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寧老大死而復生
轉眼到了和三皇子約定交畫的日子了,一想起上回在梅林的偶遇,朱朱就心裡打怵,不知該如何是好。沈雪峰將朱朱的一舉一動都放在心上,眼瞅著她神情有些不對便留
了心,私下裡悄悄問她到底為合適為難?
朱朱並沒有猶豫,而是毫無保留地將原委說給沈雪峰,略帶央求地看著沈雪峰道:「我一見他就害怕,到時沈大哥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沈雪峰這才知道上回朱朱發熱竟然是因為被嚇著了,頓時對三皇子十分不滿。輕輕拉了拉朱朱的手,沈雪峰安慰道:「無妨,到時候我自己去鋪子見他,你安心在家就是。
」
「可是,他是皇子,可以不聽他的嗎?」在朱朱單純的認知里,皇上皇子都可以隨便要人家腦袋的人,生怕得罪了去。
「他還沒那個膽子敢動沈家的人。」沈雪峰自信滿滿地笑了笑,隨即輕輕揉了揉朱朱的腦袋:「交給我,不用擔心!」
仰望著沈雪峰的朱朱,霎那間覺得眼前這個人無比可靠踏實,似乎有他在,就沒有不能解決的事一般。
沈雪峰拿著畫轉身出了門,此時三皇子也坐著馬車出了府邸,他皺著眉頭似乎在沉思什麼,半晌沒有出聲。
忽然他掀開帘子喚了聲:「安平!」
在下面一路跟著小跑的安平立馬應聲道:「殿下,奴才在!」
三皇子喝道:「上來,有話問你。」馬車立馬停了下來,安平拿袖子抹了把汗爬上了馬車,跪坐在腿上。
三皇子問道:「我記得你之前提過徐家姑娘要參加選秀,這事准嗎?」
安平忙說:「當時在楊府的筵席上黃秉公的夫人那麼建議的,至於徐家怎麼個想法還猜不準!奴才最近也沒多問,只聽下面小的提過這麼一句。」
三皇子敲了敲桌子:「徐家這個姑娘倒是有點意思,又畫的一手好畫。記得下次進宮時提醒我和娘娘提這事,讓她進我府里吧。」
安平道:「要是作為侍妾進府倒是問題不大,若是側妃只怕娘娘不許。」
三皇子不以為意:「不過是個從六品修撰的女兒,侍妾就侍妾吧,等以後生兒育女后可以再請封側妃。」
安平連忙答應了一聲。三皇子想到那日梅花林里,徐姑娘面對自己時戰戰兢兢的樣子,不禁輕笑了一聲:「你說我若是暗示她納她進府,她會高興還是會害怕?」
「自然是高興的!」安平忙說:「徐家原本就是貧民小戶,雖說徐鴻達中了狀元,但家裡底子在那呢,奴才估摸著不只徐姑娘願意,只怕徐狀元知道也得暗暗欣喜呢。」
三皇子自得的一笑,馬車很快到了書畫坊,安平先跳下車去,又扶著三皇子下了馬車。店鋪早掛好了今日歇業的牌子,夥計也都打發回去了,只留下掌柜一個人在這支應。看到三皇子來了,掌柜的行了禮就退到一邊,三皇子負手一步一步上了樓,到雅間門
口時,還故作優雅地敲了敲門,方才示意安平將門推開。
安平剛扶上把手,門就從裡面打開了,沈雪峰掛著溫文爾雅地笑容,恭敬地一拱手:「三殿下請進。」
三皇子祈昱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看了眼空蕩蕩的雅間,輕笑道:「若是沒記錯的話,我約的是徐家大姑娘,別號食客的那個。」
沈雪峰微微一笑:「我是受徐姑娘所託,將此畫教給殿下。」說著轉身將畫從桌上拿起遞給了三皇子。
祁昱深深地看了沈雪峰一眼,伸手接過來畫,展開一看:百花綻放,富麗堂皇。祁昱眼裡閃過一絲驚艷,滿意地點了點頭,將畫遞給安平。
沈雪峰笑道:「看來殿下很滿意這副畫。」祁昱不可置否地調了下眉頭:「畫還成,只是我不明白為何來的是你,我記得我和徐姑娘說過,還有幅畫要托她。」
