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六姐,這個面具怎麼樣?」宋嘉淇抓了一個嫦娥面具戴在自己臉上,搖頭晃腦的顯擺。


  宋嘉禾認真看了兩眼,拿了一個猙獰的崑崙奴面具遞給他:「我覺得這個更好看!」所有面具中,她最鍾愛的只有崑崙奴。


  宋嘉淇瞪她,憤憤不平:「什麼眼光嘛,」她拉著宋嘉晨來評理:「七姐,你看六姐眼光是不是有問題?」


  宋嘉晨目光在兩個面具上來迴轉了轉,支吾:「六姐的面具更威風,八妹的面具更柔和一些。」


  宋嘉淇切了一聲,不滿宋嘉晨和稀泥的行為。


  宋嘉禾見不得老實孩子被為難,轉移話題:「咱們也去瀛水邊放蓮燈吧!」這是京城特有的習俗,上元節,放蓮燈,祈平安。


  宋嘉淇果然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三人便去旁邊的攤子上挑了幾盞荷花燈。


  「六姐六姐,」宋嘉淇突然用力拉扯宋嘉禾的胳膊。


  蝎蝎螫螫的,都是大姑娘,宋嘉禾無奈的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什麼事叫她激動成這樣。


  看清之後,宋嘉禾目光霎時一凝。


  季恪簡站在灜水河畔,身姿挺拔,猶如翠竹,不自覺的吸引著周遭人的目光。


  季恪簡對燈會並無興趣,只季夫人覺得兒子身上缺了些活泛氣,遂勒令他出來賞燈,還警告不許他找個地方坐下打發時間。


  燈會上,貴女雲集,說不得兒子就遇上可心人了,雖然機會渺茫,可總也是個機會。


  季恪簡無法,便在街頭遊盪起來。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瀛水河邊。


  疏疏密密的蓮燈點綴在河面上,遠遠看過來,猶如星河,季恪簡駐足,望著飄蕩在湖面上,漸漸出了神。穿著白狐裘的少女蹲在河邊,提筆神神秘秘的在蓮燈上寫著什麼,一邊寫一邊說:「你不許過來看,不許過來啊!」自言自語,樂在其中:「這一盞燈是你的,這一盞是我的

  。額,飄著飄著要是分開了怎麼辦?」


  也不知她從哪兒尋來一根繩子,將兩盞燈給綁在了一塊:「這樣就好了!」


  聲音里是滿滿的雀躍,彷佛完成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大事。季恪簡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兩盞被系在一塊的蓮燈被放入河中,順流而下。


  「好了,你猜我寫了……」少女一邊說著話一邊轉過頭來。


  季恪簡目光如炬。


  「季世子!」突如其來的歡喜之聲猶如一陣風,吹散了眼前的景象。那少女如同一陣煙,消散在天地之間。


  季恪簡握了握拳頭,壓下了心中的失望和煩躁:「安寧郡主。」滿心歡喜的魏歆瑤望著他冰冷的面孔,指尖發涼。她使人盯著季恪簡的一舉一動,一路追尋過來,遠遠就看見他,燈火闌珊中,他的身影顯得格外寂寥。魏歆瑤的心猝不

  及防的疼了一下。


  季恪簡垂了垂眼,似乎沒發現她一臉的受傷,他拱了拱手,意欲離去。


  遠處的宋嘉淇趴在宋嘉禾肩膀上,咬耳朵:「季表哥好不憐香惜玉!」他向來不給別人幻想的餘地,如今她也是這個別人之一了。宋嘉禾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當初想的那麼美,可現實卻變成了這個樣子。因為她不是原來那個她了,所以他

  也不是他了嗎?


  過年期間,姨母格外活躍,季家放出了選媳的風聲,魏歆瑤坐不住了吧!

