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上學第一天
徐鴻達來到昨天讀書的屋子,發現室內完全變了樣,原本靠窗的紅木雕雲龍紋的書桌不見了蹤影,牆角處那磊著滿滿書的架子也沒蹤跡,只有兩張明顯是為幼童打造的祥雲紋展腿方桌放在屋子中間,而文道人慣用的那張禪椅大約離兩個桌子兩米遠,與書桌遙遙相對。
徐鴻達有些發懵,轉頭問童子:「我坐哪兒?」
朗月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隔壁屋子:「昨兒你睡覺那間屋子已經收拾出來了,往後你在那兒讀書。」
徐鴻達:……這就給換了地方了?
朗月領著徐鴻達到了隔壁,桌椅架子都已擺好,只是屋子不大,顯得略微局促了些。朗月點上醒神香,又給他倒了盞茶,又把茶壺放桌上,告訴他:「喝沒了自己倒,我今天忙著呢,沒功夫伺候你。師傅吩咐,讓你將昨日學的書背過以後,便從架子上拿歷代的史記來讀。」說著就跑掉了。
徐鴻達看著滿滿一架子的史記,有些懵逼……
朱朱和青青兩人拉著手跟在文道人身後進了書房,朗月已經過來在案旁點燃上了香,聞著比徐鴻達書房的那支醒神香的味道更加清爽一些。
朱朱和青青見屋裡有兩張桌子並排擺放著,好奇地跑過去,摸了摸上頭的筆墨紙硯和書本。
文道人也不管她兩個,坐在自己的禪椅上問:「在家可讀過書?認識多少字?」
青青說:「會背《三字經》和《千字文》,認識百十個字。」
朱朱則有些心虛:「正在讀《大學》。」朱朱也算是個有靈性的孩子,人也聰明,但是就不愛讀書。打三歲起,寧氏給她啟蒙,教她背《千字文》,朱朱一背就打瞌睡,字也不好生認,完全顯露出學渣本質。
雖說不用參加科舉,但寧氏認為,女孩子總得認識字懂得道理才行,就是以後嫁人也能理清家裡的賬冊,不至於被人矇騙,因此死壓著她每日讀兩個時辰書,甚至說不好生讀書不許再去廚房看做點心,朱朱這才稍微收了心,磕磕絆絆地跟著寧氏學到《大學》。
文道人掃這兩個丫頭一眼,就知道這兩人是什麼水平。讓青青背了《三字經》和《千字文》,又考問了朱朱《大學》的內容,朱朱想了半晌只能說出個大概。
文道人說:「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讀書之法,在循序而漸進,基礎至關重要,我們今日便從《三字經》講起吧。」
文道人的講課速度極快,《三字經》這種東西在他看來就和成人會說話一樣簡單,張口就來。青青聽的仔細,朱朱也不敢含糊,不過小半個時辰,文道人就將《三字經》給二人通了一遍,便放兩人到院子里去學五禽戲。
那邊徐鴻達也從屋子出來了,看著兩個女兒手拉手蹦蹦跳跳的,心情難以言喻,這個情形怎麼這麼像爺三一起上學堂呢。
醫道人依然是從五禽戲的第一式開始教,徐鴻達體力明顯有了進步,朱朱平日就愛蹦愛跳的,五禽戲也跟的上;難得的是青青小小孩兒一個,居然也做的有模有樣,動作比她爹還標準。喜得醫道長摸著鬍鬚直誇:「有天分,是個好苗子。」
朱朱正學的開心,醫道人就停了下來,打發他們回去繼續上課。朱朱一步三回頭地往文道人書房挪,青青使勁拉著她的手:「姐,快點,文道長都瞪你了。」朱朱抬頭果然看著文道長面無表情地看著二人,嚇得忙縮起脖子,幾步就從文道長身邊竄進了書房。
文道長:……雖然人懶得點,但還挺識時務!