沈雪峰笑的十分開心:「忘了和殿下說了,前幾日我已和徐姑娘定親了,她現在忙著綉嫁衣,只怕沒法幫殿下作畫了。」
三皇子瞳孔一縮:「哦?定親了?」三皇子身後的安平頓時冷汗直流。
祁昱看著沈雪峰臉上燦爛的笑容,微微點了點頭:「那恭喜沈公子了。」
沈雪峰拱了拱手:「多謝!」祁昱一甩袖子轉身走了,安平苦著臉連忙跟了上去。祁昱原本沒把徐家姑娘當回事,覺得只是一個有趣又有才華的姑娘,並沒有放在心上。可當他聽到沈雪峰說兩人已經
定下親事後,心裡十分不舒服,像是一口氣憋在胸口吐不出來一般。
祁昱坐在馬車上,冷冷地看著跪在自己腳下不停磕頭的安平:「你知道我對徐姑娘很感興趣的,為什麼她定親的事我沒聽到風聲?」
安平卑微地跪在祁昱地腳下,一句話也不敢為自己辯解。祁昱順手拿起徐姑娘作的畫打開看了一眼,隨即煩躁地丟到一邊:「回府後,把食客的畫的都給我燒了!」
安平忙應道:「是!」
祁昱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半晌又道:「把畫塞箱子里鎖起來!等回府後你自己去領上十杖!」「是!」安平心裡後悔不已,若是早知道殿下對徐姑娘這麼上心,怎麼也得把她弄進府來。現在好了,徐姑娘成了太傅的小兒媳婦,殿下就是再怎麼喜歡徐姑娘,也不得不
放手了。以後只怕殿下一想起徐姑娘,就該拿自己撒氣了。
沈雪峰幫未過門的媳婦解決了一樁難事,美滋滋地到徐府去找朱朱。可剛一進門,就覺得似乎氣氛不對。
沈雪峰沒敢往裡走,只在倒座等著,沒一會朱朱匆匆忙忙地出來,見到沈雪峰便說:「你回去吧,這幾天家裡亂,你別過來了。」
「出什麼事了?」沈雪峰一把拉住朱朱問道:「我瞧那些僕婦都不敢大聲說話了,你的臉色也有些不對。難道是誰又為難了你家不成?」
「不是!」朱朱輕輕拂下沈雪峰的手,悄聲道:「我娘的一個長輩尋來了,祖母有些生氣,等回頭再和你細說。我娘懷著身子,情緒不能起伏不定,我得看著去。」
沈雪峰聞言只得目送朱朱離開,心中有些納罕。
徐府正廳里一個穿著綢緞戴著玉戒指的中年男子唉聲嘆氣地看著寧氏,徐婆子則掐著腰現在堂屋中間對那男人怒目而視。
朱朱進來打破了一室的沉默,那男人討好地看著朱朱:「大姑娘是吧?我是你外公!」
朱朱看了看徐婆子的臉色,縮了縮脖子沒敢吭聲,從袖子里掏出一瓶薄荷油來,沾在手上一些,輕輕幫寧氏揉按手上的穴位,以免她情緒起伏太大,再昏厥過去。徐婆子一聽那人自稱外公,頓時炸了,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你好意思來我家認親?寧老大,當初蘭花五歲時候你把她丟給你那豬狗不如的堂弟一走了之,二十多年再也
沒有音訊。你姑娘挨餓被打時候你在哪兒?你姑娘被賣出去做丫頭時你在哪兒?現在姑娘發達了,成官太太了,你倒冒出來認親了!呸,我都替你臊得慌!」
寧老大搓著手嘆道:「嫂子,當時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為了給蘭花娘治病,家裡的地都賣的差不多了,我要是不出去闖蕩闖蕩,到時候我爺倆都得被餓死!」徐婆子冷哼:「你說這話虧心不虧心,當初我就勸你說別走,從我家賃上幾畝地,農忙的時候再打打短工,再怎麼著也餓不死你爺倆。多幹上幾年,也能置辦上幾畝地,可
你呢,鬼迷心竅似的非得走!原先你媳婦在的時候疼閨女,媳婦沒了就不疼孩子了是吧,能把把五六歲的孩子扔堂弟家裡一去二十年,你可真行啊!」「嫂子,我也不是鬼迷心竅,我當時就想,若是我銀子多些,就能拉著蘭花她娘到縣城去找好大夫瞧病,興許蘭花她娘就不會死了。嫂子,我不甘啊,我不甘心就窮一輩子