  不過她越是努力,越不可能靠近季恪簡,季恪簡最討厭死纏爛打不知進退的女子。


  宋嘉禾輕輕喟嘆一聲,不經意間在人群中瞄到了一張陌生之中透著熟悉的面龐。


  宋嘉禾身體劇烈一顫,雙眼不受控制的睜大。


  「六姐?」宋嘉淇被宋嘉禾那一臉見了鬼的神情嚇到了。


  「抓住那個灰衣服的人!」宋嘉禾一指前方。


  護衛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一臉茫然。


  宋嘉禾面色大變,那個人不見了,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不見了,不甘心的宋嘉禾奔向他消失不見的地方。


  她剛剛看見那個人了,那個害她墜入懸崖的罪魁禍首。


  在她墜落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一個男人立在懸崖邊,驟然激烈起來的山風吹掉了他臉上的黑布。


  那是一張平淡無奇的臉,太平凡了,平凡的丟在人群里都不會有人發現。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以至於那張臉在宋嘉禾眼裡有些模糊不清。可這一刻突然變得無比清晰。


  是他,不會錯的!

  宋嘉淇大驚失色,她從來沒見這樣的宋嘉禾:「六姐!」說著也追了上去,宋嘉晨也不甘示弱。


  這裡的動靜,引起了季恪簡的注意,一眼,他就發現了一道逆著人流的白色背影。


  看了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只留下滿心酸楚的魏歆瑤。


  人潮湧動中,宋嘉禾艱難的前進著。


  「會不會走路,」被宋嘉禾撞了的青年不滿的回過神:「眼瞎——」在看清宋嘉禾容貌那一瞬,聲音徒然降了十八度,變得和風細雨:「這位小娘子,有沒有撞疼哪兒?」


  「對不住!」宋嘉禾道了一聲歉,想要繼續趕過去,她不會走遠的,肯定在這附近,在哪呢,宋嘉禾邊跑邊左顧右盼。被撞那人搶步攔住宋嘉禾的路,著迷的盯著宋嘉禾的臉,那眼神恨不得當場剝了宋嘉禾的衣裳,他向前跨了一步,故作斯文:「小娘子可是遇上麻煩事了?在下願助一臂之

  力!」


  「閃開!」宋嘉禾登時大怒,伸手推開那攔路的男子。


  對方見宋嘉禾手伸過來,不避反迎,還故意張開了雙臂。萬不想預想中的柔若無骨變成了大力金剛掌,青年只覺得胸口劇烈一疼,自個兒柔若無骨的飛了出去。


  青年:「……」


  那青年的下屬愣了下,一擁而上。


  宋嘉禾一腳踹飛兩個,怒不可遏:「滾開!」若是平時,她不介意教訓下登徒子,可今天她哪有功夫。


  那氣勢把所有人都給唬住了,這姑娘長得怎麼那麼欺騙人啊!


  這一愣神,宋嘉禾就跑了。


  恰在此時,護衛們追了上來。


  「姑娘?」護衛已經追趕上來,驚疑不定的看著神情複雜的宋嘉禾:「那人長什麼樣?」


  「灰衣服,中等身材,長臉,眼睛……」宋嘉禾的聲音越來越低,太普通了,普通到一抓一大把。


  失望布滿了宋嘉禾整個臉龐,看了就讓人於心不忍。


  護衛長硬著頭皮讓人分開去找,雖然他知道憑這些特徵根本抓不到人。


  宋嘉禾何嘗不知道,她逡巡一圈周圍,入眼,起碼有十個人符合她的這個描述。


  然即便如此,宋嘉禾也不甘就此放棄,她隨意找了一個方向找過去,一直到進了死胡同才停下腳步。


  宋嘉禾挫敗地瞪著眼前的牆壁,憤憤的踢了一腳石子,石子擊在牆壁上發出一聲脆響,在寂靜的衚衕里格外響亮。


  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居然丟了,下一次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馬月,難道上輩子她就白死了。


  宋嘉禾鬱悶的用力跺腳,氣死她了!

