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永和十四年。


  秋末。


  福娘這一日正在整理了宮務帳子,準備跟白嬤嬤講一講關於冬季的宮中預算時。有小宮人來稟話。


  爾後。


  福娘的臉色是變了。


  稍後,小宮人退下來了。


  福娘和白嬤嬤的神色都不太好看。福娘嘆道:「這個年節不好過啊。」


  「太子妃,您也莫要太擔心。」


  白嬤嬤勸了一句,道:「這後宮里的宮務,一切全全由您拿捏了主意。您可是大傢伙的主心骨。要奴婢講,這事情太醫院定然盡心儘力,聖上自然是萬壽無疆。」


  白嬤嬤這般說。


  福娘神色好些。


  可在心底,福娘很清楚的。


  天下間就沒有帝王真能萬壽無疆的。


  人,皆有一死。


  不過,這話福娘是不敢說的。


  在這個時代里,禍從口出,這四個字是需要牢牢謹記的。福娘不是聰明人,可也不是傻子,她自然是準備自保之道的。


  那便是不能說的話,不說。不能做的事,不做。


  「父皇自然吉人天象,這一回,就是一個小坎兒,過了就過了。」福娘也是這般淡淡的講了兩句。


  實則,小宮人剛來傳話了。


  是福娘夫君朱高熙的意思。永和帝病了。


  朱高熙這位太子爺自然是去侍疾,而皇太孫朱瞻元也隨親爹一起去了。當然,同行的還有福娘的次子朱瞻亨、三子朱瞻利。


  至於四子朱瞻貞?

  這一位沒成婚,還跟大侄兒朱晰玉一起在南書房裡念書呢。


  福娘納悶兒的事情。


  就是永和帝這位公爹的病情,來的特突然啊。之前,不是權貴妃病逝時,已經病了一回嗎?那一回養好了。


  這怎麼又突然的病了呢?

  福娘想不通。


  自然就是擱開,暫時不想了。


  這時候,帝王生病了,宮中的氣氛不一樣了。福娘更得穩住、穩住、穩住。


  等著朱瞻貞、朱晰玉下學后。


  福娘就是傳了話。


  讓這一對叔侄也去了乾清宮。一起去給帝王侍疾。


  乾清宮。


  永和帝這一回病了。


  病得來逝洶洶。


  朱瞻元從太醫那兒已經知道了,這一回,帝王真是病情兇險著。皇太子朱高熙這時候滿心的難受。


  到底這病的是親爹,當兒子的心頭肯定不好受。


  唯朱瞻元在心頭有疑惑。


  他可不記得,前一世皇祖父有這一場病?


  不管如何。


  朱瞻元更清楚的事情,就是這時候的他以及弟弟,特別是親爹都表現出了孝子賢孫的真情呢。嗯。朱瞻元望了一眼親爹。


  好吧。


  朱瞻元知道的。


  他親爹是真尊敬了皇祖父的。


  就是此時。


  朱瞻貞和朱晰玉也來了。


  朱瞻元招招手,是讓兄弟和兒子也過來了。然後,小聲交待了話。


  朱瞻貞倒是聽長兄的話。


  至於朱晰玉肯定更聽親爹的話。於是朱瞻元交待了四弟、兒子一人兩句后,打發他們是按著順序的候著。


  候什麼?

  肯定是候著永和帝的蘇醒。


  時間在慢慢的過去。


  一直到了晚間。永和帝才是醒來了。太醫就是忙上前,又給診了脈。


  這一回。


  太醫的答覆非常簡單。


  帝王是急火攻心,怒過了。當然,更重要的是牽扯到了帝王舊疾複發。朱高熙這時候,才是真正的了解到了。


  他父皇還有舊疾?

  帝王的脈相,一直是保密的。


  永和帝這時候醒來了。倒也沒多講什麼,就是揮軍手。讓太醫們退下,然後,留了嫡長子說說話。


  至於朱高熙這時候,自然是表現出了好兒子的態度來。親自侍候永和帝用膳用藥湯。爾後,才是陪著永和帝聊了一些帝王暈迷后,發生的事宜。


  說起來。


  永和帝暈迷后,這發生的事情嘛。


  倒也沒的。畢竟,永和帝只是暈睡了一個多時辰。


  這短短的時間中,倒真沒什麼重大的事情。


  「朕老了。」


  永和帝感嘆了這麼一句。


  「父皇正值壯年。等這一回調養好后,自然又是龍馬精神。」朱高熙忙是捧了小小一記話。永和帝倒是搖搖頭。


  許是剛喝了葯,他感覺真沒什麼精神頭。


  人有渴睡了。


  「朕的身體,朕心頭有數。」


  永和帝說了這麼一句后,目光望著嫡長子,問道:「不過,朕也是放心的,百年之後,你是一個守成之君。」


  說實話。


  嫡長子在永和帝心中,就是一個守成之君。


  當然,嫡長孫很好,永和帝也是瞧著這三代有望。至少,嫡長孫這一代,永和帝能斷出了帝業平穩的感概來。


  便如此。


  永和帝也是心安了。


  兒孫事,他操足心思了。至少,對於老朱家的社稷基業,永和帝問心無愧了。


  至於兒孫之後的問題?

