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永和帝的神色很冷。


  他靜靜的站那兒,聽著靈仙道姑的嘲笑聲,他沒有發了一語。


  良久后,靈仙道姑停止了笑聲。然後,這暗牢之中又是寂靜。


  「我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靈仙道姑突然開口,問了這麼一句。


  永和帝依然沒有回話,他只是靜靜的注視著,面前這個狼狽的女子。這個一身道冠之服,顯然很蒼桑的女子。


  永和帝在回憶,為何會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是啊。


  他們中間有一條命。


  惠容的命。所以,不管是蘇媚娘,還是靈仙道姑,不管她是冠以了哪個稱號,她都得死。只要她的死,才是歸宿。


  惠容的命,應該有人來償還。


  只是……


  永和帝的沉默中,他的眼神里,有了回憶的神色。


  那神色中,有黯然,更多的還是後悔。


  是的,後悔。


  永和帝在想,若是當年……


  若是當年,他能真的快速的放下了對蘇媚娘的感情,是不是惠容就不會死?因為,若是他放下了,蘇柔娘就不會在母后的主持下,進了燕王府。


  後面的風風雨雨,歸根結底,是他的心結引了禍之開始。


  女人?


  他當年到底在乎了蘇媚娘哪一點的好?

  如今永和帝忘記都模糊了,因為,不管蘇媚娘也好,還是靈仙道姑也好,更多的就是一個符號。永和帝在回憶時,他發現,他其實記憶之中,沒這個女人太多的記憶。


  就算有,也只是他當年在太子兄長的背後,當了小跟班的故事。


  那裡面蘇媚娘出現時,也不過是與太子兄長去你儂我儂。


  他呢?


  他堂堂的帝王,當年的皇四子,因為一個太子兄長跟班的角色,就是攪和了進去。


  「哈哈哈哈……」


  在靈仙道姑問了話后,永和帝突然大笑了起來。


  因為,他突然承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惠容的死,其實,全由他引起的。是的。全由他這個夫君起引的。


  若不是因為他,惠容當年不會對蘇柔娘手軟。


  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惠容不會懷了高熙時,中了胎中之毒。


  後來……


  更是因為他,惠容總是待靈仙道姑寬容了幾分。若不然,若不然……


  再想那般多又如何?


  那個待他這位帝王萬般之好,視他為君,為夫的惠容,已經逝了。她已經不在了。


  在面對著靈仙道姑那嘲諷的目光,永和帝突然發現,他後悔了。


  真的,後悔了。


  也許之前,靈仙道姑沒有被捉拿之前,他還在欺騙了他自己。這時候,永和帝發現,他突然不想欺騙他自己了。


  「你……」


  「死。」


  一字一字,永和帝對靈仙道姑說了這麼冷著透骨的兩字。


  「死?」


  靈仙道姑嚼了這個字眼。


  「這般說來,定歷弟弟,你要我死?」


  朱定歷,是永和帝的名字。


  不過,這個名字沒有喚罷了。或者說,喚得人太少了。


  這個靈仙道姑這時候喚的,就是小時候,蘇氏姐妹與永和帝兄弟之間,那等小時候的稱呼。這個稱呼,在被永和帝聽了耳里后,卻並沒有什麼情緒波瀾了。


  這些年的帝王生涯,永和帝的心,已經硬得跟鐵一般。


  他的溫情,在那個名叫惠容的女子逝了后,就已經冰封。


  這世間的女子,再美,不是惠容。永和帝不會動心。


  這世間的女子,再多情、再嫵媚,不是惠容。永和帝亦是不會在意。


  「惠容逝了。你害了她,死於你而言,太便宜了。」


  永和帝說這話后,閉上了眼睛。這時候,他的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嫡妻的音容笑貌。他閉著眼睛,說道:「當年,我答應了太子長兄,總會護一護你……」


  「你應該慶幸,當年我承諾了。」


  「若不然,我定會讓你千刀萬刮,才消心頭之恨。」


  說這話時,哪怕永和帝閉著眼睛,可那周身的煞氣,也是撲面而來。


  靈仙道姑被永和帝淡然的語語,以及身上明明白白的煞氣嚇住了一瞬間的愣神。靈仙道姑發現,她沒有感覺錯。


  永和帝要她死得凄慘的事情,是真的。


  若不是……


  若不是定標哥哥,當年留了話,也許就像是面前帝王所言。她蘇媚娘,號稱靈仙道姑的女子,就會死無全屍嗎?

