸不好。


  宋銘也沒強留。


  「你們父女好生敘舊,我先走了。」魏瓊華淺笑自若,揚聲喊魏德。


  魏德依依不捨的拉著清哥兒的手:「明兒下午我再來找你。」


  清哥兒一本正經地點頭:「我肯定上午就把功課都做完。」宋嘉禾左看看右看看,這叔侄倆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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