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對於林氏,斂秋是心懷怨恨的。原本她並沒有什麼野心,她就想著等她年紀到了,憑著自個兒在林氏跟前的體面,求林氏給她找一個掌柜,她跟出去做個掌柜娘子,再不

  做這種伺候人的事了。


  只不過林氏離不開她,所以要多留她兩年,留她到二十再給她準備一幅豐厚的嫁妝,風風光光嫁出去。


  大丫鬟調教不易,主子不捨得放手這種事也是有的,留到二十歲也就頂天了,要不得生出怨懟來。


  斂秋能說什麼,只能答應。


  不想林氏接二連三的出岔子,斂秋的婚事就被這麼給耽擱下來。


  直到三年前,林氏突然問她,願不願意伺候宋銘?

  斂秋當時整個人都懵了,懵過來之後,連連表忠心,嚴詞拒絕。跟在林氏身邊這麼多年,她哪不知道林氏看宋銘看的緊,但凡小丫鬟有點兒心思,都被她調走了。


  這會子林氏突發奇想,該是被黃夫人嚇到了。黃夫人是林氏好友。黃老爺是黃夫人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表哥,兩人蜜裡調油,針都扎不進去。


  可就在三個月前,黃夫人發現黃老爺竟然在外面養了一個外室,還生了一兒一女。被發現之後,黃老爺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娘兒三接了進府。


  黃夫人又哭又鬧,反倒把黃老爺一顆心都推向了那外室。黃夫人見天兒的找林氏哭訴,哭男人就沒有不偷腥的。早知今日,她就把丫鬟開了臉讓他解饞,總好過他自己出去找食,弄來這些不三不四的人。還勸林氏千萬別學她,


  把男人看得這麼緊,引起逆反心理。


  斂秋覺得黃夫人不懷好意,她自個兒夫妻情深的美夢被人戳破了,就見不得別人好。


  哪想林氏居然看不透,反倒被她說的心驚肉跳,將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斂秋一邊拒絕一邊表忠心,林氏就越發覺得她忠心,更加堅定了抬舉她的主意。且那時候,她和宋銘關係緊張,林氏有心討好宋銘。


  一說二說,斂秋終於被林氏說動了。


  身處宋家這樣的富貴名利場,若說不嚮往這般奢華精緻的生活,那是騙人的。之前從來都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可在林氏開了口之後,斂秋不免陷了進去,一發不可收拾。宋銘身居高位,相貌堂堂,還潔身自好,喜歡上這樣的男子並不難。


  斂秋便在忐忑與期待之中等著那一天的到來,可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林氏倒像是忘了這件事一般。


  作為奴婢,又是這種事情,斂秋哪好意思去催,只能焦心不已的等待。


  半年後,林氏問她,有沒有看中的侍衛或者小廝?她會為她做主。


  斂秋的心一涼到底,寒意從骨頭縫裡鑽出來。這一年她眼裡心裡都是宋銘,怎麼可能還看得上那些下人。


  她知道林氏反悔了,斂秋恨啊,可她一點都不敢表示出來,更怕林氏隨便把她嫁出去。所以她聲淚俱下的表忠心,發誓願意終身侍奉林氏。


  林氏十分感動,再不提這些事。之後她對斂秋極好,大約是愧疚。


  這兩年來斂秋小心翼翼,正眼都不敢多看宋銘,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裡有多恨。


  林氏把她扶上了牆,然後抽走梯子,揚長而去,把她孤零零的扔在牆頭上。


  斂秋恨得心頭滴血,然而她只敢恨,什麼都不敢做。


  直到柳條找上她,斂秋也不知道柳條是從何得知她的心思。柳條在她面前說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話,她勸她,趁著林氏還在,趕緊求了恩典嫁出去,要不然等林氏沒了,新夫人進門怕是容不下她這個先夫人跟前的大紅人,最後只怕


  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那會兒林氏雖然病了,但還沒有病入膏肓,可在柳條嘴裡,好像林氏已經是行將就木。