  那就由得兒孫輩去操心了。


  「朕睡會兒。」


  「高熙,你等不必守候了。」


  「都散了吧。」


  永和帝交待了這等話。


  朱高熙自然沒逆了父皇的意思,於是,應了諾。


  當晚。


  朱高熙跟妻子福娘講了一些心底的真心。


  毓慶宮。


  太子、太子妃的寢宮中。夫妻二人都已經換了衣裳,這會兒,雙雙躺了榻上,在燭光中慢慢的聊了一些心事。


  「我瞧出來了。父皇這一回……」說到這兒時,朱高熙是一聲嘆息。他想了想后,才道:「我到今日方知,原來父皇年少時,曾經受過一回重傷,而且傷過內俯。」


  「父皇曾經受過那般重的傷勢?」福娘真驚訝了,道:「既然是年少之時?那為何父皇後來又是成為了守邊的藩王?要知道,父皇這些年來,可是戰場之上,戰爭不斷。」


  這簡直是拿命去拼了前程啊。


  「有些事情,我以前不知道。今日,似乎有些交代了後事的意思。我方得知了其中的真相。」朱高熙這時候感情也挺複雜的。


  至少,朱高熙知道了。


  他的父皇永和帝年少那時候的時光,過得挺是艱難的。


  一個不得寵的皇子,一個隱藏在了宏武爺的太子朱定標背後的小跟班。曾經,為這位宏武爺的太子朱定標檔了一回刺殺,重傷險死的四皇子。


  也是因為與太子之間的這等性命之事,朱定歷才會得了重鎮的藩王封號,成為了燕王。


  說起來……


  那些往事。


  朱高熙簡直跟妻子福娘講了講,那些父輩們的恩恩怨怨,往昔追談。


  「父皇這一路走來,真不簡單。」


  福娘是真佩服了的。瞧瞧她公爹,真箇有手段啊。落魄皇子,憑著拿命去搏,得到了宏武爺和元后馬氏的歡心。成功的成為了一位鎮守燕藩的王爺。


  而且,也因為跟太子朱定標的友好感情。


  這後背有靠山啊。


  燕藩才會平穩的落在了這一位手頭上,那是軍隊的兵權,地方的治理一把抓。


  若不是這等厚實的根基,想來,惠帝的江山,永和帝不會那般輕易的奪了過來。當然,也不得不承認,惠帝的廢藩,那是走了一步太壞的棋。


  「五郎,父皇突然怒急攻心。你可知道究竟所謂何事?」


  福娘問了這事情的由頭。


  朱高熙嘆息一聲,才說道:「我的舅舅,曾跟母后感情最好的嫡親舅舅死在了漢王府上。」


  漢王府。


  這可是朱高熙的二弟,朱高晸的藩王府第。「偏偏舅舅死之前,已經給父皇上了密奏。說是漢王府長史查到了一些實證,由舅舅轉交到燕京城……」朱高熙說到這兒時,聲音有些低覺,道:「漢王府密制甲兵,圖謀不


  詭。」


  福娘這回真是驚呼出聲了。


  「這怎麼會?」


  福娘會這般講,完全是不敢相信。


  因為現在的藩王是沒有兵權。那王府的護衛,才多少人啊?

  這點子兵力造反,簡直就是老壽星上吊,自討苦頭吃。「拱衛司上了密奏,同樣有實證,跟舅舅的密奏同出一源。哪怕有差別,也不過些許……」朱高熙說這話時,神色真複雜的。他道:「我也不想相信,高晸,他是我的嫡親二

  弟啊……」


  奈何皇家的親情,就是淡薄如紙。


  這一晚。


  福娘和夫君朱高熙一樣,都是展轉難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夫妻二人都是迷糊里睡去的。


  永和十四年。


  冬月。


  永和帝病情拖拖延延。


  漢王府、趙王府都上了摺子,表了孝心。


  可永和帝全是按下不提。


  這些日子裡,全由皇太子監國。永和帝在養病。


  冬月初七。


  仁孝徐皇后的忌日。


  在這一天。


  漢王朱高晸又上了摺子,是想回燕京城給永和帝侍疾的。永和帝瞧著次子的摺子,這真叫一個惱火。


  於是。


  這一回,帝王讓人親傳口喻。專門給帶去了漢王府、趙王府。


  沒有聖旨,兩位藩王不敢善離藩鎮。


  冬月初七。


  永和帝走出了乾清宮。他去了坤寧宮,這一晚,帝王在坤寧宮的寢殿內,獨坐一宿。次日,帝王病情加重。


  冬月初十日。


  燕京城裡。


  鐘鳴長響。


  毓慶宮中,福娘聽到這等鐘鳴之聲,那是臉色變了。


  她知道了。


  這是要變天了。


  「嬤嬤,全宮上下,全部換上素服。」


  福娘交待了話。


  「諾。」


  白嬤嬤應承了。


  「通知太孫妃、二皇孫妃、三皇孫妃,還有寧國郡主,隨我去乾清宮進孝道。」福娘接著交待了話道。


  「諾。」


  白嬤嬤依然應承了。福娘的目光平靜,可心頭裡的心湖,是波瀾壯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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