  「莫急!」熟悉的低沉嗓音讓幾乎要把地面跺穿的宋嘉禾怔了怔。


  循聲回頭,宋嘉禾就見一人帶著崑崙奴面具站在他面前。


  宋嘉禾不由自主的盯著他的面具看了一會兒,小聲確認,「三表哥?」


  魏闕摘下面具笑了下,走向宋嘉禾:「跟丟人了!」


  宋嘉禾懊惱的點了點頭,突然覺得委屈極了。


  「我幫你找!」魏闕淡笑道。


  宋嘉禾歪頭打量她,確認:「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魏闕反問。


  宋嘉禾心情徒然好轉,有了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之感,三表哥願意幫她的話,是不是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這麼覺得的。


  「怎麼找?」宋嘉禾期待的看著他。


  魏闕問她:「能不能畫出個大概樣貌?」


  宋嘉禾點了點頭,之前她可能畫不出來,眼下應該可以,不敢說十成十像,六七成該是有的。


  找人這一路,她就在想回去把畫像畫了,然後找個什麼借口請家裡幫她悄悄找人。雖然靠著一張畫像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可好歹是個方法。


  三表哥主動幫忙,那就再好不過了,畢竟他路子廣,尤其如果那人真是魏家那邊的話,他更有可能發現。


  「那我帶你去畫像,越早越好。」


  宋嘉禾趕緊點頭,隨後就見魏闕敲了敲邊上邊上不起眼的小門,吱呀一聲,小門應聲而開。


  看著驚訝的宋嘉禾,魏闕聲音帶笑,解釋:「一個朋友的宅子,我剛在裡面。」透過窗戶看見了沒頭蒼蠅一般亂轉的她。


  宋嘉禾撓了撓鼻尖,怪不得出現的那麼巧了。


  魏闕帶著宋嘉禾穿過一片精巧的園林,進了屋子,屋裡已經擺好了文房四寶。


  兩套?宋嘉禾納悶的看著魏闕。


  「你邊說邊畫,我也一塊畫,看看畫出來的像不像?」


  敢這麼說,可見他對自己的畫技頗為自信,可宋嘉禾從來都沒聽說過,他還真是深藏不漏。


  等畫出來后,宋嘉禾才發現魏闕也藏的太深了:「就是這人,一模一樣!」宋嘉禾差點激動壞了。


  魏闕眸色微不可見的沉了沉:「我這就吩咐人拓印幾份,讓人去找。」


  宋嘉禾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感謝才好,她雙手合十,誠心實意道:「三表哥,你真是個大好人!」


  魏闕看著她,笑了笑,笑容頗深,狀似不經意的詢問:「我能問下,你為何要找此人?」


  宋嘉禾笑容僵了僵,她不想欺騙魏闕,可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若你不方便,不說也無妨!」魏闕用帕子擦拭著雙手,善解人意道。宋嘉禾更愧疚了,愧疚幾乎要把她整個人都淹沒,她低頭咬著唇,猶豫著要怎麼辦。冷不丁的她看見了魏闕手上那道淡淡的傷疤,宋嘉禾眉頭緊皺,忽然靠近,一把抓起


  書桌上的崑崙奴面具,這是魏闕剛剛戴的那張。


  「禾表妹?」魏闕疑惑出聲,眼底帶著無人察覺的期待。


  在周圍人震驚的目光下,宋嘉禾將面具扣在了魏闕臉上。而魏闕竟然也避也不避,隔著面具,含笑看著宋嘉禾,面具下的嘴角漾起濃濃笑意。


  看一眼面具,再看一眼他左手那道傷疤,宋嘉禾倒抽一涼氣,不敢置信的看著魏闕。看清他眼底笑意,宋嘉禾眼睛睜的更大,掩藏在時間深處的記憶瞬間蘇醒復活:「當年是你把我從拐子手裡救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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