  新夫人,斂秋隱隱明白過來。


  兩人就這麼你來我往的互相試探,為表誠意,斂秋特意提了當年要不是林氏自殺威脅,蘇清月早就被宋銘收房了。說的柳條對林氏仇恨不已。


  終於確定了對方的想法,她們坐下來把話說了個透亮。


  斂秋恨林氏欲死。知道林氏活著,她就不可能得償所願。林氏死了,倒是還有可能。柳條承諾,若是蘇清月進了門,就抬舉她坐姨娘。利益與仇恨蒙蔽了斂秋的雙眼,她管不了許多。她聽從柳條的建議,在林氏的葯里加一些相剋的藥物,讓林氏的病一點一點加重,半年後香消玉殞,神不知鬼不覺,沒有


  一個人懷疑林氏的死有蹊蹺。斂秋痛哭流涕,不住磕頭求饒:「奴婢罪該萬死,不該鬼迷心竅,著了柳條的道,奴婢該死。」在她說出來的話里,自然對自己做的事一筆帶過,重點放在柳條身上,她只


  是個被唆使的可憐女子,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蘇清月主僕。


  一番話,聽得宋嘉禾目瞪口呆,竟然還有這些原因在裡頭,林氏可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在她食言之後,她怎麼還敢把斂秋留在身邊,可真夠天真的。


  還有蘇清月,知人知面不知心,真不看出來她竟然敢有這樣的心思。


  宋老夫人目光森森:「她答應把你抬房,你還真信了,你就那麼相信她能進宋家的門?」


  在當時,斂秋只能信,她滿腦子都是對林氏的恨和對宋銘的嚮往:「柳條說蘇姑娘已經有法子了,讓奴婢只管放心。」


  宋老夫人緊了緊手,難道宋子諺的意外真是她搗的鬼。


  斂秋哭得上氣接不住下氣:「老夫人,十少爺墜馬肯定是他們乾的,有什麼事是他們主僕不敢幹的。奴婢被奸人利用,死不足惜,只求老夫人放過奴婢家人。」


  她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死罪難逃了,只求不連累家人。再讓蘇清月主僕不得好死,無論如何,她都要拉著這兩人墊背。


  宋老夫人臉色難看,冷聲道:「讓蘇清月和柳條過來。」


  朱嬤嬤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就把兩人帶了進來。


  看見跪在地上涕泗橫流的斂秋之後,兩人神色一變。


  蘇清月一臉愕然。


  柳條瞳孔縮了縮,臉上劃過緊張之色,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留意著二人的宋嘉禾若有所思,主僕倆這反應怪有意思的。


  蘇清月尷尬的想退出去,以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宋老夫人喊住了她,聲音淡淡的:「不用,就是專程找你過來的。」宋老夫人目光落在蘇清月臉上,緩緩道:「方才斂秋招供,是你收買了她,讓她謀害林氏,你許諾事成之

  后,抬她為姨娘。」


  蘇清月臉色慘白,斷然否認:「她血口噴人,乾娘,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情,您知道我的。」


  宋老夫人自認為了解她,可在她做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就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這乾女兒。


  宋嘉禾發現蘇清月手指微微蜷縮,似乎很緊張。「老夫人,奴婢說的話句句都是,如若不然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斂秋凄厲道,扭過頭仇恨的瞪著蘇清月,目光狠狠的釘在她身上:「是你,是你讓柳條花言巧語哄騙

  了我。」


  柳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喊冤枉:「老夫人明鑒,奴婢沒有。」她恨不能掐死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宋老夫人冷笑一聲,訛她:「沒有,可怎麼有人看見你不只一次的偷偷摸摸和斂秋見面,還給她銀子?」


  冷汗刷的一下子滾了下來,柳條心慌意亂:「是,是斂秋訛詐我家姑娘,斂秋說我要是不給她銀子,她就四處散布姑娘欺負她,不把已故二夫人看在眼裡的謠言。」


  「一派胡言,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啊,拉下去審訊,我就不信她還不老實。」宋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了跳。


  蘇清月大急:「乾娘,不要,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


  「閉嘴!」宋老夫人厲喝一聲,冷冰冰的盯著倉皇無措的蘇清月:「別跟我說這事你一點都不知情。」就算蘇清月不是主謀,也不可能定點不知情。


  蘇清月嚇得心臟差點停止跳動,自打她進了宋家,老夫人對她向來和顏悅色。宋老夫人閉了閉眼,目光銳利的看著蘇清月:「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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