。」
徐婆子冷笑的指著他:「行,那看你的穿著也大富大貴了,也沒什麼不甘心的了,那你來我們家幹嘛啊?」
寧老大搓著手說:「我這不是聽說蘭花也來京城了,特意來看看孩子嗎?」
徐婆子上下看他兩眼,十分不屑:「那去年你不想著看看孩子啊?前年怎麼也沒聽見你的消息啊?這會到上門來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寧老大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看著寧氏面無表情地臉,失落地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椅上,頹廢地將頭埋在手裡,悶悶地聲音從手掌里傳了出來:「嫂子,我知道你瞧不上我,可是我也沒法子。當初我坐船去跑生活,結果活還沒幹著,船卻翻了。路過的船都怕翻船的地方有水鬼,都繞道走了,沒一個來救我們的。也算我命大,昏迷之前爬
上了一塊門板,順流而下,在水上飄了兩天才被江老爺救了。」寧老大拿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我身無分文,連飯都吃不上,只能在船上打雜混口飯吃。我辛辛苦苦幫人家搬貨、送貨,幹了兩年才攢下三兩銀子,我那時本來想回去,可是我有什麼顏面回去?回去拿什麼錢養閨女?我只能咬牙堅持下去,我學貨商們,從北邊買幾樣特產,到南邊高價倒手,賣了銀子再買了東西回北方賣。由
於我的本錢太少,就是雙倍的利潤半年也不過才掙了五兩銀子,還是江爺心疼我,借給我一百兩銀子,每次倒貨都捎帶著我的,也不要船費。」寧老大看了眼徐婆子,繼續道:「我走南闖北五年才攢下了不少家底,我那時其實打算回家的,我也想閨女啊。可是江爺那時候想出海探探路,只要能尋到合適的買賣,賺的銀子可不止這一兩倍的。可江爺只有一個閨女,他上門女婿酒醉后掉江里死了,他實在沒有信得過的人。嫂子你說,我的命是江爺救的,我發財是靠江爺賞的,等江爺
需要我了,我能不應嗎?要是不為江爺出力那我成什麼人了!」徐婆子冷笑道:「你倒是對的起江爺了,可你對的起蘭花嗎?你回北方的時候又不是卸了貨馬上走,總得把東西賣了吧,怎麼就不想著回家看看?怎麼就沒想著給家裡稍封
信?」寧老大說:「船停靠的時間都是有限的,到點就走,晚了誰也不等,我每次都忙著出貨,真是抽不出空來尋人寫信。再者說,就是寫了,找誰捎回去呢?哪有那麼正好的就
遇見了老鄉的?」
徐婆子聞言氣的都笑了:「你倒是沒往家捎信,你倒是有空娶媳婦!」
寧老大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那是出海以後,一走一年兩年的,江老大看我著實可靠,再想著大老爺們沒人照應著真是不行,這才招了我做上門女婿。」徐婆子拿手連連指他:「寧老大,叫我說你什麼好,打小寵起來的姑娘不要了,去給人家倒插門,生人家姓氏的孩子?這江家的富貴就這麼潑天?就這麼讓你把不住本心?
」
寧老大堅定地反對徐婆子說法:「我不是圖富貴,我是為了報恩。」「報恩?」一直沉默不語的寧氏聲音沙啞地笑道:「是啊,江家對您是天大的恩情,您應該好好報答。可是您又來尋我做什麼?打我被堂叔賣出去那一刻起,我就和寧家沒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