好容易在文道長這上完了課,朱朱舒了一口氣,行了禮后一個健步竄出去直奔廚房找食道人去。青青則一板一眼的將書收好,擺放整齊,躬身向文道人行了一禮。
文道人不知從哪裡摸出四本字帖遞給青青,認真地囑咐:「回去比著好生練字,待練出七八分像的時候,我再給你旁的字帖!」
青青看著封面上龍飛鳳舞地「王羲之」三個字,手都僵硬了,顫抖著翻開一看,四本皆是王羲之真跡,分別為隸、草、楷、行各體。
青青:「道長,我筆還拿不穩呢,只會寫大字。」
文道人擺了擺手:「無妨,拿紙蒙上,描就是了。」
青青:……把王羲之真跡當描紅,真的不會被人打死嗎?
小院的廚房裡佔了極大的一間房,童子虛無蹲著灶台旁,不停地往五個灶坑內添著柴火。只見食道人取下豬肋骨上的肉細切粗斬,將肉切到如米粒一般大小方才停下來。將和好的稀澱粉倒在肉里,搓成肉圓,再拿了洗凈的大青菜葉子包裹起來,放在鋪了乾淨肉皮的陶罐燜缽里,再放入乾貝、冬菇、春筍、風雞等物,蔥、姜、酒、秋抽依次撒上,蓋上缽蓋。
朱朱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滿臉興奮之色:「道長,您做的這是什麼菜?」
「紅燒獅子頭。」食道人說著,到一邊水盆里舀水洗乾淨手,問朱朱:「青青呢?」
「在和文道長說話。」朱朱小鼻子聳動,四下里看了看,將目光盯在一個小瓦罐上:「道長,你煮的粥嗎?聞著似乎是白米粥,可又不像,白米粥怎麼可能有這麼香甜的味道?」
食道人看了眼朱朱:「鼻子倒是好使,可是餓了?」
朱朱摸著肚子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聽了一個時辰的書,還練了半個時辰的健體術,腹中確實餓了。」
說話間,一個小腦袋從門口伸了進來,一臉好奇:「食道長,你在做午飯嗎?」
食道長朝她招了招手:「快來,先給你們盛碗粥吃,墊墊肚子。」說著,拿起一個網子往水缸里一抄,一條六七斤重的草魚在網子里掙扎跳躍。食道人拿起一把刀,快速的旋轉著魚身,幾個呼吸間,原本還活蹦亂跳的草魚已經被開膛破肚去乾淨了魚鱗,靜靜地躺在案板上。
食道人又去洗了手,擦凈手上的水珠,換了一把刀過來,只見他手起刀飛,快的看不見手影,片刻間,一條草魚就被剔了主骨去了細刺片成薄片。朱朱偷偷伸手拎起一片,只見魚肉晶瑩剔透,薄能視物。食道人用乾淨帕子將魚片上的水分吸干,放在大碗里,加上些許醬油,胡椒粉,再下生薑絲、醬薑絲、釀薑絲、茶瓜絲、蓮藕絲、在放上炒熟的香芝麻和熟松仁,澆上瓦罐里熬煮的白米粥,頓時鮮味撲鼻而來。
食道人將粥分好,給童子虛無、青青、朱朱一人一碗,叫他們在廚房的小桌上吃。青青舀起一勺粥,微微吹了吹便送進嘴裡,略微有些燙舌的生魚片粥在舌尖上跳躍,米濃魚鮮配料味香,甜美鮮嫩的味道充斥著口腔,青青一邊張著嘴吸氣,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好吃!好吃!」
熱乎乎的一碗粥下肚,食道長又將獅子頭端了上來,原本這道獅子頭得蒸上三個時辰味道才算最濃,也不知食道長用了什麼法子,爐子的火舌整個將陶罐燜缽包起,不到一刻鐘時間,肉香就散發出來。
