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首上沙場
青青拿著帕子捂著唇,呼吸還有些不穩,被眼淚洗禮過的雙目分外明亮,因哭了太久,眼睛下方有一點點紅,看著分外惹人憐愛。
朱子裕看著青青緋紅的臉,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青青惱羞成怒,推了推朱子裕緊挨著自己的肩膀:「你到那邊去,一會丫鬟們該進來了。」朱子裕也知道輕重,看了看外面,見沒什麼聲響,又在青青臉上啵了一下才跳下榻去,到另一邊坐好。青青拿著帕子捂住被親過的臉頰,羞紅了臉想斥責他兩句,可一開
口聲音格外軟糯甜美:「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朱子裕看著青青略微有些紅腫的唇,也有些臉紅,轉過頭去咳嗽了一聲,不知該說什麼。倆人沉默了片刻,還是青青先開了口:「太后說你年紀還小,戰場又是兇險的地方
,若是有個好歹,皇上也難面對老鎮國公。因此摺子給壓下了,讓你歇了這念頭。」朱子裕聞言遺憾地嘆了口氣,臉上滿是不甘:「讀了這麼多兵書手扎終是紙上談兵。」青青雖知道朱子裕的心愿的,但卻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過了半晌,青青才想出一個說
辭:「你雖不能去雲南,但也可以找一些雲南的地圖,模擬下征戰情況。」
朱子裕苦笑著搖了搖頭:「這種地圖朝廷向來管的很嚴,等我明日去問問舅舅吧。」既然解了心結,倆人又和好了,等徐鴻達和寧氏匆匆趕來時,朱子裕和青青已經有說有笑坐在一起剝核桃吃。寧氏看了眼閨女,臉上雖然還能見到淚痕,但是精神十足,
和昨日無精打採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徐鴻達也對朱子裕惹哭了自己的女兒頗有微詞,眼角一挑看著朱子裕的眼神頗為不善。朱子裕在徐鴻達的怒目下也有些發憷,就怕惹怒了未來的泰山大人,以後娶妻之路
平添波折。
眼看徐鴻達剛要開口說話,朱子裕順手捧起自己剝出的那碗核桃恭敬地遞到徐鴻達面前,戰戰兢兢地問道:「徐叔叔,您吃核桃不?」
徐鴻達無語地看了眼核桃又抬頭看了眼朱子裕,實在不明白這個蠢小子到底怎麼入了女兒的眼的。徐鴻達不屑地哼了句:「我不吃那玩意!」
寧氏摟著女兒,嗔了徐鴻達一眼:「有什麼話好好說,別嚇著孩子了。」
徐鴻達不屑地指著朱子裕嗤笑:「還能嚇著他了?就沒見過誰家孩子能爬牆頭爬的這麼溜的。」朱子裕委屈地看了一眼青青不敢吱聲,青青被朱子裕眼中的哀怨神色激出了渾身的雞皮疙瘩,忍不住摸了摸手臂,有些不好意思地替朱子裕說項:「今日是我小氣了,讓門
房攔著不許他進,也不怨他從牆那頭跳過來。」
徐鴻達哼了一聲:「早晚把牆上都釘上釘子。」
朱子裕:「……」我有暗門!
徐鴻達匆匆趕來,是因寧氏聽了倆人吵架的幾句話,徐鴻達在妻子眼神的提醒下,終於問起了正事:「我聽說你上了摺子給皇上?」
朱子裕眼中帶著些郁色,怏怏地說:「皇上駁回了。」徐鴻達滿腔的話語頓時給憋了回去,他原本想了一路,看到朱子裕要怎麼問要怎麼說,要怎麼義正言辭地告訴他自己不會讓女兒等他。結果沒等自己發揮呢,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把自己堵了回去。徐鴻達怏怏地坐在一邊,說不出心裡是鬆了口氣還是更加難受,總之感覺十分複雜,看著三雙盯著自己的眼睛,徐鴻達頓了頓,順手摸起裝著核
桃的小碗一個一個的往自己嘴裡塞核桃。
朱子裕:……您不是不吃那玩意嗎?