  「定標哥哥……」


  「他誤了我,他誤了我……」


  靈仙道姑在聽到了永和帝談起了已經逝去,宏武帝的嫡長子朱高標時,那是嚎叫了起來。她撕吼道:「他說,他會娶我的,他會娶我的……」


  這時候的靈仙道姑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樣。


  永和帝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了,靈仙道姑的眼中,是滿滿的恨意。


  「你恨太子長兄?」


  永和帝嘲諷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為何不能恨?若不是因為定標哥哥誤我,我豈會被養母逼得遁入道門?」靈仙道姑冷嘲熱諷道:「而他呢?沒了我,他的后宅之中,美人萬般多,個個嬌若春花……」


  「男人,天下的男人皆一樣,都是負心漢。」


  靈仙道姑罵了此話道。


  「哦?」


  永和帝一個鼻音,他望著靈仙道姑問道:「為何要害惠容?」


  「你應該知道的,你妹妹蘇柔娘之死,與惠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當年,惠容更是寬宏大量的原諒了蘇柔娘的惡毒?」


  永和帝一直想不通,靈仙道姑為何要害了惠容。


  這也是為什麼?

  他要道衍把靈仙道姑讓捉拿歸來的原因。他要知道,惠容究竟哪裡礙了蘇氏姐妹的眼?由得她們一次一次的動手害人。


  這也是永和帝心頭的一根刺。


  「為什麼?」


  「哈哈哈哈……」


  靈仙道姑笑得更利害,她說道:「你居然問為什麼?嫉妒,不可以嗎?」


  「我嫉妒她,瞧瞧,當年圍著我轉悠的定歷弟弟,你當年不是愛我嗎?為何三十多載歲月後,你愛上了,當年你明明討厭的嫡妻呢?」


  靈仙道姑反問了話道。


  「惠容是一個好女人。」永和帝回了話,道:「我心悅她,本就是天經地意的事情。」


  「到是你……」永和帝望著靈仙道姑說道:「心胸狹窄,難怪當年母后不同意太子長兄娶你為妻,亦不同意你進了皇家大門……」


  「如今想來,母后是對的。」永和帝給了這樣一個結論。


  「養母、養母,她待我……何其涼薄。」靈仙道姑卻是不同意,她爭辯了話,道:「她不過是想,讓蘇氏姐妹二人替皇家收攏人心。」


  「她的眼中,我只是一個威脅。憑什麼,我的人生就要按著她的安排去走?我不甘心,做了她的棋子……」


  「我不想做棋子,有什麼錯?」


  「我沒錯,如果說錯了,就錯在我不夠強大。」靈仙道姑冷冷一笑,說了此話道。


  「隨你認為。」


  永和帝沒有爭辯什麼,他覺得沒必要。


  因為,他已經弄懂了,靈仙道姑害了惠容的原由。這般就足夠了。


  如今,他只要蘇媚娘,去死就夠了。


  「噠噠」的腳步聲在暗牢中響起。


  永和帝離開了暗牢,在靈仙道姑的嚷嚷之中。


  出了暗牢的第一道關卡后。永和帝對魏謹行吩咐了話,說道:「吩咐下去,那靈仙道姑的暗牢中,不用送了食物。朕要她在半個月內,活活餓死。」


  「死後,挫骨揚灰。」


  永和帝吩咐完這一句話后,離開了暗牢。


  魏謹行聽了這吩咐后,身體躬得更利害,應答時,也是小心翼翼。


  魏謹行這等貼身人,那是感覺到了。帝王的心情非常不好。唉,這時候肯定得小心。要不然,讓帝王當了泄氣桶,那可就真是麻煩大了。


  至於那位暗牢中,註定會餓死的女冠?


  魏謹行才不想多管。


  對於皇宮內的人而言,死個把人,真不算事兒。


  這滿宮上下,侍候貴人的奴僕與宮人,那是數也數不過來了。可宮中的貴人,十個手指就數過來了。


  這其中,真正是讓天下人都閉氣寧靜,小心侍候著的。肯定要數了帝王。


  魏謹行公公的位置,那是大大的重要。這等位卑而權重的,多少人想巴結了魏謹行公公。可這位公公,卻是整個人一舉一動里,都是得揣摩了帝王的心思。


  因為,會對了意,身為太監總管的魏謹行,才能有好日子過。


  若不然……


  太多人想當了魏謹行公公的替補。


  「諾,奴才這便是吩咐下去。等著結果出來,馬上彙報給聖上。」


  魏謹行公公回了話。


  「嗯。」


  帝王回應了一聲,算是肯定了魏謹行公公的辦事態度。


  然後……


  帝王回了乾清宮。


  這一晚,帝王獨宿於乾清宮的寢殿。


  永和帝在這一晚,做了一個夢。


  他又彷彿是回到了三十一年前。


  那時候,那時候他初見了惠容之時。


  彼時,正是年少。


  「惠容……」


  這兩個字,在夢中,永和帝是喚了出來。


  那時候,那個年少的徐皇后是回眸一笑,那一笑,讓永和帝整個人似乎都高興了起來。


  然後……


  夢醒了。


  在龍榻之上,只有夜晚里,無盡的孤獨。永和帝感覺到了,他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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