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禾表妹。」他的聲音清潤溫朗,含著淡淡笑意。


  寧嘉禾的耳朵不受控制的動了動,一大男人聲音那麼好聽幹嘛,太犯規了。


  宋嘉禾抬手將碎發別到耳後,借這個動作安撫不聽話的耳朵,旋即緩緩站起來行了個萬福禮,「季表哥。」


  季恪簡在她三步之外停住。


  呼吸之間,宋嘉禾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松香,淡淡的,沁人心脾。打她認識他起,他身上就只有這一種熏香,她還問他,就不膩嗎?

  他卻道,她不是就喜歡這香味?

  季恪簡就見那眉目如畫的小表妹,雙頰染上淡淡的粉色,在月色下顯得格外靈動。


  宋嘉禾突然搖了搖頭,怎麼又犯毛病了。陌生人,陌生人,這就是個陌生人!宋嘉禾抿了抿唇,若無其事道:「季表哥怎麼也出來了?」


  季恪簡眼底漾著笑意,「出來散散酒氣,」看一眼石桌上的九連環,笑問,「解的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宋嘉禾回答的毫不猶豫,她是那種連九連環都解不開的人嗎?

  季恪簡笑看她一樣,想起的是她之前愁苦的糾結樣。瞬息之間宋嘉禾的看懂了他的表情,精緻的眉頭一挑,退後一步,拿起九連環當著季恪簡的面拆了起來。動作快的讓人眼花繚亂,片刻后,九連環一個又一個的部件就攤

  在石桌上。


  季恪簡擊掌而笑,「禾表妹真厲害!」


  語氣活像哄小孩,宋嘉禾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夸人能不能有誠意一點。


  季恪簡輕輕一笑,「我要回去了,表妹呢?」


  宋嘉禾搖了搖頭,「我再透一會兒氣,表哥先走!」他們要是一塊回去了,祖母肯定要多想。也許現在就已經有人看見他們在一塊說話,指不定祖母就能知道。為了不讓老人家擔心,她還是跟季恪簡保持一定距離的好,反正要不了多久,梁王府那邊的態度也就明


  朗了。


  季恪簡便略一點,「夜風傷人,禾表妹也不要待太久。」


  宋嘉禾應了一聲好。


  季恪簡便旋身離開,走出一段路后,沒來由的彎了彎嘴角。


  次日,季恪簡攜禮前去隔壁梁王府拜訪,魏家給足了顏面,世子魏閎親自在門口等候,一路將他迎到大堂。


  梁王也在百忙中抽出空來親自接見,態度溫和,如同對待自家子侄,末了道:「季公有子如此,實在令人生羨!」


  季恪簡笑道:「家父倒是羨慕王爺的很,子孫成群,且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梁王哈哈大笑兩聲。這話,他倒是能信大半,季氏最大的弊端就是人丁單薄,到了這一代,只有季恪簡這一根獨苗,虧得成材了,要不季氏可就後繼無人了。


  梁王不動聲色的掃一眼下首的魏閎、魏廷、魏闕。可成器的兒子太多了,也未必全是好事。


  大堂里的幾人相談甚歡,忽爾有人進來向梁王稟報急事。不待梁王先開口,季恪簡便道:「要事要緊,王爺且去忙。」


  梁王便笑,對魏閎道:「我去去就回,你代我好生招待貴客。」又對季恪簡道,「今天可要留了飯再走,咱們爺倆不醉不休,你爹是個酒罈子,想來虎父無犬子。」


  季恪簡笑,「王爺有命,承禮不敢不從。」季恪簡字承禮。


  梁王朗笑一聲,拍了拍季恪簡的肩膀才離開。


  魏閎便帶季恪簡去後院拜見女眷。


  魏闕魏廷都尋了借口離開。


  魏廷生的濃眉大眼,是魏家兄弟里最像梁王的,要不然也不能十四歲就被梁王待在身邊征戰沙場。


  「三弟覺得這位季世子如何?」魏廷偏頭問魏闕。


  魏闕頓了下,「風流人物!」


  魏廷笑了笑,「若是季氏肯歸順,咱們魏家如虎添翼,如若不然,添一勁敵爾。」前幾日荊州王氏的繼承人也抵達武都,論勢力,王氏更勝季氏,然父王可沒如此熱情。


  魏闕扯了扯嘴角。


  魏廷看他一眼,也笑了笑,這個三弟向來話少,不過上了戰場倒是個可靠。


  魏閎可真是命好,一出生就是長子嫡孫,深得長輩器重。生逢亂世,卻對軍事一竅不通,父王也沒放棄他,處處替他安排,姻親人脈,建功立業的機會。


  還有這麼一個用兵如神的胞弟替他衝鋒陷陣,呵呵,有些人的命怎麼就這麼好呢!