……徐家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且日常,朝堂上此時卻吵翻了天。攻打緬甸是拿定了主意的,可派誰去盛德皇帝卻猶豫了。楊家虎父無犬子,楊老將軍的幾個兒子都能征善戰,楊家老二和老三至今帶著軍隊駐紮在蒙古,震懾著瓦刺等部落。楊家老大和老四驍勇善戰,如今都在京城軍營里訓練將士,派他們出征似乎最為穩妥。但楊家在軍中勢
力頗大,蒙古邊境靠揚老將軍的震懾才保持了二十年的和平。蒙古的和平靠了楊家,若是雲南的平定也要依靠楊家的話,盛德皇帝有些擔憂楊家會功高震主。兵部尚書宮愷看出了皇上的心思,心中大喜。宮家本就和楊家素來不和,這些年楊老將軍靠軍功也得了爵位,自己卻只是個尚書,生生被壓了一頭。以往沒有戰事也沒有
立功的機會,如今緬甸攪和的整個雲南不太平,若是自己能平息戰亂,說不定也能撈到爵位。宮愷懷著小心思趁機向盛德皇帝上了摺子,自請出征雲南。盛德皇帝看到摺子大喜,宮凱早些年也有些將領之才的,這些年雖沒出過兵沒打過仗,但訓練的新兵還是成效明顯的。盛德皇帝大筆一揮,讓宮愷帶兵兩萬將入侵的緬甸
士兵驅逐出境。聖旨一下,雖朱子裕早有準備,仍是有些鬱悶。心裡幸好不痛快的不止朱子裕一人,楊家四爺就搖頭嘆道:「宮愷那貨從未帶兵打過仗,雲南地形複雜又酷熱難捱,只怕大
光朝會吃虧。」朱子裕聞言算是碰著知己了,舅甥兩個往桌上一坐,就著幾樣下酒菜喝起酒來。等楊老夫人聽說后帶著兒媳婦前去一瞧,楊老四已經把朱子裕喝到了桌子底下,自己則拿
著一個酒壺還不住嘴的吃酒呢。
怒罵了兩句,楊老夫人將兒子和外孫都拎到床上,又打發人去鎮國公府,說留子裕子在這睡一晚,她實在不放心放一個醉酒的孩子回去。青青在家也聽說了大軍開拔的消息,據說盛德皇帝親自站在城門上給征戰的士兵們送行。因朱子裕並未出征,青青的心思也沒在這上頭,她更挂念的是堂哥徐澤浩的春闈
。徐澤浩的妻子小王氏抱著女兒來青青屋裡說話,想問問當初二叔參加春闈時都帶了什麼吃食。青青一邊拿著撥浪鼓逗著小侄女巧妞一邊笑道:「那會每間號房裡只有一桶冷水,我擔心父親吃了壞肚子,特意讓人打了可以放石灰加熱的銅壺銅盆來。等春闈前一日,擀上十斤麵條煮過以後瀝干再下油鍋一炸,吃得時候只拿熱水泡一泡就得了。
醬牛肉、醬滷肉都帶上,放在面上一熱味道既鮮美又驅寒。」
小王氏笑道:「妹妹好法子,只是不知那銅壺銅盆的還能不能使?」青青一邊打發人拿去一邊笑道:「這法子雖好,但是有一個弊端,需要帶大量的石灰才能足夠九天的伙食。我爹也算練了幾年的功夫,才將東西拿到號房,換成大堂哥只怕拎都拎不動。」見王氏面帶愁色,青青安慰道:「也許上回我爹帶的東西太過駭人,又有考生說被肉面的香味擾了思緒。聽說前一陣皇上下旨說以後春闈都要巡場的士兵一
天給考生送五次熱水。依我看,我們只帶幾包石灰就得了,預備著應急。」小王氏沒經驗,聽到青青說什麼都點頭稱是。等到了考試前那一天,姑嫂兩個親自去了廚房,架起大鍋鹵了一鍋滷味不說,又醬了牛肉和鹿肉。麵食依舊是速熟的麵條和