食道人走到灶台旁,也不怕那火燙,直接上手去摸,火舌遇到他的手掌瞬間退縮了回去,食道人掀開缽蓋,將青菜包著的獅子頭小心取出來出來,又拿碗給她們一人盛了一個。
青青剛喝完粥,滿足的打了一個嗝,一隻躺在翠綠青菜間的紅燒獅子頭就送到了她的面前。青青拿小勺將紅潤油亮的獅子頭一分為二,瞬間醇香味濃的湯汁將肉丸裹起,散發出撲鼻香氣。
青青滿足的吸了一口飄散在空中的香味,這才輕輕下嘴去咬,一口嫩香腴潤的獅子頭入口,只感覺油而不膩、滿嘴肉香……
朱朱一邊狼吞虎咽地咬著獅子頭,一邊內流滿面:太幸福了,好想一輩子都呆在廚房裡,我不想學《大學》,嚶嚶嚶嚶……
醒神香燃燒到了最底端漸漸地熄滅了,沉浸在書中的徐鴻達慢慢回過神來,方才覺得腹中飢腸轆轆。將書放下,起身推開窗子,偷偷往從窗縫往外看,只見虛無一邊打著嗝一邊在擺桌子。
要開飯啦!徐鴻達面露喜色,從窗邊蹦噠到凈室洗手,準備吃飯。
飯桌上,文道長、醫道長、畫道長、徐鴻達及朗月、星辰、萬物默默地看著桌上明顯分量不足的菜肴,又轉頭靜靜地看著不停抱著肚子打嗝的食道長、朱朱、青青和虛無……
朗月學他師傅面無表情臉,瞪著滿嘴油光的虛無,虛無和他對視了一眼,立馬別過臉去,假裝無辜地望著桂樹:嗝……
朗月:……
由於朱朱吃的太多,只能一邊打著嗝一邊看著專門為她做的葯膳發獃,萬物怨念地看著盤子里分量不足的菜,十分毒舌的攻擊朱朱:「你只不過有些先天不足,脾胃略微有點虛寒罷了。不過我看你這麼能吃,這葯膳吃不吃也沒什麼必要,我怕你把脾胃補好了,再來十盤菜都不夠你吃的。」
朱朱轉頭看了他一眼:嗝……
萬物:……太討厭了有木有!他最愛的獅子頭呢,明明之前聞到味道了,怎麼一個都沒見到。
青青看了看徐鴻達一勺一勺喝著湯,又看了看朱朱面前的瓦罐,有些委屈地看了食道人一眼:「為什麼沒有我的葯膳。」
醫道人大汗:「你的身子骨極好,沒有什麼要調養的地方,正常吃飯就行了。」
青青撅起小嘴:「可是他們都有啊!」
醫道人無奈地轉頭看食道人,食道人笑眯眯地端出一盞蜜水來:「這個是給你的,我自己釀的百花蜜,你嘗嘗。」
青青雖吃不下菜,但是蜜水還是能喝下去的。青青啜飲了一下口,甘甜清涼的百花蜜剛一入口,味蕾便率先品嘗到那絲滑甘美的味道,花香和甜蜜交織在一起,滋潤了喉嚨,潤澤了五臟。
不知不覺中,一碗蜜水已經喝盡,食道人笑眯眯地看著她:「我這百花蜜是用靈峰采了數百種花釀製而成,數十來年才得一小瓶。明日起,我每天給你衝上一碗,只需喝上一個月,不僅能美容養顏,也有肌膚生香之功效。」
青青摸了摸小臉:我才三歲半,現在美容是不是早了點?
朱朱看了看青青的空碗,舔了舔舌頭:「……我能來一碗嗎?」
食道人很糾結地看著她,半晌才心痛地點了點頭:「就一碗啊!你和我的蜂蜜八字不合,喝多了對你身體不好。」
朱朱認真地點了點頭:「我就嘗嘗啥味。」
青青:……和蜂蜜八字不合,道長,你太能扯了!
特別聲明:獅子頭、生魚片粥一段的作法,參考了唐魯孫先生的《酸甜苦辣天下味》卷二一書。
小劇場1:
徐鴻達:……你們真的是去幫食道長去洗菜嗎?
青青:嗝……
朱朱:嗝……嗝……
徐鴻達:……
小劇場2:
青青:道長!
文道人:怎麼叫道長?沒禮貌,叫師傅!
青青:是,師傅。
徐鴻達:師傅?
徐鴻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