  ——


  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兒郎,上了年紀的婦人鮮少有不喜歡的,梁太妃也不例外。她十分中意季恪簡,尤其是和前幾天來提親的王澤令一比。


  王家那後生細眼薄唇,瞧著就不是好相與的。梁太妃哪裡捨得把魏歆瑤嫁過去,女兒魏瓊華的例子就擺在她眼前,她怕孫女重蹈覆轍。待季恪簡請過安后離去,梁太妃就對梁王妃語重心長道:「我瞧著季家這孩子倒是不錯,風評也是極好的,家世模樣配咱們家瑤瑤也夠了。」論理沒有看一眼就談婚論嫁的道理,可這王家不是來提親了嗎?兒子也沒斷然拒絕,老太妃心裡不安啊,就想著趕緊給孫女定下了。武都這些兒郎,孫女兒瞧不上,季家這孩子總是不差了,瞧著和自


  家這幾個孫兒也是差不離的。


  梁王妃嘴裡發苦,還得裝的若無其事,四年前的事梁太妃並不知情。


  「孩子倒是很好的,可他前頭的未婚妻病故了,怕是八字有些硬。」梁王妃小心翼翼道。


  這點,梁太妃當然知道,可這不是沒其他合適的人了嗎?再說了一個出意外,又不是兩個三個都死於非命了,這算哪門子命硬。


  梁太妃有些不高興,「那你自己趕緊給瑤瑤挑一個,可別挑來挑去最後便宜了王家那小子。」


  梁王妃臉色微白,忙不迭哄老太妃。


  梁太妃臉色稍霽,「行了,我言盡於此,你回頭去問問瑤瑤吧。」


  梁王妃垂首應是,心事重重的去看魏歆瑤。


  為了避開季恪簡,魏歆瑤稱了病。


  見到梁王妃,魏歆瑤有一瞬間的不自在,蓋因想起了前塵往事。


  梁王妃心頭一刺,走過去問她,「在幹嘛呢?」


  「看書,」魏歆瑤晃了晃手裡的書。


  梁王妃又問,「看的什麼書?」


  魏歆瑤便答了,閑話兩句后,梁王妃切入正題,摸著女兒的頭髮道:「瑤瑤,你看韓劭原如何?」


  梁太妃擔心梁王把魏歆瑤嫁給王澤令,她也擔心啊!來回挑了幾遍,梁王妃覺得還是韓劭原各方面條件都不錯。魏歆瑤愣住了,好半響才回過神,「娘,他剛和音表姐解除了婚約,我要是和他訂婚,你讓別人怎麼想?別人會覺得是我們家仗勢欺人,為了奪婚所以把表姐逼進了寺廟。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理外人那些嘴做什麼。」梁王妃尷尬的抓緊了帕子,雖然有點兒病急亂投醫,可總比和王家聯姻的很,一想起王家,她就止不住的慌,小姑子的前車


  之鑒就擺在她眼前,豈能不怕。見狀,魏歆瑤心裡也不好受,抓住梁王妃的手道:「娘,您就別擔心了,父王不會答應王家婚事。王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嫁過去,難道還能讓他們王家歸順我們不成


  。」


  自然不能,可是兩家可以就此結盟,不管是對付朝廷還是掃平其他勢力都能事半功倍,最後鹿死誰手就各憑本事了。屆時,嫁過去的女兒又如何自處。


  丈夫的確疼女兒,可在野心面前,女兒又算得了什麼。當年魏瓊華何其得寵,還不是被公公嫁到了李家。


  梁王妃嘴裡就像是被人塞了一把黃蓮,苦到心裡頭。然而還不能直說出來,讓女兒跟著她擔心難過。


  梁王妃強裝鎮定的和女兒說了幾句話后讓她好好在屋子裡待著。無論如何他是不會把女兒嫁到王家的。


  在梁王妃走後,魏歆瑤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收斂起來。


  她拿起盤子里的銀叉子,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戳著盤子里的葡萄。


  季恪簡他不好好的他的冀州待著,為什麼要來梁州。


  她好不容易把那件事忘得差不多了,可他一來又全部都想起來了,爹娘是不是也想起來了,大哥是不是也想起來了。


  魏歆瑤緊緊咬著牙,眼底浮現厲色。


  丫鬟心驚膽顫的看著那一盤被戳得稀巴爛的葡萄,只覺得脊背發涼,兩股顫顫。


  ——


  之後幾天,季恪簡都在忙著走親訪友,季氏在武都也有幾門親戚。


  宋嘉禾一次都沒見過他,他倒是會去給宋老夫人請安,可每次兩人都撞不上。


  宋嘉禾心知肚明,這是祖母故意的,讓她哭笑不得。


  同樣哭笑不得的還有季恪簡,近兩日,他去給林氏請安時都會碰上宋嘉卉在場。


  宋嘉卉在七夕節摔的那一跤主要是硬傷,疼個兩三日後就好的差不多了,她躺著不肯出來,那是為了躲羞。


  被林氏好說歹說的才肯出了門,也終於見到了林氏嘴裡好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季表哥。


  好看是好看,可還是比不上三表哥。


  林氏滿心的失望,依舊不肯放棄,笑道:「正好你表哥在,把你那幅《荷塘月色》拿來給你表哥看看,讓他瞧瞧有什麼地方不妥。」


  宋嘉卉為梁太妃準備的壽禮就是這幅畫,女兒費了不少心思在這上頭,雖然原因讓林氏不是滋味,但這幅畫絕對是女兒這幾年最好的作品。


  宋嘉卉也聽母親說過這位表哥書畫高絕,想著讓他看一看也好,遂命丫鬟去取來。想了想又打算親自去一趟,她怕丫鬟毛手毛腳,弄壞了怎麼辦。林氏對季恪簡無奈一笑:「這孩子可寶貝她的畫了。」猶豫了下,林氏看著季恪簡道,「這孩子是個畫痴,我想著你要是有空,不妨點撥她一下,你隨手教她兩下,就夠她受

  用一生的了。」季恪簡笑容不改,「姨母這話真是叫我慚愧,我也不過學了點皮毛,豈敢為人師。我倒認識一位女先生,工法細膩,意境深遠,姨母看我要不要將她請來,先讓您過過目。」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