香酥白瓤燒餅。三月初九,春闈開始,徐澤浩拎著考試一應用具來到貢院,負責搜撿的士兵一瞧見裡頭那閃閃發光的銅鍋和熟悉的石灰包,立刻十分瞭然地問道:「徐鴻達徐大人的家人吧。」徐澤浩羞赧的點了點頭,還以為自己叔父賢名遠播連士兵都知道。卻不料等所有考生進場后,幾個士兵湊到一起議論紛紛:「徐家人又帶了銅鍋來,不僅有醬肉還有鹵
味,也不知誰那麼倒霉住住在了姓徐的隔壁。」
「賢名遠播」的徐鴻達:呵呵!徐澤浩這些年讀書十分刻苦,這一二兩年又得徐鴻達親自教導,因此十分順利的考上了進士。只是名次不如徐鴻達耀眼,只考了個二甲三十五名。縱然這樣,徐家人依然
歡喜不已。
新科進士有探親回鄉的假期,但如今徐家人一家都在京城,也沒必要再往老家趕,只打發個人往宗族裡送個信就得了。此時王氏和徐鴻翼正為買宅子的事忙的團團轉。雖說徐家名義上沒有分家,但基本上三家之間牽扯的很小了。除了老家的房子和地以外是共產,徐家最賺錢的幾門生意,瑰馥坊的胭脂是寧氏的嫁妝銀子置辦的,雖各房有分紅,但大頭依舊在寧氏手中,只是交給徐鴻飛打理;書畫坊是青青的私房;酒樓和點心鋪子是朱朱的陪嫁,除了裡頭有青青的一些股份外,和徐家其他人都沒什麼牽
扯。徐鴻翼一家來到京城本就是為了兒子趕考,沒考上之前定然不敢想什麼宅子的事。如今徐澤浩考上了進士,又和他叔叔一樣在翰林院做官,再住在寧氏的房子里就說不過
去了。王氏這幾年分紅的銀子都攢著,雖買不起大宅子,但是外城的小二進的宅子還是有些餘力的。
徐鴻翼和徐澤浩跑了兩日,相中了一處小宅院,之前的主人住的很仔細,並沒有什麼臟污的地方,傢具也都送給他們,連大白都不用刷,直接搬進來就成。寧氏得知此事,難免埋怨了王氏幾句說她太見外。王氏笑道:「這一大家子人和事都夠你忙活的,哪能還給你添亂。」客套了幾句,徐鴻翼一家子選了個良辰吉日搬到了外
城的小宅子。等都安頓好了,徐鴻翼夫婦惦記著家裡的地和房子,給徐澤浩留了二百兩銀子,便帶著子女回鄉了。天氣一天天的熱了起來,轉眼間又是秋高氣爽吃螃蟹的季節,在一場暴雨後,深秋又來了。狂風卷著落葉一片片落下,御書房內盛德皇帝看著雲南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摺子
勃然大怒。自打宮愷帶兵到雲南后,除了一開始的幾封捷報外,後面都是連失城池的消息。看到盛德皇帝的表情,在御書房的文武大臣們就知道這是又敗了。盛德皇帝一邊調兵增援雲南,另一邊又派人籌集糧草,希望士兵們能在吃飽穿暖的情況下打贏緬甸。可惜天不遂人願,在過了一個沉悶的新年後,宮愷在連敗后被緬甸王
活捉,為了保全性命他居然選擇了叛國。宮愷放著好生生的兵部尚書不做非要去戰場為的就是給自己家爭一個爵位,可是在生死關頭之際,宮愷又覺得什麼家人兒子沒有自己的命重要。據說宮愷在投降前大呼了
三聲:「我對不起宮家!」
「對不起宮家,難道就對的起朕?」盛德皇帝大怒之下將宮家上下幾十口全部抓了起來,抄家不說,更是株連九族。雲南已失二十三城,戰況緊急由不得拖延。盛德皇帝也顧不得小心眼了,連忙任楊家老四楊光刃為將軍帶兵八萬急赴收回失地。而朱子裕的摺子沒有再被駁回,十四歲的副將第一次上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